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組織在輿情信息機制中的作用

摘要：在輿情信息機制中，輿情信息網絡是其正常運轉的基礎。民間組織由于具有利益代表、專業性和組織化的特點，可以通過秩序化的組織渠道表達個人的利益訴求，因此，它們有能力和優勢發揮好輿情匯集、分析和傳輸功能，應有選擇地把更多的民間組織納入輿情信息網絡。在選擇輿情網絡單位時，要選擇“代表性”強、獨立性強的民間組織，特別注意“維權型”民間組織表達意見的傾向性問題。同時，需要政府對民間組織“規范、信任”兩手抓，以利于輿情信息機制協調高效運轉。

關鍵詞：輿情匯集；輿情分析；輿情傳輸；民間組織

中圖分類號：C91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1502(2007)03-0105-05

一、問題的提出

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和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發展，我國社會環境正發生著深刻變化，民眾思想活動的獨立性、多變性和差異性也進一步增強。面對紛繁復雜的社會狀況和民眾聲音，黨中央從提高執政能力的高度，適時地提出大力加強輿情信息工作，“建立社會輿情匯集和分析機制，暢通社情民意反映渠道”，并以此來促進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健康發展。

在輿情信息機制中，輿情信息網絡是其正常運轉的基礎。而且隨著社會結構的發展變化和傳播技術的飛速進步，新的輿情主體將不斷增多，新的輿論場也在不斷形成。在這樣的情況下，要做好輿情信息工作，就必須拓寬輿情信息報送的渠道和內容，完善輿情信息網絡建設。其中，傳統和新興的民間組織理應成為輿情信息網絡的重要組成部分。黨中央曾明確指出要發揮社團、行業組織和社會中介組織反映民眾訴求的作用。學者們也普遍認為民間組織代表著民間訴求的組織化，是利益多元社會中不可或缺的成分，建設社會主義和諧社會離不開民間組織在社會中的利益表達作用。

但是，理論上的應然狀態并不代表著現實中的實際情況。目前，鮮見民間組織被納入輿情信息網絡，由于各種原因政府部門與民間組織之間的溝通渠道也不夠健全完善。同時，輿情信息工作中的問題逐漸暴露，輿情信息的時效和質量有待提高，一些重要輿情出現遲報、漏報現象，綜合性的輿情分析、對策性的意見建議還相對較少。事實上，如果把民間組織有序地納入輿情信息網絡，它們是有能力、有條件完善現有的輿情信息機制，在一定程度上改變目前輿情信息工作的低效狀態的。

二、民間組織的輿情匯集功能

輿情信息機制的首要環節是匯集輿情，需要輿情信息網絡單位的相關人員深入基層，及時準確全面地了解社情民意。我國經濟體制改革所引發的社會環境變遷，賦予了民間組織了解民情、表達民意的重要歷史使命，而民間組織聯系民眾、代表相關群體的特點又證明了它具有匯集輿情的天然功能。

20世紀80年代以來的經濟體制改革促成了我國社會主體、社會結構和社會利益的分化，社會的分化又必然導致組織的分化。單位制的解體使民眾逐漸失去了向政府表達意見、反映需求的傳統渠道。同時，經濟體制改革也使民眾增強了參與社會管理的熱情，民眾的民主意識在逐步提高，他們需要一定的社會組織作為其聯結方式，反映并實現自己的要求。一方面是傳統利益訴求渠道的消失，另一方面是民眾公民觀念的增強，在這兩種作用力下民間組織應運而生。據民政部公布的統計數字，全國民間組織的數量從1988年的4446個，發展到2006年6月底的321426個，平均每年增長近2萬個，發展速度很快。另一方面，民間組織作為一個利益共同體，主要職能是代表和滿足其成員或特定社會群體的共同需要，表達社會各階層的利益訴求。一般來說，民間組織按照其成立目的來劃分，可分為互益性和公益性兩類。

互益性民間組織主要為組織成員提供服務，協調促進某行業、某領域的健康發展，如行業協會、同業商會等。因此，互益性民間組織要經常地了解成員的需求，熟悉業內動態，并及時地協調解決各種問題。例如一些地方的農村發展協會，它們主要進行種子化肥代銷等方面的協作，推動農村的勞務輸出等工作。為方便服務參會農民，這些協會必然要掌握第一手的農村情況和農民的意見看法，這些輿情信息將為我國的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提供豐富的決策依據。

公益性民間組織主要為某一個或幾個公益目標服務，如環保組織，各類扶貧濟困、幫助弱勢群體的基金會等。它們需要經常地進行調研，或了解服務對象的真實情況，幫助他們解決實際困難；或發現自然環境等方面的問題，引起各方重視。例如，2003年8月，河南省新鄉市環境保護志愿者協會組織了首屆“中原環保綠色行”活動，在為期50天的活動中，會長田桂榮帶領新鄉市200多名環保志愿者，對衛河上游區段的水污染狀況進行了一次徒步考察，對河南省17個地區主要河段進行水資源和水樣本分析，并發放了5萬份環保問卷，最終撰寫成調研報告上交環保部門。又如，中國扶貧基金會進行的小額信貸扶貧項目，直接援助了9個貧困縣的44702戶223510人，通過技術培訓來提高他們的生存能力，改善他們的收入狀況和不健康的心理狀態。

不論是公益性還是互益性民間組織，它們在日常工作中都能夠深入社會基層，通過實地調研、問卷調查和會議等方式，了解不同領域不同方面的社會輿情信息，反映不同群體不同階層的觀點意見。而且，相對于傳統的輿情網絡單位而言，民間組織更接近民眾，能夠了解人們的“心里話”和實際情況，能更多地反映“原汁原味”的輿情信息。

但我們也要看到，并不是所有的民間組織都具有輿情匯集功能。只有那些“代表性”強的民間組織才有能力了解和反映相關的輿情信息。而有些民間組織就存在“代表性”較弱的問題。例如，某地的同業商會，目前各行業近70％的企業尚未加入商會。其原因在于，政府授權不夠，民間組織自身能力也有待提高。政府并沒有按有關文件落實商會的各項權利，商會感到對會員企業的作用力小，這就影響了會內會外企業對同業商會權威的認可程度。有學者認為這是因為存在一個“循環套”，即政府權力惜授，導致商會職能不足，無法有效影響行業(指幫助企業、管理行業、促進發展等)，這又導致企業對商會認可程度不高，直接影響了同業商會的行業代表身份的有效性。因此，在輿情信息機制中，選擇哪些民間組織加入輿情信息網絡就顯得格外重要。在選擇網絡單位時，一定要考察該民間組織在某領域的地位，最好選擇會員較多、成立時間較久、影響較大的民間組織。同時，呼吁政府相關部門改革體制機制，鼓勵扶持各類民間組織，特別是目前“代表性”較差但具有發展潛力的組織，使它們健康發展。

三、民間組織的輿情分析功能

在匯集輿情的基礎上，輿情信息機制中的第二個環節是分析輿情。現代社會是信息爆炸的社會，信息無處不在、海量存在。這就要求輿情網絡單位不僅能靈敏高效地匯集大量輿情信息，還能夠去粗取精、去偽存真，研究分析這些信息。如果把輿情信息機制比作生產產品，那么匯集來的“輿情”只是原材料，而分析后的“輿情”才是成品。所謂“分析輿情”，具體來說可包括三個方面：其一，“由點到面”，即把大量零散信息整合起來，尋找其中具有普遍性、傾向性的東西；其二，“由形到勢”，即通過判斷輿情信息變化的基本特征，分析其態勢、預測其走勢；其三，“由問題到建議”，即揭示問題形成的根本原因，提出解決問題、引導輿論的對策建議。

可見，分析輿情并非輕而易舉，需要分析者具有一定的專業知識積累，掌握科學的分析技術。在這方面，民間組織具有得天獨厚的優勢。它們對本領域的情況比較熟悉，又能充分運用組織成員的知識經驗和技術資源，群策群力，將多元化的利益訴求整合為明確集中的政策要求。這不僅能降低政府收集輿情信息的成本，還為政府決策活動提供了較為科學的方案和政策分析的技術支持。而且由于民間組織大多希望影響政府決策，它們進行輿情分析的動力很足。按分析輿情的目的不同，民間組織可分為兩類：“智庫型”民間組織和“維權型”民間組織。

“智庫型”民間組織，是指由相關專家參與，運用科學方法和手段匯集和分析輿情，并站在較為中立的立場上為政府提供對策建議的民間組織。一般來說，“智庫型”民間組織的成員或是某方面的專家，如經濟學家、社會學家、政治學家等，或是掌握民意調查等先進技術的分析人員。他們運用各領域的專業知識和科學方法分析社情民意，其中民意調查方法在輿情分析中扮演了重要角色。民意調查從設計問卷、抽取樣本，到進行實際調查、調查數據的處理，都有科學的調查規范，這就保證了輿情分析結果的準確客觀。這類組織由于能為政府決策提供幫助，因此有“民間思想庫”、“智囊團”的稱號，其中比較典型的是廣州社情民意研究中心和天澤經濟研究所。前者主要從事民意調查工作，每年完成的調查大概40余項，其中的1/3是政府委托項目，這些項目大多與直接涉及民眾利益的重大決策相關。后者的成員大部分是社會科學家，他們運用制度經濟學等理論知識分析問題，通過研究報告和政策倡議等形式為政府出謀劃策，提供政策依據。“智庫型”民間組織分析輿情的目的在于，客觀公正地反映大多數普通民眾的意見呼聲，對現實社會問題提出具有科學依據的對策建議，它的最大特點是比較中立，輿情分析結果的傾向性較弱。

“維權型”民間組織，是指以維護本組織宗旨和成員切身利益為主要目的，對本領域的社情民意進行研究分析，以期影響政府決策的民間組織。“維權型”民間組織很關心本領域的相關法律法規、政府決策等方面的新動向，對有利于成員的政策環境積極支持，對不利的政策環境就要想方設法游說政府改變。然而口說無憑，民間組織就不得不搜集大量有利于自己發展和成員利益的各類信息和數據，論證其中的輕重緩急和利害關系，以此來影響政府。我們從“維權型”民間組織身上可隱約看到西方社會“利益集團”的影子。顯然，這類民間組織的輿情分析結果是具有一定傾向性的。目前，我國大多數民間組織都是“維權型”的，其中尤以環保組織、行業協會、商會等進行的輿情分析影響較大，引起各界廣泛關注。例如，許多環保組織通過大大小小的討論會、論壇、講座、圖片展覽表達自己的聲音，積極參與環境政策的制定，如2003年我國西部的楊柳湖工程、怒江水壩工程就是在“綠家園”等民間組織的影響下停止或進行重新評估的。

由此看來，民間組織是有能力、有條件、也有動力分析相關輿情信息的。在輿情信息機制中，要發揮好民間組織的輿情分析功能就需要從三個方面著手：其一，定期召開社會輿情聯席會議，邀請包括民間組織在內的掌握不同領域重要輿情的部門參與，共同分析當前的輿情熱點問題。其二，“借助外力”，即通過合作項目和課題，委托民間組織開展重大輿情的研究分析，也可聘請有能力的民間組織負責人擔任輿情研究員，請他們定期對社會輿情進行深入研討，撰寫輿情分析報告。其三，政府在制定政策時，通過聽證會等方式邀請利益相關人共同參與討論，其中要包括代表不同利益的各類民間組織，特別注意“維權型”民間組織表達意見的傾向性問題，以避免偏聽偏信某一方觀點所造成的信息失真和決策失誤。此外，在選擇民間組織加入輿情網絡單位時，最好選擇獨立性強、草根性強的民間組織，防止它們受到權力干擾，以保證輿情分析結果的客觀真實。

四、民間組織的輿情傳輸功能

在輿情信息機制中，輿情匯集和分析是基礎，輿情傳輸是關鍵。因為分析后的輿情“產品”只有到達“顧客”手中才算完成既定目標，如果沒有了傳輸環節，“產品”再好但無人問津，前面的努力就成了無用之功。而作為利益代表的民間組織就可以成為輿情傳輸工具，幫助成員向政府反映意見，它的中介地位又進一步強化了其固有的輿情傳輸功能。

在我國，公民向政府反映情況、表達意見，可以通過多種制度化途徑，但個人的力量畢竟單薄，公民缺乏為自己的利益訴求進行論證和辯論的能力，從而使利益表達存在很大的差異性、偶然性。比較而言，民間組織在輿情傳輸上的優勢就更為明顯。它們可以把分散的個人組織起來，通過秩序化的組織渠道表達個人的利益訴求，使民眾意見表達的效果明顯、效率提高，正所謂“有組織的理性在利益的表達上比非組織的理性更有效”。這也是許多民間組織成立的初衷，由于一些民營企業與政府部門之間缺乏平等身份和溝通渠道，民營企業才聯合發起成立商會。正如河北企業商會會長所言，“一個企業家是沒有辦法與當地政府談判的，而一個商會組織卻能讓政府坐到談判桌前。”

在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公民社會形成的過程中，民間組織具有不可替代的社會中介作用，它是民眾和政府溝通的橋梁紐帶，是政府和公民、企業等進行交流的平臺。政府通過民間組織來了解社情民意，進而形成協商對話機制，這有利于協調各種利益關系，降低政府與公民之間的對話成本。特別是在社會矛盾因素不斷加大的情況下，發揮好民間組織的交流平臺作用尤為重要，這有利于排解社會怨氣、釋放社會壓力，從而化解社會危機，保持社會穩定，更好地建設和諧社會。

從理論上說，民間組織有能力承擔輿情傳輸的重任，而輿情傳輸功能發揮得好壞主要取決于信息傳輸渠道是否有序、暢通。目前，民間組織向政府傳輸輿情信息的渠道大致包括三種：

1．參與“兩會”，向人大或政協提出意見建議。有些民間組織負責人本身就是人大代表或政協委員，他們代表本團體表達組織意愿和民眾輿情，參加國家大政方針的討論。例如，環保組織“自然之友”的會長梁從誡是全國政協委員，他將“自然之友”關于長江流域生態保護補償機制的分析報告以提案的形式提交全國政協，引起了國家有關部門的高度重視。民間組織也可以在法律起草和討論過程中就其關心的問題對有關的立法草案提出修改意見或建議，表達它們的利益訴求。例如，九屆人大一次會議在修改憲法之前，就修改條款廣泛征求各界意見時，各級商會在對相關條款進行認真研究和商討后，表達了修改憲法和相關經濟政策以提高非公有制經濟在國民經濟中地位的強烈愿望，受到人大重視。

2．與政府行政部門接觸。民間組織一般通過各種正式或非正式的方式，如參加會議、打電話、面談等，與相關政府部門進行溝通，反映問題。對大多數民間組織而言，作為輿情傳輸的渠道，它們更愿意同行政部門打交道。這是因為，法律規定民間組織要受民政部門和業務主管單位的雙重管理，從而形成了兩者之間合法的聯系渠道。而且民間組織中的相當一部分具有官方、半官方性質，它們由政府直接或間接推動組建，與行政部門具有天然的聯系，例如現在的各類行業協會。民間組織與行政部門的溝通具有直接、便捷和經常的特點，政府聽到民間組織聲音的概率較大，效果較明顯。例如，2005年國家環保總局舉行圓明園環境整治工程環境影響聽證會，中國少年兒童手拉手地球村、阿拉善生態協會等9個民間組織參加了該會議，發表了對圓明園防滲工程的看法。又如，2003年成立的民間環保組織“綠眼睛”在調查中發現了野生動物販賣證據，為反映這一情況，該組織的負責人就直接打電話給溫州市林業局的領導，最終成功地逮捕了動物販子。

3．借助各種媒體發表觀點，使政府聽到組織聲音。民間組織通過做廣告、創辦自己的網站、刊物等方式宣傳組織宗旨、章程，介紹組織活動動態，擴大了組織的社會影響力。例如，中國青少年基金會所做的希望工程公益廣告，天則經濟研究所創立的專業學術網站“中評網”等都取得了很好的效果。民間組織也在接受媒體采訪中表達組織觀點，為決策者提供各種信息。例如，中國計算機行業三協會通過媒體呼吁在計算機產品政府采購領域應依法公平競爭，并建議在政府招標采購中不再指定某一制造商的特定產品。又如深圳市義務工作者聯合會經常在媒體上公布他們的社會調研報告，內容涉及外來臨時工權益保護、流動人口子女入學、消費者權益維護等，受到社會關注和政府重視。

同時，我們也要看到現有的傳輸渠道有一定的局限性，民間組織的聲音受到政府的關注還不夠，主要原因要從政府和民間組織兩方面來分析。一方面，政府對民間組織還不是很信任，政府不太放心民間組織的活動，一些政府部門和政府官員把非政府組織當做另類，警惕和懷疑的意識很強。這就必然影響政府和民間組織之間的正常溝通和交流，政府不相信民間組織，也就不可能認同民間組織報送的輿情信息。另一方面，我國的民間組織由于發展時間短，還缺乏經驗，存在許多需要改善的地方。有些組織專業性不強，能力較差，甚至存在欺瞞民眾的問題，如中消協的“3·15”標志認證、中國抗菌材料及制品行業協會的認證都沒有取得國家認證資格，卻大肆為一些企業頒發認證標志，誤導消費者。這使得政府不得不懷疑民間組織發出聲音的真實性。

因此，要發揮好民間組織的輿情傳輸功能需要政府“規范、信任”兩手抓，實施規范其發展的措施，采取積極信任的態度。我們要認識到民間組織是公民社會發展中必不可少的組成部分，它們有能力和動力發揮好輿情匯集和分析功能，因此應有選擇地把更多的民間組織納入輿情信息機制，增多與其直接接觸的渠道，并建立有效的對話協商機制，完善現有渠道。同時，要依法規范好民間組織，認真落實審批制度，并加強定期的監督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