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海求境界

教師最輝煌的時候，我認為是群雄紛爭的時候。當年的北大孕育出了無數的時代精英，也許是當時的社會尚未處在一個急功近利的氛圍，也許是當時的教師還有不少迂腐之氣。

我總覺得，現在的教師真應該去蕪存真，在繁雜的事物中找尋自己職業生命的支點。有了這樣的職業生命的支點，我們的教師生涯才不會枯竭。

依我所見，當今的教師，首先要力除一種平庸的教育觀——一種只會詮釋教材，對教材之外的知識與信息卻只報以積習已久的漠然與麻木的駝鳥主義哲學。然后在此基礎上建立一種充滿生機和活力的現代教師觀：把責任感作為教師在道德上的自我命名，把深厚的文化底蘊作為教師在精神上的自我追求。教師只有將自己全身心地沉浸在這樣的職業使命中，才會被社會定義為一個合格的、稱職的教師。

長久以來，筆者一直向往著一種率真、原始、回歸生命最真實狀態的語文教學模式——一種充滿靈性的語文教學。

我曾經不止一次的遐思：灑滿陽光的草坪，教師與學生席地而坐。陽光與青草的氣味中，傾聽不知名的鳥兒將他們的歌聲傳入我們的耳膜。書聲瑯瑯，盡可以思接千載，鶩極八荒——那是泰戈爾與徐志摩在春暉學校附近的草地上傾心交談的內容之一。

我曾不止一次地遐思：在語文教學的課堂上，沒有教參，沒有固定的語文課本。我可以將人類承繼的屬于人類精神精華的文學的精華盡情地播灑在學生的心田——那是施蟄存先生夢想中的語文教學。

我曾經不止一次幻想：帶領學生游足于人文遺跡，觸摸先人的靈魂與呼吸。在沉靜的剎那，將歷史與民族積淀的華章靜靜傳入自己的心田——那是余秋雨先生的“苦旅”。

這就要求我們這些語文教師能夠淡漠分數——即使在分數的壓力已經達到鋪天蓋地的狀況下，追求生命的質量，追求學生精神的厚度，追求教師職業的光華。

而在我心目中，能夠提升語文教師內涵的文字也許只有兩個字——讀書。在寬容的充滿自由度的選擇中讀書，在不帶有任何功利色彩的近乎神圣的心境中讀書，在自覺的持久的耐力中讀書。這樣的讀書，會使我們的心靈得到撫慰，也會使我們以“學高”的風雅來影響學生，培養出更多的讀書人。魯迅先生說自己寫小說，是仰仗了百余篇外國小說的閱讀，他的經驗又深深地影響了一代追求不已的學子；《圍城》是錢鐘書在中外文化園地中長久徜徉后寫出來的飄逸著中國風韻的杰出的小說；百年名校北大對自由閑散的中國古代書院精神情有獨鐘，培養出了一批又一批談吐風雅、學高身正的讀書人；著名教授錢理群在演講時精彩紛呈，機鋒頻出，亦得之于他深厚的讀書功夫……可見，讀書，會使我們的學養變得豐厚起來，視野變得開闊起來，思想變得敏銳起來，心境變得平和起來，人格變得高尚起來，教師的魅力也會因之而顯出異樣的光彩。在這方面，我是深有體會的。

我的語文課一直受到歷屆學生由衷的歡迎，我所教過的學生在走進高中后，仍然不自覺地將我的課與高中教師的課進行比較。我知道，我的學識還很淺薄，我的課上得也并不十分完美，我常常淡于或有意地疏于那種精致完美、無可挑剔的構思與設計。但是，我的語文課一直在追求一種風格、一種神韻，那就是書卷氣和張力。那些平時積淀起來的讀書所得常常會和我的精神血脈貫注流通起來，而后溶解出一種敏銳而沉著的思想元素，熔鑄成有品味的教學語言，從而為教學內容增加一些凝重風雅的砝碼；在關于歷史人事、文化現象的討論評析中，我會盡可能以廣闊的背景資料帶著學生與隱于歲月深處的歷史精神作一次次的默契溝通。作為一個語文老師，我會和學生侃侃而談幾千年的文化變異，談中西文化對時代發展的作用；談魯迅先生——中國文化的守夜人；談錢鐘書的淡泊名利，博覽群書……對于一個語文教師來說，思想涵量的稀薄，缺乏新鮮動人的思想刺激力，是一種普遍的致命的弱點。而讀書，則將會滿足我們對思想，對文化底蘊的種種渴望。

近幾年來，我每個學期都要花費一、二千元購買各類書籍報刊。長期的支出，常常使我有一種深深的惶恐感：生怕自己的泉源會枯竭。三日不看書，便覺自己面目可憎。年紀的逐年遞增，記憶力的減退，都使我越來越感受到一種危機。

教師所見識的文化因子愈多，就愈能以開放從容的心態進入游刃有余的教學境界。于是，我每天晚上有“法定”的一小時用來讀書作札記。每當那時，我會覺得自己是一個全無牽掛的攜帶縑帛的行者，也會把自己的靈魂十分熨貼地安頓在文化的旅程中。我覺得，一個語文教師的生命是需要一種特殊的環境氛圍。

宋人尤袤有云：饑讀之以當肉；寒讀之以當裘；孤寂而讀之，以當友朋；幽憂而讀之，以當金石琴瑟也。可謂得讀書之真意。對于讀書人來說，最好的讀書時光莫過于夜讀。“青燈有味是兒時”是南宋大詩人陸放翁追念兒時對燈讀書的況味，千載讀之仍然覺得親切溫馨。

那些點點滴滴的日子里，我的閱讀終于經歷了一個由盲目的選擇到批判的選擇，從仰視閱讀到俯視閱讀的演變過程。同時，讀書所激活的思想，又會讓我把目光投向現世，于是，許許多多帶有文化含量的社會現象和人事信息，都會以即時無窮的多種形式進入課堂之中。因此，我們可以這樣說：

讀書，是教師的職業使命；

讀書，是語文教師的職業代碼和光榮；

讀書的境界，更是教師所應追求的“香格里拉”。

（作者單位：湖北長陽縣教育研究與教師培訓中心）

責任編輯蕭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