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我國早期的俄漢詞典,是當時一些來華傳教士出于工作、生活等方面的需要編寫的。對我國早期俄漢詞典編纂歷史進行回顧與梳理,有助于認識詞典,尤其是俄漢詞典編纂的實踐進程和理論發展。
關鍵詞 俄漢詞典 早期歷史 編纂
法國哲學家孔德(Auguste Comte,1798—1857)曾經說過:“若不研究一門學科的歷史,就無法深刻地認識這門學科。”詞典編纂史是詞典學研究的重要內容之一。各種類型的詞典大體上都經歷了詞典前時期、詞典編纂初期、詞典編纂發達時期等幾個階段。俄漢詞典編纂迄今已有200余年的歷史。但在以往的研究中,研究者通常把俄漢詞典編纂的歷史從20世紀50年代算起。較早的則從20世紀初開始研究。
從可以查找到的資料來看,早期的俄漢詞典大多是由俄國來中國的東正教傳教士編寫的。俄國東正教傳教士來華始于康熙晚年。沙皇俄國出于自身利益的需要,于1712年向我國派出了第一批傳教士。這批傳教士于1715年抵達北京。他們承擔著熟悉中國文化、學習滿語和漢語、了解中國的宗教情況、布道等多項任務。1728年(雍正六年)簽訂的《恰克圖條約》,解決了長期擱置的中俄中段邊界和貿易往來等問題,進一步推動了中俄關系的全面發展。據史料記載,從1715年至1864年,沙皇俄國共向我國派出了14個傳教士團,隨團前來的俄國留學生共有41人。在這些傳教士和留學生中產生了俄國的第一批漢學家。他們虛心學習中國文化,掌握了滿、漢、藏、蒙等多種語言文字,翻譯了中國歷史、地理、政治、經濟、民族、宗教、文學、民俗等諸多領域的典籍。傳教士們出于實際工作的需要,開始有意或無意地“編寫”詞典,特別是包括俄、漢兩種語言的詞典。這為俄漢詞典的編寫做了前期的準備工作,奠定了早期俄漢詞典編纂的基礎。
最早來華的一些傳教士曾經嘗試編寫滿語一俄語詞典或俄語一滿語詞典,間或有涉及滿、俄、漢三語種的詞典,應該說,這一時期還沒有真正意義上的俄漢雙語詞典。
傳教士中,最有名的是第九屆傳教士團團長比丘林(H.я.Bицypии,1777—1853)。他于1808年(嘉慶十三年)以修士大司祭的身份來到北京,在我國共生活14年。在此期間,他學會了漢語,比較深入地研究了中國的歷史和文化,還掌握了滿、藏、蒙語,后來成為世界著名的漢學家。來華之初,他就把專攻漢語確立為自己的目標。1816年,他在致東正教事務總管理局的呈文中寫道:“我感到學漢語是學滿語的前提,學不好前一種語言,就很難掌握后一種。我還看到,列昂季耶夫由拉丁文轉譯成俄語的漢語詞典有許多錯誤,且不易理解,而弗拉迪金譯成俄語的滿語詞典又過于簡略,許多詞只譯了一種釋義,且多不符合原意。這兩種詞典都沒有收入有關科學、藝術、手工業和機械工具等的詞匯,也沒有收表示動植物和礦產的名詞,抽象詞匯和成語不是沒有翻譯,就是沒有收入詞典。”這是較早關于詞典編纂,尤其是關于包括俄、漢兩種語言詞典編纂的思想。用今天的話說,這一思想涉及詞典的收詞、釋義等問題。在北京的14年間,比丘林編寫了第一部俄華詞典,后來這部詞典經過不斷修改、補充,并與《康熙字典》對照,編成9卷本。遺憾的是,這部詞典未能出版。據說,其手稿至今仍保存在俄國科學院檔案館中。比丘林在恰克圖也編寫過一部俄漢詞典。但詞典已經無法覓得,在俄國學者大氣生寫的專著《俄羅斯漢語研究史》一書中可以查找到一些相關材料。
此后,還有幾位傳教士也編纂了幾部俄漢詞典。沃依采霍夫斯基(O.п.BoйцeXOBCKий,1793—1850)1820年被任命為第十三屆傳教士團醫士。在京時他編寫了一部滿漢俄詞典,并在喀山編寫完成了三卷本滿俄漢詞典。
佩休羅夫(д.A.пeщypoB,1833—1913)的《簡明俄漢詞典》曾兩次再版,當時在俄國是唯一一本學習漢語的便攜詞典。
斯卡奇科夫(K.A.CkaчKOB,1821—1883)在1850年初隨第十三批傳教士來華,在俄國對中國社會、經濟、科學的研究方面頗有建樹,并且其最為有名的作品還有一部《漢俄成語詞典》(Kumaǔcko-pycckuǔфpa3eoozuueckuǔcnoBapb)。
在19世紀下半葉編寫俄漢詞典的俄國傳教士中,波波夫(п.C.пonoB,1842—1913)是一個比較有影響的人物。他于1870年被派往北京。在北京期間,波波夫獨自編寫完成一部俄漢詞典并出版,同時還完成了帕拉季·卡法羅夫(п.и.Kaqbapoa,1817—1878)編寫的一部漢俄詞典的修訂工作。他編寫完成的俄漢詞典《俄漢合璧字匯》(Pyccko-kumaǔckuǔcnoBapb,以下稱《波波夫詞典》),曾分別在三個國家出版:第一版是在圣彼得堡出版的(1879年),第二版是在北京由同文館出版的(1896年),第三版是在日本出版的(1900年)。現能夠查到的是第二版和第三版(均為增補版)。該詞典收詞2萬條左右,第二版共701頁,第三版在第二版基礎上作了很大的修正,加入了大量新的短語和用法,并附有當時的海關稅率、海關手續及其他一些中俄文材料。這些附錄對今天我們研究當時的中俄貿易情況也是不可多得的珍貴資料。詞典為一卷本,分上下兩部分,上半部分從字母A到字母O,下半部分從字母п到字母θ。(字母θ是古俄語遺留下來的,現代俄語中為Ф)。
在今天看來,《波波夫詞典》具有如下幾方面的特點:
1.詞典所收入俄語詞語采用俄國文字改革前舊的俄語書寫法。
2.緊隨詞目給出以俄式音標表示的漢語對應詞的讀音,之后給出漢語對應詞。詞目沒有語法和修辭標注,也沒有標注重音。該詞典的主要用途,正如詞典編者波波夫在第二版前言中所寫,“作為工具書主要適合我們的同胞與中國人的日常交往”。
3.在語義信息的提供方面,每個詞條的意義都羅列在一起,不分義項,如在HacTyпиTb條中,把“踩、踏、到”等意義均列在一起。
4.詞典中配例很少,而且配例大部分是由兩個詞構成的詞組,僅有少量短句。例證的漢譯都用俄式音標標注讀音。短句例證中往往以括注形式給出詞目的數種同義(或近義)翻譯方式。如rлAдkiй條給出兩個短語作為例證,其中之一是“шёлKOBaя MaTepия rлaдKa”,緊跟著用俄式音標給出該例證漢譯的讀音和文字形式“чoy-ц3a-ryaHъ-лю(xya-лю)綢子光溜(滑溜)”,其中xya-лю作為詞目對應詞ryaHъ-лю的同義詞括注在其后。BлaдaTb條中例句“PeKa BпaдaeT B Mope”的譯文則是“xз-Жy(ryй,чЖy)-xaй河入(歸,注)海”。
5.詞目的譯文散發著濃厚的中國民間文化氣息,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編者對當時中國文化的熟諳和詳察。關于這一點,我們可以從下面3個相關的詞條中窺見一斑:
CKBepHOCлOBиTb 撒村
CKBepHOCлOBъ 撒村鬼
CKBepHOCлOBie 村,穢言
很多人都知道,“撒村”為民間方言,使用的地域很窄,而詞典編者卻知道它是俄語CKBepHOCлOBиTь的對應詞,確實非同一般。類似的反映典型中國民間文化的釋文在本詞典中還有很多。
誠然,這部詞典也存在很多問題,如有些譯文不夠準確(如把Mopдa誤譯成了“嘴”),缺少必要的語法信息(沒有詞類和詞性標注等)。但是,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下,它卻在中俄兩國人民的交往中發揮了重要的作用。
如同早期的其他詞典一樣,早期的俄漢詞典編纂也是出于實踐的需要。來華的俄國傳教士為了滿足生活、工作以及與當地人民交往的需要,編纂出最早的一批俄漢詞典。盡管這些詞典在篇幅、選詞和詞目加工的深度等方面與今天的俄漢詞典不可同日而語,然而,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下,這些詞典也發揮了其應有的作用,為日后該類詞典的編纂勾勒出大體的輪廓。
(責任編輯 王慧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