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城市近代化遲滯原因探析

摘 要：重慶是地處長江上游典型的內陸城市。從1876年的《中英煙臺條約》到1890年的《煙臺條約續增專條》，再到1891年重慶開埠，重慶開始了城市近代化的歷程。從其走上近代化道路的時間上看，比長江下游、東南沿海城市要晚，原因是多方面的，主要有歷史條件、特殊地理環境、國內經濟、政治等方面的影響。

關鍵詞：重慶；城市近代化；開埠；工業化

中圖分類號：F291；K921/92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8-6439(2007)06-0049-04

Analysis of the reasons for the delay of Chongqing urban modernization

LI Dong-zhi

(Party Organizational Department，Chongqing Technology and Business University，Chongqing 400067，China )

Abstract： Chongqing is an inland city located at the upper reaches of the Changjiang River.Chongqing began to open to outside world in 1891 from 1876 China and Britain Yantai Treaty and to 1890 Yantai Treaty Amendment and from then on Chongqing initiated modernization process.From the angle of initiating time，Chonqing’s modernization process lags behind the cities at the middle and lower reaches of Yangtze River and at costal areas，which is caused by historic condition，special geological environment，domestic economy，politics and so on.

Key words：Chongqing；urban modernization；open to outside world；industrialization

對于近代化的概念，歷史學家、政治學家、經濟學家和社會學家有著各種不同的解釋，本文從歷史學的角度，將近代化界定為人類社會從傳統農業社會向現代工業社會轉變的整個歷史過程。不同的國家和地區的現代化進程的起步時間和啟動方式是各不相同的，美國的社會學家M·列為把近代化進程歸納為早發內生型和晚發外生型兩大類型。中國的近代化屬于晚發外生型，是外部效應和內部因素相互滲透疊加的結果，其最初的誘發和刺激因素主要來源于外部世界的生存挑戰和近代化的示范效應。城市集中了中國早期近代化的多種因素，是近代中國社會變革的窗口。中國的近代化是從城市開始的，并以城市為基地，尤其是通商口岸城市，重慶就是一個典型案例。

一般地說中國的近代化應該從19世紀60年代至90年代洋務運動的興起算起，它是中國工業化的起點，也是近代化的起點。而重慶城市近代化的啟動是從商業開始的，然后走上工業化的道路。從1876年的《中英煙臺條約》到1890年的《煙臺條約續增專條》，再到1891年重慶開埠，重慶的航運交通興旺發達起來，開始了其城市近代化歷程。是開埠加強了重慶對上海乃至世界的貿易聯系；開埠以后，重慶的工業才開始緩慢起步，并在一戰前后有了新的增長；到抗戰時期，重慶才最終完成近代化的任務。

如果以洋務運動為中國近代化的標志的話，重慶城市走上近代化的道路至少要晚20~50年的時間，本文將探討重慶城市近代化晚于長江下游、沿海城市近代化的原因，以助于我們進一步認識、了解重慶城市近代化的特點，認識它對西南其他城市走向近代化所起的作用以及在中國城市近代化過程中的地位，也有助于我們揭示城市發展規律。

一、歷史條件

重慶城在進入近代之前的古代史中，起義不斷，經濟凋敝，因此，重慶城市的生長發育本身具有階段性和滯后性的特點。重慶在區域開發和經濟發展過程中曾經兩次被打斷乃至出現嚴重的倒退現象，經歷了一個“三高兩低”W型的曲折的發展道路。其“三高”是指的從戰國到東漢晚期經濟的發展、隋唐兩宋時期巴渝地區的全面開發階段、明朝初期到清朝光緒十七年(1891年)重慶開埠為止。兩低是指的三國、兩晉南、北朝時期由于戰亂而中斷和南宋末年到明朝初期經濟開發的破壞。這樣經濟的發展狀況使重慶城市在近代化的歷程中先天不足，缺乏必要的物質基礎和推動力。從中國整個大的社會經濟環境來看，中國仍然是自給自足的封建自然經濟占主導地位，其落后的生產力狀況本身無法沖破傳統的自然經濟的藩籬，它自身也無法打破這塊堅硬的外殼，而外力的作用則起了加速捶打自然經濟外殼的作用。再者，傳統社會內部的傳統性和現代性之間的兼容關系較弱，無力從社會內部產生出推動現代化的強大動力，因此外部的刺激極為重要。重慶城市和近代中國東南沿海其他城市一樣都是在外部力量的沖擊下引起城市內部功能和結構的演變，不斷地向近代化邁進。可以這樣地講，“城郭農村的自然經濟解體的程度，往往是衡量該城市近代化程度的一個重要的尺度”^[1]。在重慶開埠之前，重慶城市經濟在封閉中徘徊、緩慢發展。

二、環境的制約

1.自然地理環境的制約。重慶地處內陸，距離東南沿海遙遠，而且自然地理環境惡劣、復雜，這嚴重地制約了重慶城市經濟的發展。重慶地區地貌復雜多樣，以丘陵、低山為主，坪壩較少；重慶地區日照少，陰天多，濕度大，瘴氣重，冬季多云霧，夏季高溫炎熱，常出現伏旱。這樣的自然環境在當時的生產力條件下要從事更大的商業貿易是很難有所作為的。而且也只有隨著的交通的改善商業才能不斷地發展。“馬嘉里事件”以后，英國以此為借口要求重慶向其通商，中英就重慶開埠一事討價還價，由于川江航運條件的險惡，威妥馬最后提出：“前款所開添口岸分作三項，其一則四川重慶、湖北宜昌、浙江溫州、安徽蕪湖、廣東北海五處，作為領事官駐扎處所，……重慶一口，本可派領事官駐扎，惟輪船未抵重慶之先，英國商民不得在被開行居住”。^[2]可見，列強侵略重慶的時間要比沿海晚，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交通不便。這樣的自然地理環境推遲或者延緩了重慶城市近代化的進程。

2.人文環境的制約。重慶地處長江上游，是典型的內陸城市，長期處于封閉狀態，城市經濟發展遲緩。盡管重慶被辟為商埠，但交通落后、市場狹小，這種封閉的環境造成觀念的落后，很少人敢于嘗試投資工業。直到北洋軍閥時期，重慶城市局勢更加動蕩，例如，1913年英美煙草公司打算在重慶建廠，但因軍閥混戰，“香煙銷路尚不十分暢達”而中止了建廠計劃。這些都不利于城市經濟的發展。從本質上說，“軍閥時期的封閉政治理念，獨立自治與眼界不出川的文化心態成為阻礙重慶城市近代化的主要因素。”^[3]

三、國內經濟政治的影響

1.城市近代化與半殖民地化共進。盡管從主觀上講帝國主義強迫中國沿海城市以及重慶的開埠通商，是為了對中國的經濟進行掠奪，并使中國經濟開始半封建化，進而在政治上使中國國家主權半殖民地化，這也是帝國主義給中國帶來的主要惡果；但是從客觀上講，其侵略也給所有的通商口岸帶來了以資本主義工業文明、科技文化、生活方式為核心的近代文明。但需要注意的是，這些近代文明對每一個通商口岸的影響和沖擊是不一樣的。重慶城市所受到的影響要比以上海為代表的口岸城市要小得多，這也是重慶城市近代化遲緩的原因之一。

2.政治斗爭和自然經濟的頑強抵抗。中英《煙臺條約》、中英《煙臺條約續增專條》的簽訂以及《馬關條約》簽訂以后，歐美列強在重慶獲得了一個又一個的特權，日本帝國主義更是充當了經濟侵略“西進”的急先鋒，把重慶向外國開放的門戶開得更大。但是盡管如此，重慶人民掀起了多種形式的反抗斗爭。在政治上表現為反洋教的斗爭，如重慶各地發生的教案；在經濟上表現為反王家沱日本租界的斗爭，另外一種表現就是發展傳統的自給自足的自然經濟，以對抗帝國主義的經濟侵略。盡管到了后來重慶人民對洋貨有一定程度的喜好，但是在開埠初期這種自然經濟的抵抗，的確是一種障礙城市近代化的因素。同時，重慶人民在政治上開展的各種反帝斗爭，使得帝國主義在重慶投資、開辦工廠等有所顧慮，尤其在市政建設方面更是無法開展。

3.工業嚴重滯后。重慶是一個因商而興的城市，商業帶動并促進工業的發展，但其工業嚴重滯后。從1876年《中英煙臺條約》的簽定到1891年重慶開埠以來，重慶的工業發展水平低下，嚴重制約重慶城市近代化的進程。重慶是一個商品集散地和貿易轉口城市，進出的大宗商品須經宜昌、武漢和上海等地轉運，轉口貿易增加了流通環節，提高了運輸和商品的成本，其商業利潤也大多流入轉口口岸的洋商和當地商人手中，真正的重慶商人不過是從利潤總額中得到一點剪刀差的余利，這嚴重影響著重慶城市發展所需資金的積累和投入，更影響對商業、工業的投資。再者，重慶的對外出口商品相當部分來自四川和其他省份，本地并不是商品生產基地，而且出口商品大多為生絲、豬鬃、羊皮、煙葉、藥材等土產品或初級產品，沒有經過深加工，技術含量不高，利潤薄。這種對外貿易與長江下游城市以及東南沿海城市相比，明顯處于弱勢，這也就決定了重慶城市近代化無法與它們同步。19世紀60年代至90年代的洋務運動基本沒有波及重慶，其示范效應也十分弱小。在洋務運動期間，中國的官僚、地主、商人等競相創辦自己的工業實業，企圖與列強抗衡。然而在重慶創辦的軍事工業和民用工業很少，重慶的工業基礎十分薄弱，且資金、規模、市場受制于西方列強，發展速度緩慢。重慶城市真正意義上的工業是在抗日戰爭期間才出現的，主要得益于川江航運航道的整治以及抗戰期間東部工礦企業大規模的內遷。重慶“雖是西南諸省中一個最優越的城市，可是它在戰前幾乎是無工業可言的。它那時所有的工業，只是少量的農產品加工工業和利用外來原料的手工織布工場而已。”^[4]此外，在清末，重慶基礎工業不能發展，還由于政府的反對。

4.貨幣不統一，銀行出現晚，金融混亂。1891年重慶開埠前后，在重慶市場上除渝平銀外，還有省內的成都、嘉定、敘府、瀘州、西充、棉州等和省外的貴州、云南、北京、上海、天津、漢口、宜昌、長沙等地數十種銀兩，還有本地的鹽業、雜貨、廣貨、棉紗、緞子、棉花、水銀等行業專用的銀兩。^[5]363種類繁多的銀兩給商品貿易的發展帶來了嚴重的不便。在重慶最早出現的官辦地方銀行是1905年10月成立的“浚川源銀行”，總部設在重慶，^[5]379主要業務為承匯公私款項，兼辦私人存放業務。早在1847年英商麗如銀行就在上海設立了分理處，而中國的第一家銀行中國通商銀行也在1897年得以在上海誕生。^[6]民國初年到1930年，銀行曾一度大量產生，但戰亂又使其數量有所下降，剩下的銀行大多被軍閥控制，成為其發行鈔票、搜括錢財或者金融投機的工具，導致貨幣紊亂、財政恐慌、經濟畸形發展。

5.人口規模小，增長緩慢。城市的人口數量是衡量一個城市近代化程度的一個標志。由于工業落后，重慶城市人口的數量相對較少，而且增長緩慢。而1842年上海作為通商口岸開放的時候，上海人口猛增。我們比較1843年和1893年長江上游和長江下游的估計人口密度和人口數量(其中長江上游不包括云貴)，可以看出以重慶為代表的上游城市人口比以上海為代表的下游人口少得多(表1)。

6.帝國主義的干涉。1890年《中英煙臺條約續增專條》簽訂以來，各帝國主義爭相在重慶建立領事館，領事館的建立不僅可以使各列強對重慶地方行政指手畫腳，更重要的是為帝國主義列強在經濟上侵略重慶起保駕護航的作用，這些領事館的建立，使“清朝政府聽命于帝國主義，帝國主義通過清政府來實施對中國的統治，這正是20世紀初中國政治的顯著特點”^[5]291這些領事館如同一雙雙枷鎖銬在重慶人民脖子上，使重慶人民處于屈服、奴役的地位，使重慶經濟更加落后。

7.防區制的形成以及軍閥混戰、濫收捐稅。在防區內各軍閥擁有高度的自治權，他們可以隨意地攫取地方經濟資源，用于享樂而不是經濟再投資。例如，在棉紗進口方面，在四川境內的萬縣至重慶段，就要交納萬縣樂捐、重慶內地稅、繅赤費、馬路捐、自來水捐、電力廠費，以及印花稅等7項。^[5]359重慶往西，在銷往四川各地的途中，還要交各種名目的樂捐、特稅。這些各種名目的捐稅嚴重的束縛了重慶工商業的發展。

8.市政建設起步較晚。清末民初，在地方推行自治以后，城鎮工商業發展較快，市政建設則相對滯后，其原因是管理城市的清政府政治腐敗、財政危機，無從著手進行市政建設。上海自治公所在1906年10月開始接管城內公共事務，著手進行市政建設。重慶市政萌芽于1921年11月(四川省長劉湘在重慶設重慶商埠督辦)，完成于1929年2月25日。起初，“時法令無據，又乏經驗，一切設施，大都闕略，所能為者，僅將中央公園地址劃定，砌石坎數段而已。”^[7]隨后進行了一定程度的市政建設，但是在時間和規模上比上海又落后了。

四、結語

1895 年《馬關條約》的簽訂多少可以看做是中國城市發展的一個轉折點，因為其條款鼓勵在數目上已經增加的通商口岸發展現代機械化工業，并且開始了一個鐵路建設的新時代。這樣，中國幾個地區城市體系開始朝現代化方向轉變，重慶也進而走上了近代化道路。到20世紀30年代中期，在“上海模式”的沖擊和拉動下，重慶城市現代化強行啟動，并為戰時重慶作為陪都奠定了堅實的基礎。^[8]抗戰時期為重慶城市近代化提供了一大機遇和契機。大批沿海沿江工礦企業、機關、學校等內遷，其中大部分遷往重慶。事實上，在此期間大后方的乃至全國的經濟、政治、文化、交通中心在重慶得以確立，重慶才最終完成了城市近代化。^[9]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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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張瑾.權利、沖突與變革——1926—1937年重慶城市現代化研究[M].重慶：重慶出版社，2003：15.

[9] 李東芝，李宏偉.抗日戰爭與重慶城市近代化[J].重慶工商大學學報(西部論壇)，2006(2)：29-31.

(責任編輯：周祖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