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樹馬是分布在青海玉樹藏族自治州的一種小型藏馬馬種,它與盛產(chǎn)在青海大通河流域、祁連山下的大通馬,以及黃河河曲地區(qū)的河曲馬,并稱青海三大名馬。玉樹馬善走山路、沼澤,適應在高原生態(tài)環(huán)境中生存。
在玉樹馬中,有一種更為珍稀的馬種,當?shù)啬撩裰^之“格吉花馬”。這種馬主要產(chǎn)于瀾滄江源流地區(qū)的雜多草原,雜多草原舊時是格吉部族的屬地,這種馬因此而得名。格吉花馬的體型外貌,與常見的玉樹藏馬相比,除具有體小、頭直、頜寬、目聰、唇薄、蹄圓和肌腱明顯等共同性外,腰部顯得更圓,四肢尤為粗壯結(jié)實,四蹄特別堅硬耐磨,且頭、耳較小,尾巴較細,看起來清秀、機靈而敏捷。其毛色無論青、騮、栗、黑、褐、白,大都布滿銅錢或銀元般大小的花斑,而且具有深色則為淺斑,淺色則為深斑的特點。自然分布的斑點使這一馬種有著與眾不同的外形,也有了“花馬”這一稱譽。
有關玉樹“格吉花馬”的起源,在玉樹草原上還有一個廣為流傳的神話故事,傳說此馬是天神馴養(yǎng)在青海湖海心山上的神駒,格薩爾大王統(tǒng)帥嶺國兵將南征北戰(zhàn)、斬妖除魔的英雄壯舉感動了天神,天神就給格薩爾及其戰(zhàn)將每人送了一匹,使他們?nèi)缁⑻硪恚桨l(fā)神勇。
不難看出,這則神話故事,其實是從有關青海古代名馬青海驄的傳說中演變而來的,是對歷史上有關青海驄的記載進行了民族化地域化演變后,逐漸成為當?shù)氐拿耖g傳說的。筆者由此認為,和大通馬、河曲馬一樣,玉樹馬也是青海驄的后裔。有關這一馬種是蒙古馬系并混有西南馬的混血類群的認定,可能忽略了當?shù)孛耖g關于這一馬種來源的這個傳說。
玉樹馬,特別是玉樹馬中的佼佼者格吉花馬,它的最大的特點就是善走對側(cè)步,也就是藏族和蒙古族牧民常說的“走馬”。 “走馬”類似于現(xiàn)代體育中的競走比賽,在要求馬匹有一定速度的同時,四蹄不能同時騰空,而是左前蹄、左后蹄同時抬起,同時向前邁出,同時落蹄,右前蹄、右后蹄亦然,交替行進。經(jīng)筆者查閱有關資料認定,“走馬”一詞系古語,是對“舞馬”的另一種說法。歷史文獻中的“斗雞走馬”之說,以及“走馬西來欲到天”的詩句中所說的走馬,指的就是舞馬。
培育“舞馬”,再將“舞馬”供奉給中原皇帝,這是包括吐谷渾王國在內(nèi)的游牧民族國家與中原交好的政治策略之一。盛唐時代,盛唐之“盛”的一個重要標志,就是因為有了舞馬。也就是說,在古代,當一個國家對馬的需求已經(jīng)超過了生產(chǎn)和戰(zhàn)爭之用,還可以用來娛樂,那么就可以認定這個國家是強盛的。因此,舞馬的數(shù)量的寡眾,是衡量一個國家國力的標準。“舞馬盛唐”,這個見于歷史記載中的詞匯,就是這樣簡單概括地道出了唐王朝曾經(jīng)的強盛。所以說,盛唐的浮華和奢侈的主要表現(xiàn)之一就是“舞馬”。
在青海藏族和蒙古族地區(qū),每每到了草長鶯飛的季節(jié),就會舉辦賽馬會。賽馬會的主要比賽內(nèi)容除了速度賽,便是“走馬”,筆者認為,走馬就是盛唐“舞馬”風氣的遺留,或者說是吐谷渾王國為馴養(yǎng)舞馬而流傳下來的一個傳統(tǒng)。
為了證明這一推斷,筆者對盛唐時代的“舞馬”,進行了一番文字上的考察,以便與當今的“走馬”進行比較和對照。
唐·段安節(jié)《樂府雜錄》記載:“舞馬者,攏馬人著采衣執(zhí)鞭于床上舞,蹀躞蹄皆應節(jié)奏也。”《資治通鑒考異》引《景龍文館記》稱:“唐中宗宴吐蕃來使,殿中奏蹀馬之戲,皆無色彩絲金枝其裝于鞍上,加飾麟頭鳳翼,樂作,馬皆隨之,宛轉(zhuǎn)中律,于作樂者飲酒,以口銜杯,臥而復起,因而使者大驚。”這里所說的蹀馬就是指舞馬。
《唐通典·樂典》中記載:今(約指武則天時代)翔麟、鳳苑閑有蹀馬,俯仰騰躍,皆合典節(jié),朝會用樂,則兼奏之。可見這些蹀馬已是訓練有素,和現(xiàn)代史上著名馬戲團上伴奏表演的節(jié)目很相似。而古來舞馬的演奏規(guī)模最大的,應首推見于玄宗時代。《明皇雜錄補遺》敘其實況如下:“玄宗嘗命教舞馬四百蹄,各為左右,分為部目,如某家寵,某家嬌。時塞外也有善馬來貢者,上俾之教習,無不典盡其妙。因命衣以文秀,絡以金銀,飾其鬃鬣,間雜朱玉。其曲之傾盆樂者數(shù)十回,奮首鼓尾,縱橫應節(jié)。又施三層板床,乘馬而上,旋轉(zhuǎn)如飛。或命壯士一榻,馬舞于榻上,樂工數(shù)人立于左右,皆衣淡黃衫,文玉帶,必求少年而姿貌美秀者。每千秋節(jié),命舞于勤政樓下。其后上既幸蜀,舞馬亦散于民間。”
這些舞馬,用金銀、珠寶、玉石裝飾纓絡和鬃毛,背上披掛文繡彩衣,選年少俊美的樂工數(shù)人,著淡黃衣衫等為舞馬表演伴奏。表演時舞馬隨著樂曲旋律,或昂首、或擺尾、或起立、或橫走,姿態(tài)諸多。最神奇處,馬兒微蹲后腿,口銜酒杯,尚能為玄宗壽。
唐玄宗時期的宰相張說更是寫《舞馬千秋節(jié)萬歲樂府》三首,其一云:“圣皇至德與天齊,天馬來儀自海西。腕足徐行拜兩膝,繁驕不進踏千蹄。髤髵奮鬣時蹲踏,鼓怒驤身忽上躋。更有銜杯終宴曲,垂頭掉尾醉如泥。”張說是當時每次親睹舞馬祝壽場面的人,故他在詩詞中描寫了舞馬縱橫應節(jié),徐行跪拜的舞姿。
從這些記載中可以看出,“舞馬”在藏族、蒙古族等游牧民族中廣為傳播的過程中,逐漸丟棄了音樂以及一些繁雜的舞步,卻把最基本的舞馬步法保留了下來,同時保留下來的就是對馬匹以及騎手的華麗裝飾。當然,這些裝飾在歷史傳播中也發(fā)生了極大的演變,更加趨于民族化和地域化。這是宮廷舞馬向民間走馬逐漸轉(zhuǎn)換的過程中,宮廷文化在民間文化視角下的一個必然結(jié)果。
與普通的玉樹馬溫順、乖巧的性格不一樣,格吉花馬的另一個特點就是爭強好勝。每每進入比賽現(xiàn)場,它就開始興奮不已,站在起跑線上昂首揚蹄,急于前馳。比賽開始,它又往往像離弦之箭,總是沖在最前面。這種性格與玉樹康巴人的性格相輔相成。
如今,每年一度的玉樹賽馬會,已經(jīng)成為青海省規(guī)模最大的賽馬盛會。屆時,會場周圍幾公里內(nèi)搭滿了五彩繽紛的帳篷,如同一座獨具風情的帳篷城。在這場盛會上,除了能看到以玉樹馬為主的速度賽和走馬賽,還可以看到跑馬射箭、跑馬倒立、馬上揀拾哈達等其他地區(qū)很少看到的馬術表演。在這些比賽和表演中,不時閃現(xiàn)著格吉花馬的身影。(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