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近年來,中國的“原生態(tài)文化熱”及其文化遺產申報在聯(lián)合國越來越引人注目。撇開眾多向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申報的中國文化遺產名錄不說,僅以白族舞蹈家楊麗萍引領的原生態(tài)歌舞《云南印象》為例,該歌舞自2006年開始,在全球巡回演出的預約已安排到了兩年后。之所以如此引起轟動和反響,最大的亮點是:這臺歌舞幾乎是由非專業(yè)演員表演的(與其說表演,不如說是還原)。對于它的“原生態(tài)”性,盡管現(xiàn)在還有很多爭議,但并沒有影響它作為“原生態(tài)”民族歌舞的經典。
當人們都在為舞臺上其實已經被改造過的“原生態(tài)”藝術而鼓掌激動的時候,人們卻很少想起,有一個音樂人,從上個世紀90年代開始,已經默默地在鄉(xiāng)間村寨行走了10多年。他用自己的才華和真誠在一點點收集和記錄著民間文化最真實的聲音。他就是著名音樂人陳哲。
目前,由陳哲倡導發(fā)起的“土風計劃”正在推廣和實施,并成為2006年中國少數(shù)民族文化保護傳承的一個大事件。“土風計劃”花去了他10年的時間。10年,是一個音樂人最珍貴的創(chuàng)作光陰;10年,他傾其家產、孤獨寂寞,卻越來越堅定地行走在記錄民間文化的小徑上。10年間,他幾乎把光陰都拋在了鄉(xiāng)間村寨那些沒有人會去關注的地方。與其說他是個到民間“采風”、“調查”的音樂人,不如說他更像是一個傳教士。他一直以自己理想中的方式,在傳遞民間文化對于一個民族的價值和意義。在這個過程中,他選擇了年輕人作為他的“傳教”對象。對此,他解釋說:“非物質文化遺產是以人為本的活遺產,主要是技能、技術、知識的傳承。而傳承的決定性因素在于年輕人,只有他們才是那塊土地的接續(xù)者,接受新時代變遷和面對挑戰(zhàn)的都是他們。”
陳哲堅韌不拔的努力,已經讓許多年輕人開始自覺自愿地承擔起“活化傳承”本民族民間文化的責任,他們的參與和努力將使民間文化有了血脈相傳、綿綿不絕的可能。
2007年新年將至之際,陳哲受邀來到本刊作客。同來的還有4個云南蘭坪白族普米族自治縣通甸鎮(zhèn)龍?zhí)链宓钠彰鬃迩嗄辏麄兌际瞧彰鬃逦幕瘋髁曅〗M的成員。陳哲和普米族歌手與本刊編輯部全體記者、編輯進行了6個小時的訪談、對話和交流。本文的采訪是在忠實陳哲談話記錄的基礎上進行的。我們希望,介紹陳哲和他的“土風計劃”,能讓每一個熱愛民族文化的人都一起來共同關注少數(shù)民族原生態(tài)文化的傳承保護。
關于“土風計劃”
“土風計劃”是陳哲發(fā)起并推動的一項原生態(tài)文化傳承行動,是一項旨在搶救保護瀕臨失傳、不可再生的民族文化資源,探索良性發(fā)展,促進民族文化由資源優(yōu)勢轉化為民族文化產業(yè)優(yōu)勢的系統(tǒng)保護工程。在此前的1992年到1994年間,陳哲完成了“中國音樂西行計劃”:到西部流行音樂一直空白的地方,挖掘當?shù)氐拿窀栀Y源。后來他又到云南民族地區(qū)挖掘當?shù)孛窀栀Y源,并將這個計劃完善成現(xiàn)在的“土風計劃”。
“土風計劃”包括兩個方面,一塊是藝術家介入、攝取,把民間文化固化下來;另一塊是‘活化’,即讓資源地的人們實現(xiàn)民族文化的自我傳承。“土風計劃”經過了陳哲長達10年的考察和實踐。三年前,由“云南村寨文化傳承項目組”在云南蘭坪白族普米族自治縣選擇4個村作為試點,現(xiàn)在已初見成效。而“普米族傳統(tǒng)文化傳習小組”已于2004年被列為中國民族民間文化保護工程試點。
項目從一開始就確定了“非物質文化遺產應回到勞動鏈中存活下去”的理念。因為“勞動創(chuàng)造文化并承載文化,不能脫離載體去單純救助文化”。
陳哲認為,文化在勞動中生存,血脈便在其中傳遞。傳承必須社會化,通過社會化形成補血,這樣才能把文化傳承、人才培育、促成文化產業(yè)等聯(lián)系在一起,并吸引相關利益群體將這些“品種”打造成品牌,加以利用,轉化成社會成果而惠利本土。“土風計劃”提倡引導項目在開放的空間中健康運行,使村民、藝人和文化本身在這個空間中獲得免疫力和抗沖擊力,從外部世界反饋中獲得自信,避免在外部經濟浪潮猝然到來下受滅頂沖擊。同時還可以避免偏遠山區(qū)文化因長期孤立在公眾視線之外日久無援而出現(xiàn)的萎縮。
陳哲“土風計劃”中的ABC理論
A(陳哲將民間文化比喻為一棵大樹)即“根文化”。根文化就是一個民族靈魂所在。根文化多樣性的基因是不能動的。所以它不是展現(xiàn)給人看的。根文化長期孤立在主流文化之外,是它不為人知的原因。正因為這樣,它需要人們去傳播。
B即樹干,它是對A的延續(xù)。它要求必須用極高的手段來傳播根文化的內容。做這樣的傳播應當是一種國家行為。B理論原則是,做好“根”工作的人必須有主人翁的意識。陳哲不認為原生態(tài)能夠在舞臺上表現(xiàn)。因此,他認為一定要對歌手的來源作過考察后才能讓他(她)去展示,對歌手的考察就是也就是其作“根文化”的考察!
C即大樹的花朵,它是對樹干果實的張揚。C的階段主要是藝術家的創(chuàng)作。一個藝術家在進行藝術創(chuàng)作前,應當先去了解根文化。民間文化這棵大樹只有按ABC順序將整個根、樹干、樹葉都協(xié)調起來,才會有生命力。
陳哲談話錄之一:“土風計劃”中ABC理論的延伸
我認為,現(xiàn)在的很多舞臺,都想把民歌擠走。因為民歌已經被異化了。這就要求我們的藝術家在選擇歌手、歌曲的時候,既要帶著民族情感也要抱著理性的態(tài)度。我現(xiàn)在之所以能夠這樣想,是我在這10年的實踐中形成的一種態(tài)度。對于民間歌手,任何時候,我們都一定要有一種保護和分別的意識。打個比方,我們不能把老牛車推到坦克堆里去讓他們競爭。否則少數(shù)民族民間文化就只有消亡這一條路了。國家現(xiàn)在對處于弱勢的民族民間文化采取保護政策是英明的。所以,我說,AB是國家立場的問題。C才是藝術家的事情。藝術家們在創(chuàng)作的作品中應當寫明創(chuàng)作源泉來自哪里?也就是它的根出自哪里?這才是負責任的態(tài)度。反過來說,藝術家的所得也應當回歸原來的“根”,作民間文化保護建設所用。“根”的存在意義就是要把自己的果實四處傳播。我們設想,在地表很薄的情況下,一棵大樹的根當然是不能很好的生長。文化的種子能否在這片土地生長,需要我們去調查研究。這就要求我們從村寨建設開始做起。我們要給根的生存和強健一片好的土壤、一個好的環(huán)境。現(xiàn)在最需要的就是把做好的成果和案例拿出來。在這個過程中,社會工作者起了一個輸血的作用,等文化的血脈能夠形成良性循環(huán),具備了造血系統(tǒng),民間文化的活化傳承才有可能繼續(xù)下去。
我個人的體會,做文化保護案例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農民自覺意識的形成不是靠開會和講大道理來確立的,而是要靠活動和在慢慢形成的氛圍中確定。同時,我們也希望國家和政府能夠慢慢用法律去完善和固定它。
在這里我還想說的是,如果一個藝術家還沒有把一種文化的根研究透就急急忙忙地來做,那么他是不會成功的。一個藝術家必須要有極高的智慧和技巧才能把這種原生態(tài)文化表達透徹!十幾年前我就在家里自己制作音響效果,那時候我就感覺到了,你要完整還原民間音樂,必須有很高的技巧才能做到。在這個過程中,既有科學手段,又要有文化的智慧。不然你不但沒有保護好文化,反而會歪曲了民間文化本身,從而毀了它們。
陳哲談話錄之二:民間文化的保存不是靠拯救而靠“活化”傳承
我們現(xiàn)在做文化遺產的保護是一個超前的事情,只有在經濟發(fā)展的高度才能去做文化遺產的保護。現(xiàn)階段,我們能夠做的就是去傳承它,讓它自身慢慢循環(huán)流動下去。最后形成一個良性循環(huán)的活態(tài)文化,而不是用錄音、紀錄片紀錄這些將不存在的東西。
當然,國家的非物質文化保護做到一定程度的時候需要有大家整體的配合!在基層,縣級干部是最有說服力的。縣長重視了,就能把文化保護提上議事日程。所以,基層的干部都應當了解民族民間文化的價值和它的重要性,由此作出的一個好決策,就可以讓民間文化探尋到根以外去攝取陽光和養(yǎng)分。這個原理說起來也很簡單,文化的根不能亂動,但這棵樹上的花可以嫁接、催生。在民間文化保護過程中,我們要讓根、樹、花各盡其職,分別對待,科學對待,才能讓民間文化這棵大樹枝繁葉茂!我個人反對整塊發(fā)展的做法。
應當看到,其實正是少數(shù)民族落后的被動性保存了民族古老的文化。今天,盲目的經濟發(fā)展導致文化的不斷流失。我們就要提早保護、培育一種有效的機制來面對目前經濟發(fā)展出現(xiàn)文化流失的問題。因為,就算我們的國家國力強大,將來像歐洲一樣,把文化作為保護對象孤絕起來,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因為中國太大了,我們的民間文化浩如大海。現(xiàn)在很多知識分子帶著一種“拯救”的態(tài)度去面對民間文化,我認為不對,我們應當帶著協(xié)作者的態(tài)度去幫助他們發(fā)展、保存文化。比如像大瑤山,我個人就希望不要修公路,但是作為政府,這是不可能的啊。因為政府當前最重要的責任是要發(fā)展當?shù)亟洕纳迫嗣竦纳睢R虼耍瑢τ谕饨绲淖兓覀兊膽B(tài)度是不應當抗拒它進來,而是要面對它的進來。我在農村看到很多農民穿著西裝、皮鞋在地里干活,當然也有穿民族服裝的,但一套民族服裝要花費很多年才能做好。西裝有它的好處,質地好、方便。農民穿西裝是因為方便而已,不是說不要民族服裝了。我們要看到本質的東西,不能指望人家天天都穿民族服裝。舉個例子,關于普米族的頭飾,就有這樣的爭議,有說白族學他們的,也有人說是白族傳給他們的。這說明,如果一個民族的文化長期得不到關注,那么它就會自動消失。一個民族只有在她意識到了自己的文化價值時,她才會自覺地去弘揚。
我的做法是,先在村寨成立一個學習小組。小組的成員都是年輕人。讓他們做村寨的協(xié)調員。第一步是先做傳承;第二步是推動這個工作;第三步是展示成果。這是我通過思考得出來的。這些年輕人在舞臺的時候是C(花),在寨子里面的時候就是協(xié)調員。他們這樣慢慢地讓村里人自我需求傳承,活化傳滲,不是活體傳承。現(xiàn)在的當務之急就是讓這個民族了解自己的文化民族,并為之自豪。一個民族不是為了別人存在的。她首先應當獲得一種選擇權,當她知道自己的存在價值時,他們就會自覺將自己的民族文化進行傳承。“土風計劃”要求具有建設性,還有思想上的引導。決策的事情交給村民去做,讓他們在一個良性的系統(tǒng)中來更深的了解自己的母體文化。即使我們這一代沒有完成這個計劃,但是可以薪火相傳。一棵健康的大樹是從不拒絕蜜蜂采蜜、小鳥吃果實的。這些蜜蜂、小鳥會把這棵大樹的花香、種子播撒到更遠更多的地方。這是我的理想,我們現(xiàn)在做的這一切就是為了那一天的到來。
陳哲談話錄之三:10年前的自己
我是平民出生,湖南人,爸爸被打成右派,媽媽在“文化大革命”時期受迫害。我就是在市井出來的。我當過10年工人,學過畫畫、皮刻,我的年輕時代特別像高爾基寫的《我的大學》一樣,我的大學就是社會。因此,從民間走出來的我對主流樂壇有很多看法。上個世紀90年代,不夸張地說,我已經在中國流行音樂成為了一個標志性人物。自己做了多年的創(chuàng)作,我認為我這一代人介入音樂后,中國流行音樂發(fā)生了巨大的改變,那個時候我認為,我們應該創(chuàng)造一個應該到來但是還沒有到來的時代。為何這樣說?原因很多,其中一個原因就是當時創(chuàng)作出來的作品太蒼白了。那時的我進入了一個新的狀態(tài),那就是我不再喜歡去爭名爭利,我希望讓開。后來,我到了香港,希望外國人另眼看中國,覺得我們應當回到“人”的狀態(tài)來創(chuàng)作藝術。我認為很多藝術家沒有意識到必須對自己的文化有一個解讀。就是說,要對自己的民族文化有一種真實的解釋。這個世界要求中國音樂人正面出來回答:中國的音樂是什么?那個時候,我決定讓自己再次走進民間,走向那些沒有人注意到的地方,給自己一個思考的空間,然后再來回答這個問題。
中國享有東方豐富的資源,于是我就制定了音樂西行計劃,到最偏遠的地方去尋找民族最古老的東西。后來看到許多民族文化逐漸被同化,失去自己的特色,就很想通過自己的嘗試,去幫助他們在接觸外界先進文化的同時,有意識保持他們的“面孔”。
陳哲談話錄之四:10年間的自己如同一個傳教士,行走在理想和現(xiàn)實的邊緣
在“土風計劃”里,我覺得我只是一個發(fā)起者、實施者,只是向社會提供一個案例。在這個過程中,我得到了一種快樂。因為我相信有很多人和我一樣有這樣的想法,但最后只有我堅持下來并做成了。我覺得自己是個行者,因為這些年的行為全部是在行走的過程中完成的。從90年代到今天,我做10年鋪墊,21世紀進入啟動、進入行動。今后的10年,我想我還會去創(chuàng)造我人生中的第三次輝煌。這就是我的人生!
開始的時候,我只是走下去,走到民間,去尋找我們文化真正的土壤和血液。這就是人們說的“采風”。我討厭那些到下面去采風,在得到自己要的東西后就一走了之的人。他們從來沒有想過怎樣再去種植、去維護。我對民族文化有一種敏感,常常感覺自己是到了一個黑影堆里,在那些沒有人注意的地方聽著最原生態(tài)的聲音。在一個壯族老太太的牛棚下,我曾記下了很多壯族地區(qū)的音樂,我整理出來了,真是美極了。遺憾的是我一直沒有機會給她看。老人家前幾天逝世了,讓我非常傷心。這些優(yōu)美的音樂都散落在村落里,老人的回憶里。可這些東西里面有一個偉大的金庫:民眾替人類承載了整個人類文化的使命。整理壯族音樂的時候,我用的是他們自己的鼓。我在驗證自己的東西,就是給來源處、給唱歌的人自己決定這是不是他們的原本的東西。
我常常想,難道我們讓民間文化像一部正在放映的電影一樣,放著放著突然就斷片了?想想看,我們的子孫在看自己文化的時候被“斷片”會是怎樣的一種感覺?一個傳承了幾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文化就這樣沒了,就像演著的電影一樣斷片了?一個有藝術良知的人,怎能視而不見?走開的人是因為他們沒有意識到自己文化的價值,所以他們離開。我選擇留下來,留在民間。我要培訓年輕人,為的是不讓他們民族的文化在子孫這里“斷片”。
我們現(xiàn)行的教育體制也有問題,很多民族地區(qū)本來是為了發(fā)展而培養(yǎng)人才。結果最后,很多人沒有了自己民族的神采。我真希望那些學到知識的少數(shù)民族青年回到自己的家鄉(xiāng)去幫助家鄉(xiāng)發(fā)展。如果不進行這樣的教育,就不可能完成對自己家鄉(xiāng)發(fā)展的使命。10年中我不斷碰到這樣的問題。很多人都沒有去好好思考過。提到這些問題,就像一個重病纏身的人一樣沉重!
一個民族必須有傳承自己文化的愿望才能自覺去傳承。有自覺就必須要有教育。必須帶著一種緊迫感去做事情。目前,我們國家是一個正在轉型的國家,暫時沒有經濟實力來支撐文化。中國能否在幾年之內完成思想教育,有沒有時間來進行?沒有。那么這些年老的人就會走,文化也會跟著消失,再也無法搶救。目前,政府和專家都不可能把傳承的工作做得這么深。爺爺要走了,不能教孫子。怎么辦?傳承文化很不容易,何況要持續(xù)下去。怎樣做更好?在大瑤山行走的10年里,我一直在思考答案。
“土風計劃”就是這樣萌芽的。
傳承民間文化,農民是主體,他們的想法起著重要的作用。在“土風計劃”中,有四個問題是需要把握的:第一是這個民族的走向需求;第二是這個民族內部的符號系統(tǒng)構建;第三是一個有好決策的政府,對民間文化不盲目干預不盲目破壞,還要作科學的規(guī)劃決策;第四是全社會的支持拉動。上述四個方面缺了哪個環(huán)節(jié)都不可能持續(xù)。
陳哲談話錄之五:蘭坪——一個我尋找了多年的地方,一個有我命運的地方
蘭坪有一望無際的原始森林、鮮花盛開的草場、清澈的江湖和溪流,那里美如仙境的自然地貌基本保存完好,而少數(shù)民族的傳統(tǒng)文化也在群山隔絕中延續(xù)至今。仿佛前世約定,也仿佛是命運安排,我到了蘭坪就不再愿意走開。于是,蘭坪成了我最早選中的民族民間文化保護試驗基地,正是在這里的實踐探索,成就了我的“土風計劃”。
10年來,我走遍了廣西、貴州、四川、云南的山山水水,采擷了大量豐富的民間文化素材,包括服飾、歌舞、工藝、吟誦、對話,并把一切民族文化的養(yǎng)分都納入了我的聲像資料中。歌曲《蘭坪姑娘》的創(chuàng)作,也正是得益于我對民族初始文化形態(tài)原汁原味的品味。我經常出現(xiàn)在云南蘭坪的村寨里,每踏進一個村寨,我都要先找到最熟悉當?shù)孛袼缀兔耖g藝術的長者,記下他們的語言,錄下他們的歌聲,攝下他們的舞姿和手藝。在山巖下,我可以和老者晨昏交談;在木屋旁,我也可以一夜一夜靜靜傾聽葬禮唱經人的吟詠;在篝火前,我和阿爸阿媽阿哥阿妹一同起舞。寨子里有人問起我是誰,我說,我叫陳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