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政府管制出租車行業始于1994年,這是出租車行業發展的一個拐點。此前的兩三年里,城市居民普遍反映“坐車難坐出租車更難”,再加上南巡講話中談及“改革開放膽子要大一些,敢于試驗,不能像小腳女人一樣”,使政府不僅放開出租車市場,還鼓勵個人和企業進入出租車行業。
一方面有政策鼓勵,另一方面有豐厚的利潤,導致出租車數量一時急劇膨脹,市場競爭飽和充分。而到1994年前后,各地開始整頓出租車行業,從此出租車業進入政府高調管制時期。
北京出租車業1992年的市場大開放也是這個階段的產物。政府一旦放松對民間投資出租車公司的身份限制,投資主體的多元化便使出租車業迅速告別了短缺。這次開放潮過后,北京市“乘車難”問題、公共交通運力不足的問題、只有幾家國營出租車企業的問題一舉得到解決。
1991年,北京每萬名城市居民擁有出租車的數量只有廣州的60%,出租車在城區每平方公里的分布量不及廣州的1/4。1992年北京市政府確定了“符合條件就批,將企業推向市場,優勝劣汰”的發展方針。
在實際申辦過程中,當時的出租車管理機關—北京市出租車管理局—將條件放得相當寬。例如,就申辦條件而言,出租車停車占地問題是制約許多人開辦企業的大難題,能貸到款的人未必能找到停車場地。于是,在大發展政策和“簡化手續”原則下,審批機關把實地勘察簡化為看批件和合同,這就大大減低了申辦難度,畢竟搞到一紙證明占有土地的“批件”或“合同”比實際占有土地容易地多,成本也低廉得多。
1992年下半年至1993年上半年,北京出租車業形成了全民辦出租車的熱潮,街道、學校、民間社團等所有能稱上單位的實體,以及能掛靠到單位名下的個人,紛紛申辦出租車企業,出租汽車管理局整日門庭若市。截止到1993年底,北京出租車公司已達1883家,比1991年的354家增加了近5倍,運營車輛達1.6萬輛,比1991年增加了近60%。
然而,由于擔心出租車過剩將導致無序競爭。1993年3月開始,政府通過總量控制停止批準新的出租車經營者,對經營指標采取了最極端的限量。隨后幾年間,出租車服務質量問題叢生,拒載、“宰客”屢禁不止,經營指標交易市場出現亂局,政府又決定進一步加強管制,把管制政策由指標限量延伸至企業內部管理。
那么,服務質量劣化和指標交易扭曲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有人質問:如果不是政府禁止設立新企業以使現有企業坐享行業壟斷的絕對利潤,以及制定統一租價消除了企業之間競爭的可能性,出租車經營者可能漠視服務質量、隨意拒載和“宰客”嗎?如果不是政府在幾年內堅持限量管制,經營指標又怎能成為稀缺商品,從而身價倍增呢?
在改革開放逐漸放松管制的宏觀形勢之下,出租車行業成為少見的管制逐步加強的異類。開放之后的嚴格管制讓出租車行業非常敏感,屢屢釀成蘊含多種沖突苗頭的出租車事件。
合理的管制不可或缺,在從計劃體制向市場體制轉型過程中,社會諸方力量的多元化不可避免地帶來廣泛的利益沖突和一定程度的失范和無序。
但拋棄嚴格的管控,選擇適當的放開,是否真的會讓市場失靈呢?社會轉型期的很多課題往往難以一言以蔽之。不管怎樣,滅掉自由競爭、實行“集權化”管制,正在使這個行業向市場體制轉型的速度放慢,面對這個不爭的現實,政府在后續的決策中,是否應為企業自由和市場競爭開辟更多的制度空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