改革開放以來字詞關系研究現狀考察

摘要 字詞關系一直是語言文字學研究的重點。改革開放以來，從理論到實踐，從探討同詞字際關系概念到關注“字”、“詞”兩種語言單位之間的關系，字詞關系研究視角日益拓寬，取得了很大的成績。在成績的背后，仍然有許多值得研究者關注的問題。

關鍵詞 中國傳統語言文字學 字 詞 字詞關系

字詞關系一直是語言文字學研究的重點。從先秦到清代，小學家們在概念上迷惑于“詞”的書面形式，用“字”來指稱“詞”，但在實踐上又意識到二者的不同，因此才會有“假借數字供一字之用”、“轉注一字具數字之用”、一句中同一個“字”但內涵不同的現象。近代語言文字學者在字詞關系研究上有了突破性的進展，雖然在概念的運用上仍然將字與詞混同，但在文字的產生上明確區分了語言和文字，揭示了“字”隨“詞”的發展而產生的規律以及與此密切聯系的“字”、“詞”的系統性。改革開放以來，伴隨訓詁學的復興，文獻解讀日益受到重視，在繼承傳統語言文字學研究理論和方法的基礎上，字詞關系研究視角日益拓寬，從理論到實踐，從探討同詞字際關系概念到關注“字”、“詞”兩種語言單位之間的關系，都取得了很大的成績。本文在總結這一時期字詞關系研究成果的基礎上，進一步分析了研究中存在的問題，目的在于引起語言研究者的普遍關注，使字詞關系理論得到廣泛的認同，以促進漢語言文字的研究和古典文獻的研究整理。

一、字詞關系概念的探討

(一)傳統概念的討論

清代以前，聯系字書及傳注中的字詞關系現象，研究者提出了古今字、通假字、異體字這些概念。改革開放以后，隨著古籍研究的深入，這些概念的區分成為研究者關注的首要問題。根據《中國語言學論文索引》統計，從1980—1990年，漢字研究的論文有552篇，有關字詞關系概念的文章有178篇，占到32％。這些討論主要圍繞古今字和通假字、異體字的區別展開。主要有寬嚴兩種觀點。一種主張從嚴，著眼于漢字孳乳繁衍的規律，認為古今字是為區別意義而產生的，類似于清代王筠所說的“分別文”以及裘錫圭先生后來提出的“分化字”，通假字和異體字不應包括在古今字內。這種觀點以王力為代表，洪成玉、趙克勤分別對王力先生的古今字觀點作過闡發。我們這里引用趙克勤的話說明這一問題。趙先生說：“古今字是漢字在其歷史發展中產生的。……古字和今字，只是在某一個意義上先后產生的兩種字形。今字產生以后，古字并沒有被淘汰，而是減少了它所表示意義當中的一個，還保留著其他的意義。”“今字的產生基本上就是依照形聲字的構成方式，以原有的古字為聲符，再加上義符組成的。”“本有其字的通假，于古今字一般是沒有什么關系的?！薄肮沤褡峙c異體字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绷硪环N主張從寬，著眼于文獻中的用字現象，認為今字的形成可以涉及到多種文字現象，不能將通假字和異體字完全排除在古今字之外。以陸錫興先生為代表。他說：“古今字就是漢語同詞先后異字的現象。如作為第一人稱的‘我’這個詞，古漢語中先作‘余’，后作‘予’，‘余’‘予’成為一對古今字。異字可以指形義不同的兩個字，也可指形不同但義同的異體字?！薄皟蓚€形體不同的漢字，只要同音，不管意義相近或者意義無關的都可組成古今字。”按照這種觀點，“古今字”不僅包括分別字，而且包括一部分通假字和異體字。陸先生進一步區分了提出這些概念的角度：“古今字是同詞前后文字異形，通假字是不用已出本字，而借用其他同音字。他們是從不同角度對某些同字現象作出的不同歸類。他們不是平行關系，兩者交叉重疊，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因此，不可能把古今字和通假字作一個一刀切的劃分。”這兩種觀點各有側重，從嚴者關注的是這些文字現象的本質，屬于一種靜態的探討；從寬者更加注重這些概念的運用，采用的是動態的觀察方法，目的在于幫助讀者歷史地看待文獻典籍中的用字現象，避免以今律古。

(二)新概念的提出

首先，王力先生明確提出了“同源字”概念。

“同源”反映的是詞匯現象，而“同源字”反映的是字對詞的記錄現象：“凡音義皆近，音近義同，或音同義近的字，叫同源字。這些字都有同一來源?；蛘呤峭瑫r產生的，如‘背’和‘負’；或者是先后產生的，如‘(未攵廠牛)’和‘旄’。同源字，常常是以某一概念為中心，而以語音的細微差別(或同音)，同時以字形的差別，表示相近或相關的幾種概念?！痹诖嘶A上，王力先生又區別了相關的文字現象：“通假字不是同源字，因為它們不是同義或義近的字?！薄爱愺w字不是同源字，因為它們不是同源，而是同字，即一個字的兩種或多種寫法?！薄斑€有一類很常見的同源字，那就是區別字?！?/p>

王力先生的同源字“義近”是指字所記錄的詞的詞匯意義相近，并沒有看到同源字意義聯系的實質，所以操作起來有時不好把握。王寧先生進一步指出，同源字意義相近，應該是它所記錄的詞的詞義特點相近，因此區別了詞匯意義和詞源意義。同源字之間意義的相通應該是它所記錄的詞的詞源意義相通。

其次，裘錫圭先生提出了同形字、通用字概念。

關于同形字，裘錫圭先生的觀點是：“同形字的性質跟異體字正好相反。異體字的外形雖然不同，實際上只能起一個字的作用。同形字的外形雖然相同，實際上卻是不同的字?！薄皩ν巫值姆秶梢杂袕V狹不同的理解。范圍最狹的同形字只包括那些分別為不同的詞造的、字形偶然相同的字?！薄胺秶顝V的同形字，包括所有表示不同的詞的相同字形。按照這種理解，被借字和假借字，也應該算同形字?！?/p>

關于通用字，裘錫圭先生的觀點是：“文字學上所說的‘通用’，指不同的字在某種或某些用法上可以相替代的現象?？梢酝ㄓ玫淖志褪峭ㄓ米?。文字學者講通用，往往著眼于漢字從古到今的全部使用情況。”“通用字之間的關系大體上可以分成下列四類：本字跟假借字，假借字跟假借字，母字跟分化字，同義換讀字跟本字或其他性質的字。”

“同形字”關注的是異詞異字同字形現象，此概念的提出反映出研究者能夠透過形式看本質，已經突破了詞的書面形式“字”所帶來的困惑，字詞關系研究更加理性化、科學化了?！巴ㄓ米帧狈从沉宋墨I中的同詞異字現象，便于從整體上把握字和詞，但用一個概念來涵蓋諸多文字現象，其后果是造成概念模糊不清，指稱不同概念的術語混用，字典詞典中“通”與“同”的混用即是明證。

二、字詞關系概念的應用

概念的提出是為了應用。字詞關系概念的進一步明確是圍繞大型辭書異體字的整理進行的。

異體字從甲骨文開始就已經大量存在，歷代字書收字不斷增多，其中許多新增字是因輾轉傳抄積累下來的異體字。探討歷代字書處理異體字的方法，對我們整理現代漢字以及現代字書處理歷史傳承的異體字是很有借鑒意義的。對異體字的深入探討是圍繞《漢語大字典》異體字整理工作展開的。關于異體字有兩種認識角度：一種是規范的角度，認為異體字是非“正體字”?！罢w字”是符合社會某一歷史階段語言文字規范的正式場合用字。非“正體字”很復雜，包括很多不同性質的文字現象，因此采用一刀切的做法很難正確把握異體現象。另一種是從純文字學的角度，認為異體字就是“一字異形”現象。以王力先生《古代漢語》為代表，強調音義完全相同，在任何時候都可以互相替代。這是在學術界影響最大、最流行的一種看法。這種觀點可以稱得上是一種理想化的概念，強調“在任何時候都可以互相替代”，實際上符合這種條件的字并不多。因此，裘錫圭先生作了一些補充，將異體字分為狹義和廣義兩類：“異體字就是彼此音義相同而外形不同的字。嚴格地說，只有用法完全相同的字，也就是一字的異體，才能稱為異體字。但是一般所說的異體字往往包括只有部分用法相同的字。嚴格意義的異體字可以稱為狹義異體字，部分用法相同的字可以稱為部分異體字。二者合在一起就是廣義的異體字?！?/p>

20世紀90年代以來，王寧先生明確提出“只有字形是漢字的本體”，進而創建了漢字構形學理論，區別了異寫字與異構字，并提出了形位、形位變體等概念。王寧先生進一步指出：“構形和字用兩方面加起來，才是對漢字記錄漢語功能的全面研究。”漢字構形學理論認為漢字的構形是成系統的，異構字和異寫字可以用系統方法進行認同別異的整理。在這個理論指導下，北師大漢字所已經完成了歷代漢字的構形系統研究，李國英教授主持的“九五”規劃重點科研項目“56000漢字楷書字形整理”已經取得了一些階段性成果。

三、字詞關系的總體關照

經過傳統語言文字研究時期的積累，近代語言文字研究的突破，以及改革開放以來概念探討角度的轉換，字詞關系研究終于上了一個新的臺階。以現代語言學理論為指導，研究者將漢語中的“字”、“詞”提升到語言單位的高度，從要素到功能，全面來把握。字詞關系研究上升到理論層次，操作性逐步增強。

(一)裘錫圭先生的字詞關系觀念

字的假借是造成字詞關系復雜的主要原因，裘錫圭先生對此有明確認識，如《文字學概要》第九章第三節就是“一詞借用多字和一字借表多詞的現象”。假借字與本字的同詞關系建立在音同音近的基礎上，裘先生稱之為“音借”，由此出發，他又提出了另外兩種文字借用造成的同字異詞現象：“同義換讀跟假借和形借一樣，也是一種文字借用現象。一個詞由于為另一個詞造的文字的字形對它也適合而借用這個字形，是形借；由于另一個詞的音跟它相同相近而借用這個詞的文字，是假借；由于另一個詞的意義跟它相同相近而借用這個詞的文字，是同義換讀。假借和同義換讀也未嘗不可以稱為音借和義借?！庇伞靶谓琛?、“音借”、“義借”形成的同字異詞現象是形成復雜的漢語字詞關系的根本原因。

角度不同，就會看到不同的字詞關系。上述“形借”、“音借”、“義借”建立在同字的基礎上，探討一個漢字記錄不同語詞的現象。轉換一個角度，一個詞為什么會有不同的詞形(字)?裘先生探討了這種現象產生的原因：“首先，由于漢字有異體。一個字有了異體，就意味著它所代表的詞有了不同的書寫形式；其次，由于用來表示某一個詞的字是可以更換的。同一個詞先后或同時有兩個以上不同的字可以用來表示它的現象，是常見的。我們把這種現象稱為一詞用多字。具體地說，一詞用多字，主要有下列4種情況：1．已有本字的詞又使用假借字；2．同一個詞使用兩個以上的假借字；3．一個詞本來已經有文字表示它，后來又為它或它的某種用法造了專用的分化字；4．已有文字表示的詞又使用同義換讀字。”

(二)王寧先生的字詞關系理論

1．字和詞在概念上的區別與聯系

詞是語言中最小的、可以獨立運用的表意單位，因此也是語義訓釋的基本單位。它的內容是詞義，外部形式是詞形——口頭形式是讀音，書面形式是字形?？谡Z中的詞是音與義的結合體，書面語中的詞是音與義結合后再用字形來記錄，籠統地說，就是形音義結合體。字指文字的每個個體，它記錄了詞，承受了在詞中已經結合了的音和義，同時又以形體為自己的獨有形式。詞與字不是同一時期產生的，詞的產生順序與字的產生順序也不一定一致。例如，就字的構形講，獨體字先于由它所構成的合體字產生，但在語言中，獨體字所記錄的詞不一定先于合體字所記錄的詞產生。訓詁材料都是用文字記錄的書面材料，而且古代漢語又以單音節詞為主，絕大多數符合一字即一詞的原則。

2．字與詞使用上的不平衡關系

在使用過程中，字與詞的對應關系是不平衡、不整齊的。由于通假和文字兼職現象的存在，加之異體字不可避免地出現，使同詞異字和異詞同字現象較多地存在。分析訓詁材料時切忌任意地以字代詞。當遇到同源字通用時，要認識到兩詞已經分化；當遇到因字的聲借而產生的假借義時，更要認識到這是另一個詞的意義由于文字的通用而轉移到借用字上，假借義不是借用字本身的意義，把字詞的對應關系簡單化，在對待借字時便容易產生望形生訓的錯誤，這在訓詁上是一大禁忌。

3．文獻中字詞不平衡關系產生的原因

詞是語言本身的建筑材料，而字是記錄語言的符號。字除了從詞那里接受了已經結合起來的音與義外，還有它自身的形式——形。文字的發展，受到兩個因素的制約。一個因素是語言，例如，新詞派生推動字的孳乳，就是文字受語言制約的反映。另一個是字本身的發展和使用規律。如異體字、假借字的產生就是文字擺脫語言制約依照自身規律的發展變化。所以，字不等于詞。

(三)李運富先生的字詞關系觀點

李運富先生先后撰寫了《漢字的記錄功能》、《論漢字的字際關系》、《論漢字的職能變化》、《漢字語用學綱要》系列論文，從兩方面進行字詞關系理論建設。一是在全面清理以往字際關系術語和分類的基礎上，進一步探討漢字記錄漢語的功能。認為清理字際關系應該和字的記錄職能相聯系，分文字系統和文獻系統兩個層面進行，其目的就是統一分類角度和標準，建立比較科學的字際關系類別和術語指稱系統。二是從學科建設的角度，提出字詞關系研究應該成為一門獨立的漢字學科——漢字語用學，重點研究漢字使用職能和使用現象，即研究漢字記錄漢語的規律。這門學科以字詞關系、字際關系和漢字的職能為三大支柱，以個體漢字的使用職能、特定文本字的使用現象、現代的用字現象與用字規范為三大領域，以字用職能測查為主要研究手段。這一學科能否獨立，尚需聯系相關的學科進一步論證，但學科的框架全面而切合實際，具體的途徑也切實可行。

總之，裘錫圭先生和王寧先生的字詞關系理論為字詞關系的研究提供了總體思路和理論指導，李運富先生進一步提出了可供操作的程序和方法。字詞關系研究有望在正確的理論和方法的指導下，得到更大的發展。

四、當前字詞關系研究中存在的問題

(一)用語及概念須統一

無論是古代還是現代，有關同詞的字際關系的稱名和用語雖然不少，也確實能表述某一方面的字際關系，但它們大都出于特定的目的，各自只適用于特定的場合，相互之間沒有明確的并列關系和上下位關系，所指現象往往交叉重復而又不能涵蓋全部?？梢娺@許多的稱名和用語實際上并沒有構成科學的體系，還難以承擔系統地準確地描述漢字之間各種屬性關系的重任。以“通”和“通用”為例?！巴ā笔恰巴ㄓ谩钡暮喎Q。它們的使用范圍很寬：可用于假借字和本字的關系；可用于正字法一類的著作，指正、俗體相并列；也可用于同源字之間、聯綿詞的不同寫法之間、假借字之間、異體字之間、可互相代用的同義字之間等等。再如“假借”，朱駿聲在《說文通訓定聲·自序》中說“假借濫于秦火，傳寫雜而失真”，所說雖不免夸大，但也形象地反映了“假借”一語使用的混亂情況：朱駿聲把詞義依托同一詞形的引申稱作轉注，而章太炎卻把引申而不造字的節制字形之法稱為假借。究其內涵和外延，二者無別，但卻用了傳統認為是相對立的兩個用語。而另一方面，同稱假借，有的是指諸多引申義依托同形，有的是指意義不相關的同音字互相借用。在同音借用中，又有的指造字時“本無其字，依聲托事”的假借，有的又指用字時本有其字，同音替代的假借。這里同一用語表示三種概念，而且第一種概念是詞匯現象，第二、三種是文字現象，但這三種現象卻同時通行。用語的混亂直接影響到對古籍的正確理解和漢語辭書編纂。因此，我們必須對上述各種概念進行清理，按照漢語字詞關系的實際情況重新建構類別系統和用語系統。

(二)有關理論及方法研究待加強

字際關系是字詞關系研究的基礎，辨別字際關系是一項硬功夫，需要借助相關理論和方法。字的假借和詞的引申是性質完全不同的現象。但長期以來，由于缺乏對古代書面語體現出的引申規律的全面探討和總結，有時會產生引申和假借難以分辨的情況。如陸宗達先生在《訓詁簡淪》中談到許慎用字形結構確定本義、疏通引申義的線索時，舉“西”字為例：“(《說文》)：‘西，鳥在巢上。日在西方而鳥棲，故以此為東西之西?！鳌@個字，現在一般用作方向名詞，許慎根據字形結構，指出上面的‘弓’是‘鳥’的簡省的形狀；下面的‘(囗犭)’是鳥巢形狀，表示了鳥在巢中停息休止的意義。所以‘西’‘棲’‘楱’是一個字的三種不同寫法?！鳌?本來只是象征‘停息’的意思，但是由于古代辨識方向都是依太陽的升落來測量東西，又以星斗的方位來測量南北(因為太陽在東方升起，西方降落)，所以太陽發動的地方就被定為東方，太陽停息(降落)的方向就被定為西方，這就是東西兩個字的引申線索了?！边@就是說，許慎認為，表示方位的“西”是詞義的引申，而很多學者認為東西方向的“西”是假借，例如劉又辛在談到通假字和本字的關系時就舉到這個例子：“‘西’本象鳥棲巢形，是棲字的初文。后來‘西’假借為西方的西，另造‘棲’字以代‘西’而成為棲巢的本字?！庇秩玺缅a圭先生在《文字學概要》“文字的分化和合并”一節舉“臧”和“藏”的例子來說明分散多義字職務的方法，認為古代常借用“臧”字來表示儲藏的“藏”。而《字通》臣部記載了黃季剛先生的批注說：“藏字《說文》所無，古通用臧。收臧之臧即由臧善引申，善乃臧之也?！焙_定假借字的關鍵是與假借字相對的本字，裘先生之所以認為“臧”是借字，是因為從形體結構上來看“藏”從(屮屮)，本義應與草有關，所以補充說明道：“司馬相如《子虛賦》有草名‘藏莨’，《漢書·司馬相如傳上》顏注引郭璞曰：‘藏莨，草中牛馬芻。’意即可供牛馬食用的一種草?！倍S季剛先生判斷的依據是《說文新附》：“藏，匿也?！庇纱丝梢?，假借和引申易混，不僅僅是引申規律不好把握的問題，更多的原因在于相關領域的研究滯后，如該例所說的字的本義的確定依據問題。

章太炎先生為轉注作結論時說：“轉注者，經以同訓，而緯以聲音，而不緯以部居，形體同部之字，聲近義同，固亦有轉注矣。”這就是說，分析同源字，一方面要形音義相統一，以聲音為統系，一方面要利用同訓。這就涉及到字、義、訓的問題。字是詞的記錄單位，義是詞形所負載的客觀內容，訓是對于這種客觀內容的人為表述。古漢語以單音詞為主，所以往往字就是詞；義是詞匯意義和詞源意義，訓有義訓和聲訓，訓釋有詞義訓釋和文義訓釋。在處理材料時如何正確把握字、義、訓三者的關系?胡樸安先生在《中國文字學史》中有言曰：“建類一首，同意相授，考老是也。此許叔重轉注之界說。建類一首，謂同部也，同意相授，謂互訓也?！D注者，文字由言語而來，制造文字，非一地亦非一人。當書同文之時，使無轉注之法，以匯其通，則不同之文字，無法使之能同。唯有轉注，可以收同文之效。故曰轉注者，所以會文字之通也?！边@里以互訓為轉注，互訓是建立在詞同義的基礎上，并不能說明文字之“通”。由此可見，訓釋規律直接影響著字詞關系的判斷。

總之，字詞關系研究就是漢字和漢語的關系研究，它在傳統語言文字學豐厚的土壤上成長起來，又在現代語言文字學的滋養下延伸開來，內涵由模糊而漸清晰，視角由狹窄而漸寬廣。傳統與現代接軌的今天，字詞關系研究面臨著新的發展機遇。一方面，傳統的概念、理論、方法亟待清理和總結，另一方面，古籍整理、古籍電子化和計算機切詞為字詞關系研究提供了新的發展空間。因此，應該大力加強字詞關系研究。

(責任編輯 葉玉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