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匯投資公司任重道遠

1月份，有關中國籌劃成立一家外匯儲備投資公司的消息便不徑而走。據新華社當月報道，國務院總理溫家寶在全國金融工作會議結束時表示，中國將“積極探索和拓展外匯儲備的使用渠道和方式”。

外匯投資公司呼之欲出

2月18日，《華爾街日報》報道，稱中國政府已任命一名財政部副部長負責籌建一家新的投資機構，這家機構將管理中國部分外匯儲備的投資。

3月3日，中國兩會開幕前夕，中國人民銀行副行長吳曉靈終于證實了關于投資公司消息的可靠性。她當時表示，外匯投資管理公司正處于研究和籌備過程當中，具體成立時間要看籌備進度才能確定。此后的十多天，一系列有關外匯投資公司的“內幕”被重重挖掘。目前最詳細的版本是：暫定名為“聯匯公司”的國家外匯投資管理公司將于年內成立。據知情人士透露，組建該公司的主要負責人為前任財政部副部長、現任國務院副秘書長樓繼偉；首批將發行相當于2000～2500億美元的人民幣債券；首批投資對象是類似于“中海油”這樣的能源企業。

從香餑餑到燙手的山芋

根據美國斯坦福大學教授麥金農的說法，任何無法以本幣提供信貸的國際債權國都將出現貨幣錯配問題，即隨著美元債權的積累，美元資產持有者會越來越擔心美元資產不斷轉換成本幣資產，迫使本幣升值。中國作為國際債權國，卻不能以本幣提供信貸，債權也不能以本幣計值，只能大量持有美元資產。儲備資產的累積又造成了人民幣升值壓力，而在人民幣升值預期的作用下，資本大量流入，又使儲備資產在累計中疊加。

1971年尼克松政府的財長康納利曾留下的名言或許更為直接：“美元是美國的貨幣，但是是你們的問題。”撇開其中的政治因素不談，應用到當前即美元是美國的問題，而巨額外匯儲備則已經是中國的問題了。

事實也的確如此。自1996年底中國外匯儲備首次突破千億美元到2006年中國外匯儲備突破萬億美元大關雄踞全球之首，中國政府在這方面的成就可謂“十年磨一劍”。然而，這把劍最終似乎成了達摩克利斯之劍。中國經常性項目屢創新高以及境外熱錢大量涌入這兩大因素直接推動了中國外匯儲備的“大躍進”。當然，究其根源，這也與中國的國情密不可分。引進外資初期，中國的外匯儲備一度稀缺，有鑒于此，“出口創匯”這一口號才橫空出世。此后的十多年里，這一口號給中國外匯儲備的增長直接提供了力量源泉。相關數據也證明了中國口號的無窮力量。據央行1月15日公布的2006年金融機構的運行數據，截至2006年12月末，國家外匯儲備余額 達到10663億美元。有估算表明，到2010年，中國的外匯儲備將高達2.9萬億美元。

而伴隨著外匯儲備規模的迅猛增長，對于中國政府來說，如何管理這塊日漸龐大的“蛋糕”卻成了一個緊迫的問題。直到2003年，恰逢央行牽頭國有銀行改革，才將外匯儲備的投資管理正式提上了日程，當時的本意是通過外匯儲備給國有銀行注資從而達成“一舉兩得”的戰略構想。為此，一家臨時性的投資公司——匯金公司應運而生。早在成立之初，外界就認為它只是國家用以實現外匯注資的一種特殊政策工具，并不具備管理金融資產的實體功能。

此后，有關單獨成立一個金融國資委的爭論也隨之響起，可以說，外匯投資公司的浮出水面也是一個漸進、充滿爭議的博弈結果。事實上，未來的幾年里，跨國公司帶來的加工貿易很有可能繼續形成貿易順差，同時，基于人民幣升值預期下的熱錢也決不會輕易撤離中國市場，政府也迫切需要一個由國務院牽頭的地位相對較高的投資機構來減輕自身壓力。

外匯投資公司的建立也從另一個角度說明了目前央行回收外匯占款的能力已經發揮到了極致，實在是有不堪重負之嫌。央行的資產收益能力似乎已經到達臨界點，但央行負債的支出卻在央行發行票據的不斷推動下逐漸成擴大態勢。統計數據表明，從2003年下半年以來，央行票據．余額差不多每年翻番，目前央行票據發行余額達到了2.91萬億元。而央行票據的每年利息成本大約為470億元左右，帶來的好處是基礎利率的可控性、匯率穩定和儲備增長。同時卻占到了當年外匯儲備增量的2.56％，并且央行付出的票據利息成本都在翻番。此種情況如得不到改善，長期后果絕非危言聳聽：將使貨幣供給速度過快、流動貨幣泛濫，商業銀行貸款無節制，最終通脹壓力大大增加、泡沫危險不言而喻。

期望伴隨風險

看來，呼之欲出的國家外匯投資公司的確承載了太多的期望和夢想。專家分析，建立國家外匯投資公司的好處主要有：國家外匯投資公司從市場籌資，減少了國內貨幣供應過多的壓力；其次，國家外匯投資公司購匯直接進行戰略投資，可以明顯增強在國際上的持續競爭力；第三，如果外匯投資公司運用少部分的外匯資金在海外直接采購教育、醫療、農村基礎設施等國內急需物資，有利于增加國民福利、加快和諧社會建設；最后，這樣做還將減少國家持有美元的貶值風險。

當然，最終發揮自身能量的國家外匯投資公司到底是利是弊，這個謎團也許只有等到投資公司真正運行后方能揭開。高收益往往伴隨著高風險，期望與挑戰并存。當中國國家外匯投資公司瞄準某個“獵物”的同時，自身或許也早已被某些國際金融大鱷當成了“獵物”，“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的歷史教訓在日成交量達數萬億的國際金融市場上實在是不勝枚舉。

尤其是，國家外匯投資公司在回收流動性貨幣時也未必能助央行一臂之力。根據歷年數據，中國每年國債的發行總額至多在5000億人民幣左右，與此形成強烈對比的是，籌備中的外匯投資公司計劃首批發行相當于2000億～2500億美元的人民幣債券數額太過離譜一一除非那時人民幣升值到了一個歷史性的高度。顯然，計劃放出的人民幣債券數額將是一個累積后的數字。諸多跡象也證明，央行正在有意識的、按部就班的擴大人民幣債券的發行區域和發行機構——并未完全寄希望于外匯投資公司的“畢其功于一役”。3月12日上午，在十屆全國人大五次會議舉行的記者招待會上，中國人民銀行行長周小川就向記者提及到央行正籌備在香港發行人民幣債券的計劃。而此前的3月2日，國家外匯管理局就在官方網站上表示，將與有關部門協調配合出臺有利于金融機構在境內融資的政策措施，放開外資銀行進入境內同業拆借市場的相關限制，擴大境內發行人民幣債券的主體范圍。此外，政府財政預算中的人民幣債券發行數額最終需通過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的審議，看來，這一發行預想最快也需要等到明年的兩會期間才有望達成。

值得注意的是，3月9日，財政部部長金人慶在十屆全國人大五次會議舉行的記者招待會上表示，正常的外匯儲備將繼續由外匯管理局來管理和運營，另外組建一個由國務院領導的，而不是財政部領導的外匯投資公司。這番話似乎也說明：即將浮出水面的中國國家外匯投資公司既獨立于財政部又是一個必須能自我清償的投資主體。也就是說，將來的外匯儲備投資即使產生了虧空，也不該由中國老百姓來買單了——中國老百姓一度為財政貼補付出過太多的“血汗錢”。

我們期望將來的某日，中國的財政部長能以那個底氣十足的美國財長康納利一般的語氣宣告：“人民幣是中國的貨幣，但是是你們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