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性標注與異層同形單位的處理

摘 要 詞性標注的前提是嚴格區分詞與非詞，它對漢語語文詞典的影響是全局性的。異層同形單位的處理是當今標注詞性的中型語文詞典中一個尚待解決的問題，處理原則應該是“同形單位不能共條”。傳統的離合詞多數是一種緊詞組，不能和與之同形的詞合并為一條；一個單字的某一義項如果是詞與詞素的異層同形單位，詞典既然給它標了詞性，就是在詞與詞素之間進行了取舍，選擇用例時就應該與詞性標注保持一致。

關鍵詞 詞性標注 異層同形 離合詞 緊詞組 用例

詞性標注，對漢語語文詞典來說，不僅僅是在主體條目中增加一項內容，其影響應該說是全局性的：詞目的安排，用例的篩選，以至注音的分連，無一不受到詞性標注的洗禮。《現代漢語詞典》第5版（后文徑稱“第5版”）為了全面標注詞性，根據是詞才標注詞性的原則，在區分詞與非詞方面做了大量的工作，也取得了巨大的成績。雖然如此，漢語詞典標注詞性所面臨的問題，不能說都已解決，同形單位的處理就是其中之一。

漢語的同形單位可分為同一語法層級的同形單位和不同語法層級的同形單位。前者可稱為同層同形單位，如同形詞、同形詞素、同形詞組，辭書界已經廣泛采用分別出條的原則來處理，可以說原則問題已經基本解決。后者就是本文所說的異層同形單位，包括詞與詞素同形（來往｜快來），詞與詞組同形（車前三錢｜車前有條溝），詞素、詞以及詞組三者同形（畫圖員｜一張畫圖｜你去畫圖）。而所謂“同形”，有時是兩個語法單位字形與讀音相同，有時是兩個異層語法單位形音義全同。

漢語中的異層同形現象廣泛存在，比同層同形單位的問題更為突出。異層同形單位的處理，對標注詞性的漢語詞典的編纂來說，是區分詞與非詞工作中的一個深層次的問題。從詞典編纂的實踐來看，同樣關系著全局。可惜，即使是具有很高權威的“第5版”，對異層同形單位的處理也缺乏明確的章法。

一、詞與詞組的異層同形問題

1.同形單位的擴大與出條原則的補充

同形單位分別出條，是詞典學根據現代詞匯學理論確定的詞典出條原則，在詞典中已經廣泛采用。《現代漢語詞典》一直堅持著這一原則，2002年增補本（后文徑作“增補本”）中，同層同形單位和異層同形單位，都有分別出條的。例如：

打頭¹ ｄǎ∥ｔóｕ(～兒）抽頭。

打頭² ｄǎ∥ｔóｕ(～兒）帶頭；領頭：誰先打個頭｜～的都是小伙子。

打頭³ ｄǎｔóｕ〈方〉(～兒）從頭：失敗了再～兒來。

在這里，“打頭1”與“打頭2”是兩個離合詞（這個名稱不妥，姑仍之）同形，屬于同層同形單位。“打頭1”、“打頭2”與“打頭3”是離合詞與普通詞同形，屬于異層同形單位（詳后）。

異層同形單位的大量存在是漢語的特點之一。在漢語詞典的編纂中，異層同形單位的處理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是一個新問題，是詞性標注把它凸現出來的。以前，漢語詞典不標詞性，判定同形單位的唯一標準是語義。一個單位的幾個意義如果互有聯系，那就是一個多義單位，合為一條；一個單位的幾個意義間如果沒有聯系，就是幾個不同單位同形，分別出條。這些單位屬于哪個層級，可以不多考慮，也不會引起混亂。因為沒有標注詞性，讀者即使認為一個多義單位中某一意義是詞，另一意義是詞素或是詞組，都無不可。標注詞性的詞典就不同了，異層同形單位即使意義上有聯系，哪怕意義相同，也只能或者分別出條（含條下再分細目），或者有所取舍，以保證條目在語法層級中的唯一性。因為異層同形單位就是詞與非詞同形，詞要標注詞性，非詞單位不能標注詞性；如果二者混于一條一目，那么不標詞性不行，標上詞性也不行，編者就會無所適從。這是標注詞性給同形單位的處理注入的新內容。增補本雖然有異層同形單位分別出條的作法，但從“凡例”看來，主要是從“在意義上需要分別處理”出發的，并沒有明確意識到：語義上有聯系甚至形音義全同的異層同形單位，也不能共條。

2.同形關系中的離合詞

（1）離合詞“既是詞，又是詞組”的觀點經不起詞性標注的考驗。

關于離合詞（以注音中插入“∥”的形式標明［1］），一般認為它們既是詞，又是詞組；“合”的時候是詞，“離”的時候是詞組［2］。問題似乎已經解決。但詞性標注的實踐卻向這種觀點提出了挑戰。詞性標注的原則是：是詞則標注詞性，不是詞則不能標注。那么，離合詞該不該標詞性？標上詞性意味著肯定其為詞，不標則意味著否定其為詞，不可能承認它們既是詞又不是詞。也就是說，正是詞性標注要求我們給離合詞明確定性，不允許采取“既是詞又是詞組”的騎墻態度。

第5版按照“既是詞又是詞組”的觀點對離合詞進行詞性標注，結果出現了難以理解的現象：標注了詞性的動詞“定稿/費事”的用例有“定不了稿/費不了你多少事”，形容詞“合心/沾邊”的用例有“正合他的心/一點兒也沾不上邊兒”。用例中詞目的兩個成分已經被別的成分隔開，整個單位已經是擴展的詞組，怎么還能拿來作為詞的用例呢？詞性標注肯定詞目是詞，而用例卻肯定它們不是詞（而是詞組），這不是自相矛盾嗎？特別是“合他的心/沾不上邊兒”明明是動賓詞組，怎么能作為形容詞的用例呢？

當然，人們會辯解說：離合詞的特點就是詞與詞組一身二任，因此用例也得兼顧詞與詞組兩面。這樣的辯解其實難以成立。因為，如果按照“兼顧詞與詞組兩面”的邏輯進行詞性標注，似乎應該是“既要標注詞性又不能標注詞性” ，到底該如何操作？而且，呂叔湘1959年已經指出，“這樣處理在實用上會引起極大的不便”［3］。標注詞性的工作，是以嚴格區分詞與非詞為前提的，辨認一個語言單位是不是詞，是我們全部工作的首要任務。如果我們對大量語言單位定不了性，以亦彼亦此的模棱態度處理，恐怕只能證明我們不夠努力，同時造成讀者的思想混亂。世界上處在中間狀態的事物遍地都是，各門科學仍然能夠認識和把握它們。漢語的語法單位從詞到詞組的變化，即使是一個所謂“連續統”，也不能阻止我們按照一定的方法和原則科學地把握它們的本質。“中間狀態”的兩面性是有量的差異的，這種差異正反映著本質的不同。

（2）多數離合詞是一種“緊詞組”，只可能與別的詞構成異層同形關系。

據筆者粗略統計，第5版有3430個離合詞（義項），這不是一個小數目。從理論和實用結合的角度說，它們的出路只有兩個：一部分歸入詞組，一部分留在詞里邊。另外建立一個與詞、詞組并列而又介于二者之間的語法層級，是不必要也不科學的。“短語詞”之類概念，如果指的是“既是詞又是短語”，則只有理論上的價值，無法用以指導詞性標注的具體實踐。

根據有關文獻對離合詞擴展情況的具體分析，多數離合詞的詞組用法是其主流和本質，與其叫做“離合詞”，不如叫做“緊詞組”［4］。原因是：第一，對雙音節單位而言，結構的凝固性應該是成詞的首要條件，多數離合詞既然可以相對自由地擴展，兩個成分一般又各有意義，而且這意義還是形成整體意義的基礎，這就與別的詞組的結構和功能大體相同。例如第5版的“投”字開頭的“投∥毒｜投∥工｜投∥料｜投∥票”（我們把離合詞標記“∥”移入詞目，省去注音）等，都宜于認定為“緊詞組”，相關的單字條目也給“投毒｜工 ｜料｜票”標注了詞性。“投∥保｜投∥標”等似乎也以認定為“緊詞組”較好，不過需要在相關的單字條目增加義項或詞性標注以作照應。其次，把這些離合詞視為“緊詞組”，就能夠統一地解釋其或“離”或“合”的使用狀況：它們“離”的時候是擴展了的詞組，“合”的時候是尚未擴展的詞組。“緊”則概括了這類詞組區別于一般詞組的特點。第三，動詞與動賓詞組的功能本來是有所不同的，在對外漢語教學中，把離合詞當作動詞來教，學生往往會造出“寶玉想結婚黛玉/跳舞了三個多小時/從來沒有請客過”這樣的錯句；如果把它們當作緊詞組來教，這類錯誤就可以避免。所以，國家對外漢語教學領導小組辦公室編的《漢語水平詞匯與漢字等級大綱》（1997）把離合詞視為詞組，一律不標詞性，應該說是真知灼見。

超出離合詞兩個成分原有意義的某種專門意義的存在，是人們把離合詞認定為詞的主要理由，其實這個理由并不充分。三音節熟語一般都具有專門意義，如“抱不平｜打秋風”之類，人們卻認定為詞組。所以呂叔湘說，對于判斷一個單位是不是詞，“有沒有專門意義只有參考價值，沒有決定作用”［5］。事實上有專門意義的離合詞數量也不多，第5版把“講價 ｜打顫｜鬧房｜幫忙”定為詞，而把“講價錢｜打寒顫｜鬧洞房｜幫倒忙”定為詞組，似乎并沒有考慮“專門意義”，完全只考慮音節多少，明顯有較多的人為因素，不如都認定為詞組［6］。

3.關于離合詞處理策略的討論

（1）不能把離合詞降格為多義詞的義項。

《現代漢語詞典》的不同版本對同形詞條目有所調整［7］，第5版又進行了一種令人驚異的調整：對于增補本獨立出條的離合詞，只要有與之同形而在意義上又互有聯系的另一個詞，第5版就把二者合并了（總數在160條以上）。以“存款”為例，增補本有兩條：

存款 ｃúｎ∥ｋｕǎｎ把錢存在銀行里：～手續簡便｜到銀行去～。

存款 ｃúｎｋｕǎｎ存在銀行里的錢：一筆～｜到銀行去取～。

“第5版”合并為一條，原來的兩條降格為兩個義項：

存款 ｃúｎｋｕǎｎ①（—∥—）動把錢存在銀行或其他信用機構里：～手續簡便｜到銀行去存一筆款。②名存在銀行或其他信用機構里的錢：一筆～｜到銀行去取～。

第5版先是誤把增補本的“存∥款”與“存款”看做同形詞，然后又根據二者在意義上有聯系調整為一詞多義，從而合并相關條目。這便出現了“增補本”所沒有的大問題。因為這種合并把兩個異層同形單位混在一個條目之中，使得條目的詞性標注和詞組用例互相否定，陷入了自相矛盾、進退失據的境地。因此，離合詞中的緊詞組應該恢復獨立出條的舊例，并刪除詞性標注。

（2）對與詞同形的自由詞組應不予理睬，以免增加離合詞

陸志韋《漢語的構詞法》提出的離合詞，人們又叫離合動詞，其結構基本上是支配式。第5版明顯地擴大了離合詞的范圍，把增補本的詞組（注音分寫者）“手大｜手緊｜手快｜天亮｜天明｜心寒｜心硬｜心窄｜眼尖｜嘴笨｜嘴刁｜嘴直”等歸入離合詞，又把增補本的普通詞（注音連寫者）“心醉｜眼花”等歸入離合詞，都看成既是詞，又是詞組。本來，為了標注詞性，第一步就要確認入典的單位是不是詞，盡量分化那些介乎詞與詞組之間的中間現象，現在反而去擴大中間現象的隊伍。這種與區分詞與非詞的工作在方向上背道而馳的做法，似是在給詞性標注增添不必要的麻煩。

處理上述單位，也許可以借鑒本典“負責”、“掣肘”等條。雖然有“負點兒責｜負全責｜負多少責｜此責誰負”等用法，增補本卻以普通動詞為“負責”立目，注音中不加“∥”。我們的理解是：“負點兒責”之類屬于自由詞組“負責”的擴展，詞典可以不管它；但自由詞組“負責”的存在，不能否定動詞“負責”的存在。在“負責宣傳工作｜負責斷后｜負責您的安全”等用法中，“負責”無疑是動詞。不過，這并不是說“負責”“合則為詞，離則為詞組”，應該理解為：“負責”是詞與自由詞組的異層同形單位，那些有可能擴展的“負責”是詞組。第5版的用例“這里的事由你負責”不妥，因為這個“負責”有可能擴展，是詞組。

據此，我們對上述詞目的態度應該是：有足夠的理由證明“手大｜嘴直”等在某種情況下只能理解為詞（恐怕很難證明），那么，注音中間就不要加“∥”，不必理睬與之同形的自由詞組；否則，就承認它們是尚未擴展但可以擴展的詞組，注音分寫，不標詞性。

4.背離同形單位分別出條的原則是一種倒退

《現代漢語規范詞典》取消了注音中加“∥”的辦法，抹掉了離合詞與一般復合詞的界限，其結果是除了把大量緊詞組攬入詞里邊，還為把一般雙音節動賓詞組認定為詞開了方便之門。同形單位不分別出條，不管這些同形單位是同層的，還是異層的，都合為一條。這樣，即使用符號“〇”把明顯沒有意義聯系的義項分開，也無法改變把幾個同形單位降格為同一個詞的不同義項的實質。前文說到，同形單位分別出條，是根據現代詞匯學理論確定的詞典立條的原則，現代權威詞典已經廣泛采用。國內國外都是如此。《牛津當代英語高階詞典》、《朗文當代英語辭典》就都有spring1，spring2。背離這一原則的做法，只能是一種倒退，不足為訓。

二、詞與詞素的異層同形問題

1.詞與詞素異層同形的特點

詞與詞素的同形現象更為特別：它們不單是字形和讀音相同，而且形音義全同。一個單音詞和與之同形的詞素，似乎就是一回事，就像一個人在家里是一家之主，在單位卻是一名普通職工那樣，雖然角色不同，人卻是同一個。雖然如此，同一語言實體的兩種角色卻不容混淆。詞與詞素的不同語法角色反映了它們頗為不同的語法功能：詞素只能參與構詞，不能參與組句；詞則不能參與構詞，只能參與組句。而構詞與組句屬于語言組織的不同層次，各有不同的規律。構詞規律主要是語義性的，學習構詞規律主要是為了準確掌握詞義（包括理據義），而不是為了創造新詞——一個人一生也創造不了多少新詞；組句規律主要是語法性的，學習語法規律則恰恰是為了創造各種新的語句以準確地表達自己的意思。

其次，漢語中詞與詞素同形的現象很普遍，只能充當詞素的常用字是很少的。第5版的“案”字六個義項都沒有標詞性，就是認為“案”只能充當詞素。這個結論可商。請看下邊的用例：

案破了｜專家論案｜以案說法｜高捷弊案爆發案外案｜大案重案一案接一案｜人少案多仍要重視學習｜還將有案要曝光。

“一案｜有案｜案多”等應是詞組，里邊的“案”就是詞。所以“案”字也是一個詞與詞素的同形單位。

2.第5版用例中詞與詞素不分之失

第5版在區分詞與詞素方面作了巨大努力。一般說來，如果不涉及詞與詞素同形的單字條目，它的區分絕大多數是準確的。但一旦遇到單字或其義項是詞與詞素的同形單位時，就往往把二者攪在一起不加區分了。這一點主要表現在用例中，例如：

“報”字下分九個義項，五個標注詞性的義項是詞義義項，其用例依次是：①

動～告｜～名｜～賬；②動～友人書｜～以熱烈的掌聲；③動～效｜～酬｜～恩；④動～仇｜～怨；⑤名日～｜機關～｜登～｜看～。四個不標詞性的義項是詞素義項，其用例依次是：⑥現世～；⑦畫～｜學～；⑧喜～｜海～｜黑板～；⑨發～。

四個詞素義項的七個例子都是該典收了的復合詞，其中的“報”是詞素，這當然是對的。可是五個詞義義項的用例則是詞與詞素混而不分。多數用例是該典收了的復合詞，其中的“報”是詞素；而“報友人書｜報以熱烈的掌聲｜登報｜看報”四例中的“報”是詞。這就會使人產生疑問：（1）“報”在義項①③④和⑥⑦⑧⑨的用例中都是詞素，為什么前者標注詞性，后者卻不標？（2）“報”的義項①③④真的是詞嗎？為什么不舉它作為詞的用例？（3）“報酬｜報告｜報效”等該典已經收為復合詞，標為動詞，那么，它們內部的“報”為什么也是動詞？按照一般的理解，詞內成分只能是各種詞素，如詞綴、詞根、詞尾等，難道一個動詞的內部還可以有動詞嗎？

上述情況并非個別現象，下面是一個小小的抽樣調查：

頁碼 9 99 199 499 799 1199 1499 1799

標注詞性的義項 30 40 40 42 30 44 46 35

有詞素作例的義項 1 3 1 1 0 6 2 2

從這個調查看來，在307個標了詞性的義項中，有16個義項用例中“～”所代表的詞目，部分或全部是詞素，占標注詞性的義項總數的5%。比例雖不算高，但絕對數量不少，覆蓋面相當廣，可以肯定多數頁面中都存在這種現象（雙字條目都標了詞性，其用例中的“～”有的也是詞素，如“并發”的用例“～癥”）。

標了詞性的詞與詞素的同形義項，之所以不能以詞目參與構成的復合詞為用例，是因為詞目在復合詞中只能充當詞素，而詞素是沒有詞性的［8］；既然標了詞性，就是在同形單位中選擇了詞角色，舍棄了詞素角色，用例應該與詞性標注保持一致。否則，標注詞性就沒有意義了。當然，造成這一失誤的主要原因，也可能是第5版并非重編，只是在修訂改版的過程中，對于標注詞性給詞典帶來的全局性影響估計不足。

3.處理詞與詞素異層同形的對策

（1）義項之下再分細目

如果要兼顧同形義項的構詞功能和組句功能，按照同形單位分別出條的原則，可以在義項之下再分細目。例如：

補（補） ｂǔ①添上材料，修理破損的東西；修補：a

動～襪 子｜修橋～路。b素～丁｜～綴｜修～｜織～。

但普通語文詞典不能把匯集單字的構詞功能作為自己的本職。要全面解決單字的構詞功能問題，需要專門的“構詞字典”（屬于專門語文辭典）。而且詞素義中有大量的古義和簡稱義，普通語文詞典如果把它們都羅列進來，會顯得臃腫龐雜，似乎并不可取。

（2）舍棄同形單位中詞素的構詞功能

既然當一個義項是詞與詞素的同形單位時，在義項層次二者不可得兼，往下再分細目又不可取，我們便只能在同形單位中進行慎重的取舍。而普通語文詞典的性質就決定了只能取其為詞的功能，并且標注詞性，舉它作為詞參與組句的用例，而舍棄它作為詞素的構詞功能。這樣，才能保證單字條目的每個義項在語法層級中的確定性，避免一個義項兼屬兩個層級而又不分細目所造成的混亂。從長遠的角度看來，最明智也最科學的辦法也許是，普通語文詞典一律不涉及詞素問題，即不但完全刪除詞素用例，而且也要刪除詞素義項，甚至還要把單純的詞素字頭（如“蒡”）另行處理，做到所有字頭都是成詞的。

（3）在明確義項的層級性質的條件下，兼顧詞素的構詞功能

能不能在保持現有普通語文詞典一般規模的情況下，適當兼顧詞素的構詞功能呢？因為一般詞典都收了大量的合成詞，它們都是詞素按照一定的語義關系結構起來的，如果能夠兼顧，似乎較為理想。我們設想，如果在詞典編排方面進行一些調整，把多字條目按第一個詞素的意義系于單字條目的相應義項之下，使多字條目與單字義項聯系起來，也許可以“適當兼顧”單字義項的構詞功能。如果該義項是詞素義項，這種聯系就是直接的；如果該義項是詞義義項，則這種聯系是間接的，是通過詞與詞素的同義關系來實現的。以“補”字為例，把多字條目按照其首字的含義系于相應的單字義項之下，就成了下邊的樣子：

補（補） ｂǔ

①動添上材料，修理破損的東西；修補：～襪子｜修橋～路。

補丁

……

②動補充；補足；填補（缺額）：缺什么～什么。

補白

……

③……

不過，即使如此，詞典也只能顧及詞素充當多字條目首字時的構詞功能，它充當非首字的構詞功能仍然無法顧及。所以這樣做的利弊得失還需要詳細論證。如果可行，這種兼顧部分構詞功能的詞典，至少不是多余的。

三、結語

標注詞性的漢語詞典如何處理異層同形單位，這是一個尚待解決的問題。我們在論述中較多地舉了《現代漢語詞典》第5版的例子，指出了它的不足。事實上，這本詞典在所有標注詞性的漢語詞典中是成績最大、缺點最少的。別的篇幅接近且也標注詞性的詞典，只有商務印書館辭書研究中心編的《應用漢語詞典》和李行健主編的《現代漢語規范詞典》，前者在“凡例”中聲明不區分詞與詞組，后者給所有的單字條目及其義項都標注詞性，事實上不區分詞與詞素。它們對異層同形單位的處理，自然就更遜色一些。正是因為標注詞性的三部中型現代漢語詞典，都沒有很好地解決異層同形單位不能共條的問題，本文才把這個問題提出來，貢獻給辭書界和語法界的朋友們，希望對標注詞性的漢語詞典的學術水平的提高有所裨益。

附 注

［1］韓敬體.一部精品詞典.中華讀書報，2006712.

［2］馮勝利.論漢語“詞”的多維性.當代語言學，2001（3）.

［3］呂叔湘.漢語里“詞”的問題概述.∥呂叔湘.漢語語法論文集（增訂本）.北京：商務印書館，1984.

［4］劉月華《實用現代漢語語法》認為，離合詞是“凝固得很緊的，能擴展的動賓短語”。金芝英《現代漢語支配式離合單位語法特點考察》考察了603個離合單位，其中自由離合單位359個，半自由離合單位69個，半限制離合單位75個，限制離合單位100個。如果把前兩項算作緊詞組，則緊詞組占離合單位總數的71%，把前三項算作“緊詞組”，則緊詞組占離合單位總數的83%。

［5］呂叔湘.漢語語法分析問題.∥呂叔湘.漢語語法論文集（增訂本）.北京：商務印書館，1984.

［6］少量離合詞確實是詞。例如能帶對象賓語的“插手｜插足｜告別”，在意義上不能分別解釋的“幽默｜游泳｜咳嗽”等。前者的擴展式可處理為另一個自由詞組，詞典應不予理睬；后者即使被別的成分隔開，也只能看做一個詞（第5版在注音中不加“∥”，把其“離”的用法作為枝節問題忽略不計）。值得注意的是，不能輕易地說某個成分沒有意義。有文章說洗澡的“澡”，睡覺的“覺”在意義上依賴“洗”和“睡”，自身沒有意義。其實不然。否則，“一覺醒來｜一天一個澡不能少”就不成話了。

［7］據蘇新春《同形詞與“詞”的意義范圍》統計，1996年版比1983年版新增的同形詞有45組91詞。

［8］在分析構詞的論著中參照詞類名稱來稱呼詞素的類別（叫動字、動語素之類）是漢語語法特有的現象，而且出于不得已（陸志韋1957）。漢語的語法分析之所以能夠這樣做，則是因為漢語是一種“詞根語”，從詞素到詞，不必增加什么形態，而且今天的詞素在古代曾經是詞。

參考文獻

1.陸志韋等.漢語的構詞法.北京：科學出版社，1957.

2.劉月華 .實用現代漢語語法.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1983.

3.金芝英.現代漢語支配式離合單位語法特點考察.∥北京大學碩士學位論文，1999.

4.蘇新春.同形詞與“詞”的意義范圍——析《現代漢語詞典》的同形詞詞目.辭書研究，2000(5).

5.周上之.對外漢語離合詞循環遞進復式教學法.漢語學報，2000（1）.

6.符淮青.對在漢語詞典中標注詞性的認識.語言文字應用，2004（2）.

（廣西師范大學文學院 南寧 541004）

（責任編輯 葉玉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