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親娘（三首）

娘的菜園

村里誰不知道

娘有三分青青的菜園

厚厚的泥土 瘋長著

我沉甸甸的希望

每天清晨 是娘

最忙碌最辛苦的時間

那些平凡的青菜 手舞足蹈

等待娘挑著瓦罐走來

在娘的菜地里

我讀小學上中學念大學

娘的菜地又給我

長出城里的家 這些青菜

像戰(zhàn)場上的勇士 從集市

帶來我結(jié)婚生子的消息

很久了 想接娘來城里住

娘總說 走不開啊

那么大一片菜園

再說在城里也不習慣

不過 那些青菜們

時常被鄉(xiāng)人領(lǐng)進城市

在我的廚房跑來跑去

喊娘

我城里美麗的妻子 現(xiàn)在

我?guī)慊剜l(xiāng)下老家

但我要對你說 見了婆婆

你首先要喊一聲：

——娘

她一定站在村口

那棵老槐樹底下

凝望 或者

弓背做著針線活

她說過 要為小孫子

預備小包被和棉衣

見了她 你一定

要親切地喊一聲：

娘——

她會拉著你的手

笑著 流出眼淚

只是她可能激動的

許久許久沒有話語

她的背越來越彎了

那是馱著我

走進你的生活 累的

她的臉越來越癟了

那是我 一口一口

吸干了娘奶水的緣故

妻子美麗的城里妻子

你可不要厭煩 問一聲：

娘啊，你的身體可好?

就會有一種聲音

自娘胸膛里發(fā)出

溫暖我們一生

喂雞

每天清晨 喂雞

是母親的頭等大事

也是劃過我的詩歌里

最亮麗最深刻的閃電

母親將雞籠打開的瞬間

許多閃爍的句子

從我思想的柵欄里蹦出

在白發(fā)母親的腳下

跑來跑去

一把玉米

一把谷子

滿院雨點般的啄食聲

滋潤母親干癟的臉

一群雞 一群孩子

牽絆在母親腳前腳后

我知道 我和兄弟姐妹

都曾是母親腳下啄食的雞

我站在一旁 眼巴巴地

望著 一群雞

歡叫著飛過矮墻

就像多年以前 我遠離故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