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人們普遍認同馬克思的勞動二重性學說是理解政治經濟學的樞紐,但是,不少人對勞動二重性的實際理解與應用存在誤區,最主要的誤解是把抽象勞動看成是生產領域中“創造”商品價值的一種獨立的勞動形態,是一種作為出發點的勞動;與此同時,只關注抽象勞動的質而忽視了量的問題。其實抽象勞動只是勞動在交換領域中表現為商品價值的一種形式,其質與量都是作為出發點的個人勞動轉化變成的結果,它并不是生產領域中的獨立形態的出發點的勞動。
關鍵詞:勞動二重性;個人勞動;具體勞動;抽象勞動;自然尺度時間
中圖分類號:F014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3-854X(2007)02-0027-05
馬克思說:“勞動就它表現為價值而論,也不再具有它作為使用價值的創造者所具有的那些特征。商品中包含的勞動的這種二重性,……。這一點是理解政治經濟學的樞紐”①。人們普遍認同馬克思的勞動二重性學說是理解政治經濟學的樞紐。但是對于勞動二重性的理解,特別是對于抽象勞動的實際理解與應用,在眾多的馬克思的信徒之中也是五彩繽紛的。對馬克思勞動價值論的曠日持久爭論,不少馬克思的信徒都發出了人們為什么總是誤解馬克思勞動價值論的慨嘆?!一個重要的原因是在于他們自己首先片面誤解了馬克思的勞動二重性學說及抽象勞動概念的幾個要點,把馬克思勞動價值論解釋成了是生產領域中的耗費勞動價值論,把抽象勞動看成是生產領域中的現成的出發點……②。
一、兩種本質不同的勞動價值論
英國古典政治經濟學創始人配第,從一開始就用需要等量勞動來生產的貴金屬和谷物具有同一價值的例子來說明價值量。斯密也說:獲取各種物品所需要的勞動量之間的比例,似乎是各種物品相互交換的唯一標準。……。這些都是僅僅從生產領域中的作為出發點的個人勞動來說明商品價值的。它計較的是勞動者在生產中的純主觀的個人勞動付出,并不考慮這種勞動付出的質量不同及其所產生的客觀社會效果——經過社會評價后的滿足社會需要的有效用的勞動(即轉化為社會勞動)的含量。這就是生產領域中的耗費勞動即價值的耗費勞動價值論的始祖。對于作為出發點的個人勞動,用[勞動]耗加以標記。而馬克思則聲明:“我不是從‘概念’出發,因而也不是從‘價值概念’出發,……。我的出發點是勞動產品在現代社會所表現的最簡單的社會形式,這就是‘商品’。”③所謂商品是指已經實現了交換的勞動產品和服務(勞動產品由于各種原因也可以沒有實現交換)。馬克思是從分析已經實現的商品交換1夸特小麥=a擔鐵出發,指出在1 夸特小麥和a擔鐵里面,有一等量共同的東西,馬克思把它名之為商品價值。馬克思經過詳盡分析后把這種共同的東西認定為是抽象人類勞動,并著重指出了包含在商品中的勞動按不同情況表現為使用價值和交換價值的勞動二重性。這是從交換領域中實際的商品交換(勞動交換)的結果反過來認定交換雙方的商品之間存在著比較的共同基礎是抽象人類勞動,這是和古典勞動價值論完全不同的出發點。抽象勞動只是勞動在交換領域中表現為商品價值的一種形式。商品價值量的大小就是由其所包含(凝結)的抽象人類勞動量的大小來說明的。當然,包含在商品中的勞動是來源于生產領域中的個人勞動。但關鍵的是這商品所包含(凝結)的抽象人類勞動并不是在生產領域中就作為現成的出發點出現的,而只是勞動者的作為出發點的個人勞動在商品交換關系中經過社會評價后轉化變成的結果。它表現了不同勞動者在生產中的不同質量的純主觀個人勞動所產生的客觀社會效果——經過社會評價后的滿足社會需要的有效用勞動(即轉化為社會勞動)的含量。這一點馬克思說得很明白:“商品要成為價值,首先必須是效用。同樣,勞動要被看作抽象意義上的人的力量,人類勞動耗費,首先必須是有用勞動。”④ 即抽象勞動首先必須是有用勞動。因此,商品價值是社會對作為出發點的個人勞動在商品交換關系中的有效用程度的一種評價,或者說是社會對個人勞動的社會貢獻大小的評價。從個人勞動到抽象勞動的凝結有一個轉化的客觀的社會過程,但它不是人類大腦中進行邏輯思維的抽象過程,這是馬克思的有效勞動價值論的精髓。對于作為出發點的個人勞動轉化變成結果的抽象勞動的凝結用[勞動]凝加以標記。
在馬克思勞動價值理論中,商品中所包含(凝結)的抽象人類勞動是已經轉化變成的社會勞動(即對社會有效用的勞動),而不再是私人勞動(即個別勞動者的個人勞動)。它和配第、斯密等人所說的生產領域中的勞動者的作為出發點的個人勞動,或者如傳統流行觀點所說的各個別勞動者個人勞動的(加權)平均值,在質和量兩方面都是有區別的,即[勞動]耗與[勞動]凝在質和量兩方面都是有區別的。[勞動]凝是[勞動]耗在交換領域中轉化變成的結果,即馬克思的抽象勞動絕不是生產領域中的現成的出發點的勞動。
二、抽象勞動獨有的兩個特征
馬克思的抽象勞動概念有其獨有的兩個特征:(1)它是社會勞動而不是個人勞動。它不是生產領域中的現成的出發點的勞動,它是生產領域中的勞動者的作為出發點的個人勞動轉化變成的結果;(2)抽象勞動不是在人類大腦的邏輯思維中抽象出來,而是在客觀商品交換的經濟過程中抽象出來的。為了強調這兩個被傳統流行觀點忽視的獨有的特征,下面不厭其煩地引用馬克思的有關論述作為論據(馬克思在其《資本論》第一卷第一版序言中曾指出,《資本論》第一卷是《政治經濟學批判》的續篇,“……前書已經詳細闡述的論點,這里只略略提到。”⑤因此,《政治經濟學批判》一書中關于抽象勞動的一些論述應當引起我們足夠的重視。“表現在交換價值中的勞動是以分散的個人勞動為前提的。這種勞動要通過它采取與自身直接對立的形式,即抽象一般性的形式,才變成社會勞動。”⑥ “作為交換價值,商品總是僅僅從結果的觀點上被考察。”⑦ “要按商品所包含的勞動時間來衡量商品的交換價值,就必須把不同的勞動化為無差別的、同樣的、簡單的勞動,簡言之,即化為質上相同因而只有量的差別的勞動。”⑧ “從交換價值的分析中可以看出,生產交換價值的勞動的條件是勞動的社會規定,或者說,是社會勞動的規定,……。這是一種特殊的社會性。首先,勞動的無差別的簡單性是不同個人的勞動的相同性,是他們的勞動彼此作為相同的勞動的相互關系,當然,這是通過事實上把一切勞動化為同種勞動。……”⑨ “各種勞動化為當作它們的計量單位的簡單勞動的不同比例,是在生產者背后由社會過程決定的”⑩,“就使用價值說,有意義的只是商品中包含的勞動的質,就價值量說,有意義的只是商品中包含的勞動的量,不過這種勞動已經化為沒有質的區別的人類勞動。”{11} “只有不同種商品的等價表現才……實際上是把不同種商品所包含的不同種勞動化為它們的共同東西,化為一般人類勞動。”{12}
“完全不同的勞動所以能夠相等,只是因為它們的實際差別已被抽去,它們已被化為它們作為人類勞動力的耗費、作為抽象的人類勞動所具有的共同性質。”{13} “勞動的純粹量的差別是以它們的質的統一或等同為前提的,因而是以它們化為抽象人類勞動為前提的。”{14}
上述引文表明,馬克思的勞動二重性是指包含在商品中的勞動二重性。在生產領域中的作為出發點的個人勞動都有“化為”抽象人類勞動的過程。“這種簡化看來是一個抽象,然而這是社會生產過程中每天都在進行的抽象。”{15}即這個抽象絕不是人類大腦中進行邏輯思維的抽象。因此,抽象勞動絕不是生產領域中的現成的出發點的勞動。商品價值僅僅是指“凝結”在某種使用價值中的抽象勞動。馬克思在多處闡明“凝結”這一思想。例如,馬克思說:“作為價值的上衣和麻布,不過是同種勞動的凝結。”{16}“商品作為價值只是人類勞動的凝結。”{17}“這個價值本身才真正表現為無差別的人類勞動的凝結。”{18}“當我們把商品看作價值時,我們是只把它們看作體現了的、凝固了的或所謂結晶了的社會勞動。”{19}可見,馬克思在談到商品價值時,總是強調它是商品所包含的[勞動]凝,而絕不涉及生產商品時的[勞動]耗。問題是傳統流行觀點對[勞動]耗怎樣轉化凝結為[勞動]凝并沒有引起足夠注意。流行的觀點總是把[勞動]耗和[勞動]凝混為一談,進而把抽象勞動看成是生產領域中的現成的出發點的勞動,而且似乎這種認識表面上也能在馬克思的敘述中找到根據。到底問題出在哪里?下面從兩種勞動時間談起{20}。
三、兩種勞動時間
主張勞動“創造”價值的政治經濟學家們都一致認為,可以用勞動持續時間來計量勞動的量并作為衡量商品價值量的尺度。不過,應該著重指出,自從馬克思創立了勞動二重性學說之后,在政治經濟學中實際上就出現了兩種不同內涵的勞動時間:一種是以時鐘計量的自然尺度的勞動時間(以后簡稱為自然尺度時間),它用以計量生產領域中作為出發點的不同質的個人勞動的勞動付出,它只和使用價值的數量有關;另一種是以簡單勞動為計量單位的經濟尺度的勞動時間(以后簡稱為經濟尺度時間),它用以計量交換領域中表現為同質的抽象勞動的勞動量,這是生產領域中作為出發點的個人勞動轉化變成結果的經濟尺度時間,它才是和說明商品價值量的多與少有關的勞動時間,它計量的是經濟關系。嚴格地說,經濟尺度時間已經不具有自然尺度時間的那些內涵與特性,它只不過是一種計量抽象勞動量的計量方法。經濟尺度時間同樣不是生產領域中的現成的出發點,而是自然尺度時間轉化變成的結果。
在質的方面,自然尺度時間計量的是生產領域中的私人勞動;經濟尺度時間計量的則是交換領域中的社會勞動。那么,在量的方面,同一個個人勞動,在生產領域中作為生產使用價值的勞動所耗費的自然尺度時間,和在交換領域中同時作為表現為商品價值的抽象勞動所包含的經濟尺度時間,它們之間有什么關系呢?它們是怎樣轉化的呢?在現實中,在數值上我們只能直觀地知道在生產領域中個人勞動所耗費的自然尺度時間,而且生產領域中個人勞動所耗費的自然尺度時間的數值又是隨著勞動生產力而變化的。勞動生產力的變化又決定于“工人的平均熟練程度,科學的發展水平和它在工藝上應用的程度,生產過程的社會結合,生產資料的規模和效能,以及自然條件。”{21}這種由多種復雜因素影響的生產領域中的自然尺度時間,它在數值上又應該如何轉化為交換領域中表現為抽象勞動的經濟尺度時間呢?在實踐中,正如馬克思所說:“各種勞動化為當作它們的計量單位的簡單勞動的不同比例,是在生產者背后由社會過程決定的”。也就是說,只能通過商品生產者之間在千百萬人次的商品交換中逐步地形成。這就是說,決定商品價值量的經濟尺度時間是不能直接用其本身在生產中個人勞動所耗費的自然尺度時間的長短來表現的,也是不能事先通過簡單的數學計算來決定的,這是要點。盡管馬克思說過:“把一切商品化為勞動時間同把一切有機體化為氣體相比,并不是更大的抽象,同時也不是更不現實的抽象。”{22}但是,在理論分析中,把生產領域中的自然尺度時間轉化為交換領域中的經濟尺度時間還沒有找出可操作的方法。馬克思認識到這個困難,所以他只能說:“可是,那種緊張程度較高、比重較大而超過平均水平的復雜勞動又怎樣呢?這種勞動可以化為復合的簡單勞動,……。這里還不是研究那些支配這種簡化的規律的地方。但是這種簡化在進行是很清楚的,因為作為交換價值,復雜勞動的產品在一定比例上是簡單平均勞動的產品的等價物,因而等于一定量的這種簡單勞動。”{23}馬克思用“這里還不是研究那些支配這種簡化的規律的地方”這一句話來回避這一困難。馬克思后來也并沒有再深入“研究那些支配這種簡化的規律”。為克服理論分析中定量轉化的困難,馬克思想把在交換領域中的轉化問題變為在生產領域中的求平均值的問題,因此在理論分析中就設置了兩個特殊前提:一是他只研究供求平衡狀態下的商品交換,即已經實現了交換的勞動產品。這樣,生產勞動產品(商品)實際消耗的勞動正好滿足生產市場上這種商品的社會必需總量所必需的勞動,因此實際耗費的勞動就都是有用勞動(沒有閑置無用勞動),可以全部表現為商品價值(轉化為抽象勞動);二是基于表現為商品價值的抽象勞動是以簡單勞動為計量單位的思想,馬克思預先假定各種勞動力都只是簡單勞動力且勞動者所從事的勞動都是簡單的社會平均勞動。例如,在《資本論》開頭篇章馬克思就聲明:“為了簡便起見,我們以后把各種勞動力直接當作簡單勞動力,這樣就省去了簡化的麻煩。”{24}稍后馬克思又說:“只要假定資本使用的工人是從事簡單的社會平均勞動,我們就能省卻多余的換算而使分析簡化。”{25}所以說簡單勞動是馬克思勞動價值理論的一個出發點{26}。馬克思所做的特殊處理的確方便了其理論的分析,但傳統流行觀點卻不理解上述馬克思在理論分析中所設置的兩個特殊前提的重要作用,因而引來了對他的勞動價值論的眾多誤解與曲解的更大的麻煩。
四、流行觀點的一個重大誤解與曲解
各種個人勞動通過商品交換的社會過程,都可以化為不同比例的簡單勞動,“例如一日較高級的勞動化為x日簡單勞動”{27}。這種“化為”的過程只能在交換領域的社會過程中進行,絕不可能事先在生產領域或在大腦中進行,這是要點,也是難點。為了研究方便起見,馬克思就把供求平衡狀態下的生產領域中現實存在的千差萬別的勞動,預先都簡化為只是同質的簡單勞動,即馬克思總是把各種勞動力直接當作簡單勞動力。工人從事的是簡單的社會平均勞動,這樣就能將“轉化”的問題變為“求平均”值問題,省卻多余的換算而使分析簡化。因為對于簡單勞動來說,它既是具體的,又是抽象的,而且是計量抽象勞動的尺度。這樣,對于簡單勞動力從事簡單的社會平均勞動來說,無論從質的方面還是從量的方面,都能直接轉化為抽象勞動,即[勞動]耗=[勞動]凝。這樣,馬克思就將生產領域中作為出發點的個人勞動耗費與交換領域中作為轉化變成的結果的抽象勞動人為統一在一起了,模糊了它們之間的本質差別。這樣處理是否具有普遍意義擬另文討論。下面僅指出傳統流行觀點在轉述馬克思勞動價值論時有一個重大的疏漏,就是忽視了前面所指出的兩個特殊前提——供求平衡和簡單勞動都是馬克思勞動價值理論的出發點,誤以為“求平均”就等于“轉化”了,再加上為強調生產領域中的勞動“創造”價值的一元性,就進而誤把抽象勞動當作是生產領域中的現成的出發點的勞動,隨之產生下述重大誤解。
馬克思提出社會必要勞動時間決定商品的價值量。在性質上,社會必要勞動時間應該是交換領域中的變成結果的以簡單勞動為計量單位的經濟尺度時間。傳統教科書也都肯定:“社會必要勞動時間是以簡單勞動作為統一的計算尺度的,因此,在計算商品價值量時,要把復雜勞動化為簡單勞動。”{28}但是,傳統流行觀點首先都沒有強調馬克思的供求平衡這一重要前提,就錯誤地認為社會必要勞動時間是可以用生產領域中的作為出發點的個人勞動所耗費的自然尺度時間進行計算的,這使他們在實際上回到了古典經濟學的起點上,從個人勞動所耗費的自然尺度時間出發來說明商品價值(量),混淆了生產領域中的作為出發點的勞動與交換領域中的變成結果的勞動,或者說誤把抽象勞動當作是生產領域中的現成的出發點的勞動了。其次,在實際計算時,他們都沒有把各種復雜程度不同的個人勞動事先化為簡單勞動(目前還不可能事先進行這樣的轉化,它只能在社會過程中進行)。傳統的經濟學書刊雜志在講解和舉例說明如何計算社會必要勞動時間時,都是把社會必要勞動時間直接看作是生產同一勞動產品的部門內技術水平、勞動熟練程度和勞動強度等等都不相同的各個別勞動者的不同質和量的個人勞動所耗費的自然尺度時間的(加權)平均值。由于他們并沒有把各個不同質的個別勞動事先都轉化為同質的簡單勞動,然后再去求(加權)平均值,因而并不是同質的簡單勞動的平均。直接進行(加權)平均的結果是無經濟學意義的,是不可能發生質變而成為抽象勞動(簡單勞動)性質的。上述流行觀點都是無條件地把現實中的社會平均勞動,甚至只是行業內的平均勞動,錯誤地當作簡單勞動,當作抽象勞動,而馬克思則總是不忘事先聲明:為了簡便起見,我們以后把各種勞動力直接當作簡單勞動力;只要假定資本使用的工人是從事簡單的社會平均勞動,我們就能省卻多余的換算而使分析簡化。因此,當馬克思在論述中說到社會平均勞動時,指的就是各種簡單勞動力從事同質的簡單勞動的平均,其結果還是簡單勞動,可以直接轉化為抽象勞動。也就是馬克思的簡單勞動概念本身已經具有社會平均勞動,而且僅僅是簡單勞動的社會平均的性質,已經不存在各個勞動者的技術水平、勞動熟練程度和勞動強度等等之間的質的差別了。因此,馬克思所說的社會平均勞動和傳統的書刊雜志所說的社會平均勞動絕對是兩回事。傳統的書刊雜志所計算得出的社會平均勞動決不代表簡單勞動,它只是熟練(復雜)程度等等都不相同的不同質的各種個人勞動耗費名義上的平均,就好比是三匹馬加上兩頭牛之和的平均,并無實在意義。況且,在現實社會中必然有高于和低于傳統所說的社會平均勞動的各種勞動存在(在馬克思那里是不存在這種情況的,通通都是簡單勞動),如果傳統所說的社會平均勞動就是簡單勞動,那么低于社會平均勞動的現實勞動又該如何稱呼呢?而馬克思所說的社會平均勞動則是實實在在的簡單勞動。傳統的流行觀點的上述忽視與曲解,就使他們誤把抽象勞動當作是生產領域中的現成的出發點的勞動了。
流行觀點之所以把抽象勞動看成是現成的出發點,初步歸納起來有下列幾個原因:
一是初級階段的商品多是有物質外殼的,人們常將商品價值與物質生產領域聯系起來(直到如今仍有經濟學家堅持),把商品價值看成是某種“物”。盡管馬克思開創性地指出,商品價值是交換領域中的人與人交換勞動的“社會關系”,但經典作家對勞動與商品價值的關系卻有兩種說法:一說是勞動“表現”為價值;另一說是勞動“創造”價值。“表現”是與交換相聯系;“創造”則只能發生在生產領域。人們為強調勞動“創造”價值的一元性,就必然把抽象勞動看成是在生產領域中的現成的出發點而忘記了它是轉化變成的結果。
二是沒有正確理解勞動二重性含義。馬克思的勞動二重性是指包含在商品中的勞動二重性,并非指生產領域中的作為出發點的勞動二重性(雖然它是源頭)。離開商品交換關系的、不包含在商品中(即只包含在勞動產品中)的勞動無須表現二重性。人們引用馬克思的 “一切勞動,從一方面看,……;作為相同的或抽象的人類勞動,它形成商品價值。一切勞動,從另一方面看,……;作為具體的有用勞動,它生產使用價值。”{29}它只是指包含在商品中的一切勞動都可以從兩個方面來看,而不是說生產領域中的作為出發點的勞動可以分為具體勞動和抽象勞動兩個獨立的勞動形態,并各自并行“創造”相應的“物”,即所謂抽象勞動“創造”價值、具體勞動創造使用價值。馬克思給恩格斯的信中說:“我的書最好的地方是:在第一章就著重指出了按不同情況表現為使用價值和交換價值的勞動二重性(這是對事實的全部理解的基礎)。”{30}這句話是對勞動二重性的一個很好的注解:包含在商品中的同一勞動有兩方面表現,而不是生產勞動產品的勞動可以分為兩種獨立的作為出發點的勞動形態。
三是馬克思曾指出:“古典經濟學的根本缺點之一,……這不僅僅因為價值量的分析把他們的注意力完全吸引住了……。”{31}而傳統流行觀點根本缺點則是因為價值質的分析把他們的注意力完全吸引住了,因為他們要致力于反對生產領域中的各種非勞動因素成為商品價值的源泉的論調,要強調在生產領域中只有勞動才是“創造”價值的唯一源泉,從而忽視了商品價值量(抽象勞動的量)的分析。馬克思所說的“就使用價值說,有意義的只是商品中包含的勞動的質,就價值量說,有意義的只是商品中包含的勞動的量,不過這種勞動已經化為沒有質的區別的人類勞動。在前一種情況下,是怎樣勞動,什么勞動的問題;在后一種情況下,是勞動多少,勞動時間多長的問題”{32}。這正是表明對于抽象勞動要關注其作為轉化結果的量的問題,即抽象勞動并不是生產領域中的現成的出發點的勞動。
四是在馬克思理論分析設置的兩個特殊前提下,所得出的[勞動]耗=[勞動]凝的結論其實只是一種特例,不具有普遍意義。如果無視馬克思在特殊前提下所得出的結論,把特殊當作一般(即并不是所有的勞動產品都恰好能轉化為商品,從而生產勞動產品的勞動都是有用勞動),就會使人產生錯覺,以為每一種物品被生產出來時,[勞動]耗=[勞動?演凝,它的商品價值就已由其所消耗的抽象勞動“創造”了,進而錯把抽象勞動看作現成的出發點的勞動了,就以為商品價值量(社會必要勞動時間)是可以事先加以計算的。
注釋:
①⑤⑩{11}{12}{13}{14}{16}{17}{18}{21}{24}{25}{27}{29}{31}{32} 《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54-55#65380;7#65380;58#65380;59#65380;65#65380;90#65380;97#65380;58#65380;64#65380;78#65380;53#65380;58#65380;224#65380;224#65380;60#65380;98#65380;59頁#65377;
② 鄭怡然:《有效勞動價值論》,《江漢論壇》2000年第2期#65377;
③ 《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9卷,人民出版社1963年版,第412頁#65377;
④ 《資本論》第1卷(法文本中譯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3年版,第23頁#65377;
⑥⑦⑧⑨{15}{22}{23} 《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3卷,人民出版社1962年版,第22#65380;25-26#65380;18#65380;20#65380;15#65380;19#65380;19頁#65377;
{19} 《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6卷,人民出版社1964年版,第136頁#65377;
{20} 鄭怡然:《對政治經濟學中勞動時間的新看法》,《福建論壇#8226;經社版》1996年第3期#65377;
{26} 鄭怡然:《簡單勞動是馬克思勞動價值理論的一個出發點》,《晉陽學刊》1997年第2期#65377;
{28} 衛興華等:《新編經濟學基礎理論》,中國經濟出版社1994年版,第45頁#65377;
{30} 《馬克思恩格斯<資本論>書信集》,人民出版社1976年版,第225頁#65377;
(責任編輯陳孝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