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一詞的最早記錄者——何尊

中國有句古話，叫做“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有時候，稀世珍寶的發現往往就是這樣，苦心孤詣地尋找往往會一無所獲；垂頭喪氣之余，不經意間一個小小的發現卻會讓你拍案叫絕。

廢品站里發現國寶

1965年的一天，寶雞市博物館的工作人員佟大放正在市區的玉泉廢品收購站閑逛，這里經常有一些不明真相的農民將一些很有保存價值的文物當作廢品賣掉。忽然，他的眼前一亮，興奮得差點叫起來，原來是一件高約40厘米左右的青銅器。凝重雄奇的造型和嚴謹而又富有變化的紋飾讓他感到這件器物絕對不一般。于是，他將這一情況告訴了保管部的主任王永光，王永光到現場看了以后，也感覺很有收藏價值，絕對不能讓它消失在高爐里。于是，又向當時的館長吳增琨作了匯報，最后決定以廢品站的收購價格30元將這件銅器買了下來。

回到單位，經過考古工作人員的確認，這竟然是一件西周早期的青銅器，表面裝飾為浮雕的饕餮紋。饕餮是傳說中的一種貪殘的猛獸，有首無身，常見于青銅器上，用作紋飾，面目猙獰恐怖，令人一見而生敬畏之感。于是，就將它命名為“西周饕餮紋尊”，并向市里申請了一筆專款，購買了保險柜，將其保存了起來。

但沒有人會想到，更大的發現還在后面。

最早記錄“宅茲中國”

1975年，國家文物局調集全國新出土的文物精品參加出國展出，饕餮銅尊因其造型圖案精美被陜西省選送至國家文物局。當時負責籌備這項工作的是我國著名的青銅器研究專家、時任上海市博物館館長的馬承源先生。他在清除銅尊的蝕銹時，見其內膽底部平坦，根據多年來從事青銅器研究方面的經驗，便猜想可能會有銘文。作為文物來說，青銅器之所以珍貴，很大一部分在于它上面所刻的銘文。字數越多，記載的資料越豐富，那么這件青銅器的價值就越高。因為，在早期，特別是在夏商周三代的時候，雖然歷史文獻對當時的社會情況都有一定的記載，但相對于近代的歷史來說，很多方面的記述都是語焉不詳。要想更加準確地還原古代社會，這就需要找到當時的真憑實據。但目前夏商周時期留下來的史料實在是少之又少，除了甲骨文，最重要的便是青銅彝器上所載的金文了。在很大程度上，這些當時傳下來的文字可以起到“證經補史”的作用。

經過細致的清理，一篇12行共計122字的銘文赫然出現在眼前。然而，經過進一步的釋讀，另一個發現更讓他激動不已！

原來，在這篇表面上并不起眼的銘文中間，有四個字引起了他的關注：“宅茲中國”，今天，我們對這“中國”這個詞組可謂再熟悉不過了，但究竟是什么時候開始有了這個稱呼，自從宋代之后的一千多年來，就有眾多文物古玩愛好者一直在孜孜不倦地追求。以前，只是在文獻記載中有這個詞組出現。“中國”一詞，早見于《尚書·周書·梓材》對周成王的追述：“皇天既付中國民越厥疆土于先王”，意思是皇天將中國的土地與人民交給周武王治理。其中“中國”是指以洛陽為中心的中原地區。《詩經·大雅·民勞》中：“惠此中國，以綏四方。”也見于《詩經·小雅·六月序》：“《小雅》盡廢，則四夷交侵，中國微矣。” 然而，饕餮銅尊銘文的發現，使得中國二字最古老的記載有了確鑿無誤的證據！誠然，當時的“中國”只是指伊洛地區，以后隨著時代的推移，逐漸演變為把華夏民族的居住地和建立的國家叫“中國”了，所以無疑“中國”在何尊銘文中的發現，仍具有重大的象征意義。根據馬承源考證，該銅尊是一位姓何的人所制，因此將其命名為“何尊”。

尊是一種酒具，主要用于盛酒。在古代的宴席上，一般先將酒注入尊中放在席旁，然后再舀到壺里，放在席上飲用。“座上客常滿，尊中酒不空”中的尊就是此物。這件何尊圓口方體，高39厘米，口徑29.6厘米，重14.6公斤。有四道大扉棱裝飾，口沿下飾蕉葉紋，頸飾蠶紋。腹飾高浮雕卷角饕餮紋，圈足飾饕餮紋，云雷紋襯地。何尊的造型紋飾都有獨到之處，莊嚴厚重，美觀大方，立體感極強。器內底部有銘文12行，殘損3字，現存119字。銘文大意是這樣的：

周成王“初遷宅于成周”，告祭武王。四月丙戊日，王在京室訓誥小子。何的父親輔弼周文王，很有貢獻。文王承受到上天授予的統治天下的大命，等到武王攻克了商，則告于天說：我要建都于天下的中心（宅茲中國），在這里統治民眾、周王室。周王賞賜給何貝三十朋，何因此作尊，以為紀念。

何尊是周成王時的標準器，其銘文可與先秦典籍《尚書》的《雒誥》與《召誥》等篇互為補充，是研究周初歷史的重要史料。

1976年，我國文物部門組織一批文物赴美國參加展覽，美國方面提出要求，參加這次展覽的文物中一定要包括何尊在內。此外，為了保證何尊的安全，美國方面為此投保高達3000萬美元，國寶何尊的珍稀程度可見一斑。

那么，這件價值連城的國寶最早是怎么出土的？是誰把它賣到了廢品收購站？

何尊里老鼠曾做窩，賣廢品都不收

那是在1963年，一對夫妻因為饑荒從寧夏固原回到了陜西寶雞，這就是做過醫生的陳堆和他的妻子張桂芳。回到老家后，因為沒有地方住，就租住了自家隔壁陳乖善的兩間房子住。同年8月的一天晚上陳堆半夜忽然鬧肚子，就跑到后面的院子上廁所。陳家后面原是一個斷崖，白天的大雨下過之后坍塌了一個角。陳堆剛蹲下來，突然看見前面斷崖上隱隱約約有個鬼臉一樣的東西很是嚇人。雖然這么大歲數了，一直不相信有鬼，可是這眼前的情景讓他禁不住開始犯嘀咕，而且，人在深更半夜的時候又顯得膽子格外小。他越看越覺得背上一陣涼颼颼的感覺，趕忙提上褲子跑回了里屋。

陳堆回到屋子告訴了自己的妻子，妻子一點都不相信。過了一會兒，可惡的肚子又開始鬧了，只好又要去廁所。可剛才的情景一直在眼前閃現，妻子看他猶猶豫豫的樣子。拿起煤油燈陪著他一塊去了。

到了后院，夫妻兩個不由自主地一起往崖上看，果然，剛才呲牙咧嘴模樣的東西還在。雖然有月光，看著眼前的東西，夫妻兩個還是有點頭皮發麻，便戰戰兢兢地上完廁所趕快回到了前院屋子里。

到了第二天上午，夫妻兩個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決定到崖頭上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東西。陳堆拿了一把镢頭，朝鬼臉的地方挖去，咕咚一聲，一個綠家伙掉到了地上。國寶何尊就這樣現身了。

老百姓沒有多少文化，也不懂得這是個啥寶貝。夫妻兩個搬到家里怎么看都不認識這是個什么東西，估計就是以前的人盛東西用的，便隨便放到一邊。時間一長，便被妻子用來盛放爛棉花了。有意思的是，爛棉花放在里面很長時間沒有動，沒想到竟然讓老鼠做了窩。

過了兩年，陳堆又萌生了去甘肅的念頭。當初之所以回陜西，是因為在固原的時候，正趕上鬧饑荒。兩口子一合計，這樣還不如回陜西老家種地呢，八百里秦川怎么也能吃飽肚子。沒想到回來呆了幾年，依然是吃野菜、啃樹皮。兩口子便又決定動身。自家的東西交給哥哥陳湖看管，何尊也被當作家什搬到了陳湖那里。

到了1965年的時候，陳湖的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便想到了兄弟放在這里的“銅寶貝”，反正放在家里也沒有什么用處，不如拿到廢品收購站換點錢買點油鹽之類的。

于是，他就將它帶到了廢品收購站。人家一看，這么一個銅家伙，渾身都是銅銹，便說必須先把銅銹除掉之后才能過秤。陳湖一聽，說什么也不肯，要把銅銹給去掉了，那得掉多少斤兩！沒想到，正是他這個樸素的想法，在一定程度上保存了這件國寶。廢品收購站的人說，要是不愿意去掉銅銹，他們就不愿意收。陳湖一聽，你這里不收，我到別的地方去賣總可以吧。于是，一賭氣，連轉了十幾個廢品收購站。由于同樣的原因，何尊都沒有賣出去。這或許是天意吧，最后他來到了玉泉廢品收購站，這里的人相對比較好說話，便原封不動地收下了，陳湖一共賣了30元，換了一斗高粱，讓家人填飽了肚子。陳堆退休之后，又回到了老家，向哥哥問起銅寶貝的事情。陳湖只好跟他說了實話。陳堆有些生氣，但也無可奈何。

以后便有了佟大放在廢品收購站發現何尊的經歷，故事才算有了個圓滿的結局。如今何尊仍然保存在陜西寶雞市青銅器博物館，它無與倫比的價值將隨著時間的推移與日俱增。

《國寶檔案》 方輝主編新世界出版社2006.9定價：49.8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