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阿赫瑪托娃·安娜·安德烈耶夫娜是蘇聯俄羅斯女詩人。一提起“安娜·阿赫瑪托娃”這個名字不能不讓人立刻想起冠在這個“最適合人的嘴巴和耳朵的名字”之前的修飾語:“俄羅斯詩歌的月亮”、“20世紀俄羅斯的薩福和莫扎特”、阿克梅派杰出的代表人物等等這樣耀眼的光環。阿赫瑪托娃以自身的天賦使自己同時代的人堅信她必將成為而且已經成為一代詩人。她用豐富而又細膩的筆觸“為自己建立了一座非人工的紀念碑”。她以自己獨特的聲音唱出了女性的內心情懷,揭開了世界女性主義文學的新篇章。
[關鍵詞]俄羅斯詩人;阿克梅派;女性主義文學
[中圖分類號]I106.2[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2234(2007)06-0141-02
一、文學界對阿赫瑪托娃的高度評價
阿赫瑪托娃是俄羅斯文學史上著名的女詩人之一,被譽為“俄羅斯詩歌的月亮”。她和前夫古米廖夫同是阿克梅派的杰出代表。她的詩善于捕捉情感震顫、靈魂律動和心流漣漪,因而被詩評家稱為“打開了一顆與其說是極其柔軟,倒不如說是剛強的,與其說是愛流淚,倒不如說是殘酷的抒情的心靈。”在她之前俄羅斯從來沒有人這樣寫過。她的詩可以與薩福的作品及莫扎特的音樂相媲美。
二、阿赫瑪托娃的簡要生平
阿赫瑪托娃是一位海軍機械工程師的女兒。1889年6月11日出生在敖德薩近郊,大部分童年時代在彼得堡近郊的“皇村”度過。她11歲時寫了第一首詩。當爸爸得知女兒寫詩時很不高興,不許她用父親的姓(戈連科)發表任何作品,于是她就取了阿赫瑪托娃這個筆名。從此,阿赫瑪托娃成了俄羅斯和世界文學史上一個響當當的名字。人們反而忘記了她的真名阿尼亞·戈連科。
1912年春天,一本署名安娜·阿赫瑪托娃的詩集《黃昏》在俄羅斯出版了。詩集一出版,阿赫瑪托娃立刻引起了詩壇的關注,《黃昏》詩集在讀者中獲得了極大的共鳴。1914年3月,阿赫瑪托娃的第二本詩集《念珠》出版。1917年9月,第三本詩集《白色的群鳥》出版。三本詩集出版后,阿赫瑪托娃已經躋身于俄羅斯一流詩人行列。十月革命前后,阿赫瑪托娃的思想經歷了復雜的轉變過程。但她仍然勤奮地進行詩歌創作。1921年出版了詩集《車前草》,1922年《耶穌紀元》問世。從20世紀20年代中期開始,阿赫瑪托娃的詩被禁止發表和出版,她本人也被禁止出入公眾場合,因為她無論走到哪兒,人們都會不由自主地站起來。于是她用了10多年時間認真研究圣彼得堡的古建筑及普希金的生平和創作。20世紀30年代中期后,阿赫瑪托娃再次投入了詩歌創作。衛國戰爭期間及衛國戰爭之后,她的詩歌創作進入了新的活躍時期。不料,1946年8月,她又一次受到了批判。直到1952年,才逐漸恢復名譽。歷經磨難,詩人變得越加聰明,更加成熟。
1966年,阿赫瑪托娃逝世。而直到1987年,她的《安魂曲》才全文發表。
三、阿赫瑪托娃詩歌的特點及創作道路
女詩人的傳奇一生充滿悲劇色彩。她成名于十月革命前,初期以寫抒情詩馳名。作品細膩動人地揭示了女性的感情世界和內心秘密,尤其深受青年讀者的衷心喜愛。人們把她同古希臘著名女詩人薩福相媲美,稱她為“俄羅斯的薩福”。早在上個世紀20年代,她的詩已引起我國詩人的注意,郭沫若曾將她的兩首抒情詩譯成中文,并給予極高評價:“她的著作表現著這位天才的抒情詩人之古典的清澈意味與其沉著的用詞。她的疏淡的韻文很喜歡用顛倒的簡語。革命并沒有威駭了她,依然在蘇維埃共和國度過她的生活。”
年輕的阿赫瑪托娃的名字是與阿克梅派聯系在一起的。阿克梅派開始成為一個流派,是在1910年前后。把外部事物與內心感情緊密結合起來的表現手法是阿赫瑪托娃對阿克梅派藝術的創新。她的詩言簡意賅,表達準確,散文般的詩歌語言無以倫比,不可替代。她的詩大多為12至16行,雖然言辭不多,但每一首詩都有前因后果,講述了一個完整的故事。阿赫瑪托娃確立了俄國抒情詩的短小形式。
1910年,阿赫瑪托娃嫁給古米廖夫。對后者而言,安娜是繆斯、普緒克、海洋女神、美人魚、月亮女郎、夏娃、酋長的女兒,幾乎有整整十年時間,阿赫瑪托娃在他的創作和生活中一直占據了最重要的位置。不過,兩位天才詩人的共同生活似乎并不像常人以為的那樣幸福,他們各自強烈的個性往往會給對方造成傷害。這種受挫的情緒在阿赫瑪托娃早期的抒情詩中已經初露端倪:“時而像蛇一樣蜷縮一團,在心靈深處施展巫術;時而整天像一只鴿子,在白色的窗前咕咕絮語。……總是那么固執、那么詭秘地挪走人的快樂、挪走安寧。”這也是早期阿赫瑪托娃詩歌的特色,描述微妙的傷感情緒的她具備女性特有的天分,似乎能在文字中捕捉流動的聲響。1912年,阿赫瑪托娃的第一部詩集《黃昏》出版,獲得了評論界良好的反應。批評家維諾格拉多夫的評論是,“詩人仿佛在鏡子中觀察內心狀態的外在表現”。兩年后,她的第二本詩集《念珠》出版,奠定了她在二十世紀俄語詩壇上的重要地位。十月革命前后,該詩集曾重印過八次,可見其受歡迎的程度。1913年,彼得堡開設了一家專為流浪藝術家和詩人提供活動場所的酒吧——“野狗俱樂部”。阿赫瑪托娃是這家酒吧的常客,她的不少詩歌都是在這里首先朗誦,然后廣泛傳播出去。她在一首詩中對此有所描述:“這里,我們全是酒鬼和蕩婦,/我們在一起多么郁悶!/連壁畫上的鮮花和小鳥/也在思念流動的彩云。……/啊,我的心多么憂傷!/莫非在等待死期的來臨?/那個如今正在跳舞的女人,/她命中注定要下地獄。”
阿赫瑪托娃畢生都在創作詩歌。無論她處于什么樣的環境中,是在大清洗年代,還是在戰爭期間,她都與時代同呼吸共命運。1940年后,阿赫瑪托娃的抒情詩有了“道路感”,詩境開闊,思想尖銳。現在,國際社會研究的熱點主要放在了她的長詩《無主人公的歌》和《安魂曲》上。阿赫瑪托娃在《我的簡歷》中說,詩歌連結著時代。這兩首長詩是時代的產物。有人這樣評價她的長詩:《安魂曲》是一部真正具有人民性的作品。她采用了民間哀歌的形式,表達了在大清洗中成千上萬人的巨大悲慟。俄羅斯著名評論家符·維·阿格諾索夫在評價她的長詩時說,阿赫瑪托娃的詩是自己時代的聲音,她用自己的詩反映出俄羅斯的災難。
1946年8月14日,聯共(布)中央下達了一個特別決議:取締《列寧格勒》雜志,并撤換《星》雜志的全部編輯人員。這兩份雜志的罪咎之一就是,他們“為阿赫瑪托娃空洞的和不問政治的詩歌提供篇幅”。隨后,中央政治局委員日丹諾夫兩次在大會上作報告,他惡狠狠地宣布:女詩人阿赫瑪托娃,是一個把淫穢和祈禱混合在一起的“半修女、半蕩婦”,她那些詩歌——日丹諾夫直截了當地說: “是一堆破爛貨”。日丹諾夫的話就是代表“最高指示”的。同年的9月4日,阿赫瑪托娃(還有左琴科)被開除出蘇聯作家協會,從此再也不準發表一行文字,并且從此開始了她更為苦難的生涯。
阿赫瑪托娃與苦難的淵源并不是從1946年開始的,還可以追索得更遠。她的第一個丈夫、著名阿克梅派詩人尼古拉· 古米廖夫,于1921年因反革命的罪名被秘密警察鎮壓。1936年,她的兒子列夫· 古米廖夫,還有她后來的丈夫、藝術史家普寧都被關進了監獄。兒子在20年中3次入獄,1956年被釋放;普寧過了17年的監禁和流放生活,1953年死于獄中。
1946年對阿赫瑪托娃的裁決并沒有充足的理由。這不過是新政權意識形態控制中的一次淫威表演,更直接地說,就是日丹諾夫不愛看到阿赫瑪托娃這類人的名字。盡管阿赫瑪托娃1918年就與古米廖夫離了婚,但在當局的眼里,她永遠是古米廖夫、一個被處決的布爾什維科的敵人的遺孀。對此只能這樣解釋:由于上面所列舉的那些殘酷事實,新的國家政權便將自己“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的暴力邏輯用到了詩人阿赫瑪托娃身上,認為阿赫瑪托娃會把因丈夫和兒子的死而產生的仇視他們的心情,寫進了自己的詩歌中。日丹諾夫明確地說:在阿赫瑪托娃的詩歌中,除了報復以外,什么也沒有。
阿赫瑪托娃寫于兒子被關在集中營期間的長詩《安魂曲》,看上去,的確帶有自傳色彩:一個婦人的兒子被捕了。她帶著為兒子準備的包裹等候在監獄的大墻下。她到處探聽兒子的命運。但是,阿赫瑪托娃無疑不是在僅僅寫自己的兒子,而是寫給所有受傷母親的,東方和西方的,白人和黑人,過去的和現在的,蘇聯的和中國的。并說 “我無時無刻,不論何地都要將她們回憶,在新的劫難里,我也決不忘記。”
我知悉一張張臉怎樣凋謝,
眼瞼下流露出凄楚驚恐的目光,
苦難怎樣將粗糲的楔形文字,
一頁頁刻上面頰,
一綹綹烏黑的淺灰的鬈發,
霎時間怎樣變成一片銀白,
微笑怎樣從謙和的嘴角邊枯萎,
恐懼在干澀的輕笑里顫栗。
我不僅是為我一個人祈禱,
而是為了所有和我站在一起的人們,
無論是酷烈的寒冬,還是七月的熱浪,
我撲倒在瞎了眼的紅墻下。
(《安魂曲》,樓肇明譯)
在普遍的苦難、恐懼、傷害面前,詩歌又有什么用呢?阿赫瑪托娃說她要用不幸的話語,為曾經和正在受苦難的人們“編織一塊巨大的遮羞布”。用心去聆聽她的聲音吧!那是安娜在用永恒的豎琴為亡靈彈奏。從她那被掐斷的歌喉里哼唱出來的“安魂曲”,不但安放了詩人自己那顆不安的靈魂,更安放了眾多孤苦無告的母親們的靈魂。《安魂曲》是一部無與倫比的史詩,更是一曲黑暗歲月里的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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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王袁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