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嫁接在名校上的“假民辦”,好比一個有著大官老爸和大款老媽的天生幸運兒,焉能營養不良?他們的成長注定是對純民辦學校的大規模“圍剿”!我們等待著這場劫難的降臨……
有一些數據不能不讓我們憂慮:我國的優質教育資源非常缺乏,只有2%。廣州這么一個發達地區才10%。全國的人均教育經費才300多元,而香港人均是700港元。
因為匱乏,所以求之若渴,所以名校辦民校點亮了無數家長本來黯淡的眼神。“在這種情況下,名校辦民校正好可以緩解優質教育資源不足的矛盾。單靠民辦學校來解決行不行呢?民辦學校盡管這幾年發展比較快,但由于各方面的原因民校的份額只占5%左右,那么單靠民校的艱苦創業和發展來滿足全社會的教育需求是遠遠不行的。”民辦教育專家張鐵明認為。
那么名校辦民校,在輸出品牌的同時也輸出了“優質教育”嗎?肯定論者喜歡拿執信的例子作為論據:南海執信投資1億元建36個初中班,番禺執信投資2億元,都是以省級規模標準建設的新“名校”,靠政府投入簡直不可想象。由此認為,“名校辦民校”可解決政府對教育投入不足的問題,盤活了名校優質教育資源,滿足百姓對優質學位的強烈需求,使整個社會的教育資源總量突增。
與此類似,獨立學院政策的出臺也引得一部分人叫好。
“獨立學院政策是更好更快低成本擴大我國高等教育資源的有效途徑。此政策指向,將大大促進現有公有體制下的高等教育資源存量產生增值,并通過全新的機制或制度的配置,去吸引體制外的資源加入舉辦教育的行列,由此大大推進我國教育現代化目的的實現。”
“名校辦民校”在師資、管理、質量上都有相對穩定的保證,校舍、校名國有,辦學風險相對低,辦學基礎牢靠,較之企業家創辦的高收費民校有教育質量上的保障,客觀上促進了民辦教育的結構優化。
這些溫和的“頌辭”確乎引發了人們的無限神往,因而,也不難解釋為什么在短短幾年之內出現了廣州番禺迎賓路一帶“名校林立”的盛況。順德碧桂園演繹的“教育救市”神話,讓地產商看到了牽手名校的魅力,更讓普通人家轉憂為喜地看到享受“優質教育”的希望。畢竟,在朝向中國高等教育狹窄的通道上,入讀稀缺的“名校”成了唯一的直通車。
但是不久,熱情的消費者就開始回歸理性。面對一夜之間長出的眾多新“名校”,面對價格不菲的高收費,人們開始渴望了解:到底有多少老師是名校“正宗嫡傳”的?到底由誰來管理學校?這些漂亮的建筑后面是否真的“克隆”了“名校基因”?
追問的結果難免令人沮喪,懷疑的結論卻不斷在被驗證。人們不斷被告知、被提醒:別以為入讀了“名校辦民校”,就進了“名校”的“保險箱”。名校因何得名?自然是高升學率。高升學率來自于名師和優秀生源,而兩者受益于長期的地緣優勢和穩定的政府扶持,且經過漫長的文化積累和實踐檢驗,方能成就名校的“金字招牌”。
對于剛剛拔地而起的新生學校來說,距離真正的“名校”還很遠。按照規定,每一所新建的學校都必須接受教育系統關于評級時間的規定:如評上市一級學校至少需要九年。師資力量、生源質量和辦學機制等軟硬件須達到相應的水平,才能出產真正的“名校”。
張鐵明教授對于“優質教育”則有另一種詮釋。
“這是質量關的問題。你要求人家華師附中辦出來也是華師附中,也是不切合實際的,所以優質資源不能等同于校本部。優質資源是指相對于目前的生源水平,我要提得比他高一些。相信名校辦民校以后也有失敗的,就像民校一樣也有失敗的一樣,但這是過程中的必然,它另外有一個質量標準,不可能按原來的標準來辦。它不過是輸入了名校的理念、管理方式和教學方式,加上靈活的機制,比較快地、低成本地提高質量水平。只要名校辦的民校比純民校辦得有特色,質量高些,又比較穩定,那就是好的。”
偏偏就有些民校不以為然。在一次會議上,民辦教育專家陳忠聯表現出一貫的“不服輸”的勁兒,堅持要將所謂的“教學質量”弄個明白。
“我們的加工能力比較強。公立學校的初三畢業生只有80%考上普通高中,而我們有90%;公立的只有87%考上大學,而我們100%都可以上線。怎么樣?我680分進來的,你730分進來的,我年年超過你。所以我們民辦學校并不會和這些名校辦民校在教育質量上競爭,可以說他們比不了。就拿高考來說,我們100%超過華師附中,200多分的現在我們一定要讓他考上大學。教育質量是真料!我們遇到一個問題,董事長不睡覺,開會研究。我25個人一個班,不是我有多高,是因為教師有精力。再過十年這些學校還是搞不過我們!”
即便名校能夠快速“克隆”出許多新“名校”、小“名校”,那么這些短期擴張出來的“優質教育資源”又給整個教育市場帶來怎樣的格局呢?
在名校辦民校的沖擊下,公辦學校出現了“馬太效應”:強者愈強,弱者愈弱。據說一些重點中學的老師每逢暑期就可以享受瀟灑的“新馬泰游”,校長幾乎周游了半個地球。可是,就在同一座城市里,普通學校里連最基本的教學設施都缺東少西。在這種怪圈中,師資的流動使薄弱校越來越陷入失衡的發展,生源受到了極大挑戰。
2002年,哈市太古小學一年級只招來12名新生,連一個班都組不成,而按戶口劃分,其學區內適齡新生有100多人;南新小學2002年報名的新生僅有7名,這7名學生把這所有著40年歷史的學校永遠地畫上了休止符。
一位教育界人士憂心忡忡地說,一些薄弱校的“黃掉”只是教育資源爭奪戰的表面現象,更深層次的問題是更多普通公辦校的削弱。在我國當前教育資源極為稀缺的條件下,“名校”和它們衍生出的“民辦公助”校不斷擴張,“中等”水平的學校也逐漸真正地走向“薄弱”,最后造成:要么上“天堂”,否則就下“地獄”。
——摘自《以名校的名義——關于哈爾濱民辦公助學校的不完全調查 》
面對現實,那種以為通過名校辦民校促使“薄弱校優質化”的天真想法,無疑讓人啞然失笑。義務教育是提高全民素質的基礎平臺,是法律規定每位公民應當享有的基本受教育權利。義務教育人為地被分割成“三六九等”,歷來為輿論所詬病;而在名校辦民校潮流的推動下,學校發展的“兩極化”必將有愈演愈烈之勢,這在根本上有悖義務教育精神。
試想,當一座城市新老“名校”占據了半壁江山,普通校日益淪落成“薄弱校”時,高額的學費將基礎教育演變成了“精英教育”,與此同時,大量的無力享受“優質教育”的孩子在失望灰心中放棄了受教育機會。那么,從長遠看,這是國家的幸,還是不幸?是優質教育的擴張,還是縮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