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度改進與技術創新：我國企業實施綠色管理的保障

摘要：企業綠色管理是指以節約資源和能源、減少污染為核心目標的一系列管理活動。我國企業目前在推行綠色管理中仍面臨著一些問題和障礙。我們應該從政治體制、法律法規、技術創新、標準化管理等方面探求解決問題的途徑。

關鍵詞：綠色管理；制度改進；技術創新

中圖分類號：F270.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7217(2007)04—0083—04

2007年環境綠皮書《2006年：中國環境的轉型和博弈》披露：在反映各國政府在環境方面表現的世界環保績效指數的排名中，中國在全球133個國家中僅列94位。幾乎所有的中國人都意識到，環保已成為今天中國發展最薄弱的環節之一，中國資源和能源的超常規利用，中國生態環境污染的嚴重性已明顯制約了國民經濟的持續發展與社會公平正義的實現，環境問題已是迫在眉睫的危機。因此，在這個宏觀背景之下，我國企業推行綠色管理的迫切性和重要性已毋庸置疑，但同時企業推行綠色管理面臨著突出的問題和障礙，我們必須從健全完善相關體制和制度、積極推行技術創新的視角來尋求解決問題的途徑。

一、企業綠色管理是經濟可持續發展的必然選擇

1992年，聯合國環境與發展大會(UNCED)在《里約宣言》中明確提出：可持續發展是指人類應享有與自然和諧的方式健康而富有成果的生活的權利，并公平地滿足今世后代在發展和環境方面的需要，求取發展的權利必然實現。可持續發展強調經濟、社會、環境的協調發展，在這種形勢背景下，企業綠色管理成為經濟和社會可持續發展的關鍵環節和必然選擇。綠色管理否定了單純追求經濟效益、忽視社會效益和環境效益的粗放式企業發展模式，而替之以在整個供應鏈中綜合考慮環境影響和資源效率的現代企業管理模式。綠色管理的實施對推動“經濟—社會—環境”的協調發展具有不可替代的重大意義。

綠色管理的主要特征是以培養企業綠色經營觀念、增強環境危機意識和綠色競爭意識為起點，以綠色設計為核心，以綠色技術為支撐，使產品在整個壽命周期內對資源的消耗和對環境的影響都體現在設計當中；使用綠色生產工藝和綠色生產技術，實現生產過程中的節能、降耗和減污，最大限度減少企業在生產過程中產生的工業污染和防止過度的能源消耗；生產綠色產品，實施綠色營銷，保證產品在使用和處置過程中不影響消費者的身心健康，廢棄品易于回收和循環利用，不對環境造成后續污染；取得綠色認證，實施綠色管理系統化、標準化，使企業綠色管理的成效得到國際社會的認可，增強企業產品在國際市場上的競爭力，提高企業的市場綜合競爭力和生態經濟綜合效益。

二、目前我國企業實施綠色管理所面臨的問題與障礙

1、體制缺陷使企業實現綠色管理缺乏硬性監管，這是在我國企業樹立綠色管理理念、推行綠色管理模式所面臨的首要問題。2006年我國單位國內生產總值節能降耗的約束性目標并沒有實現。1007年1月，國家環保總局通報了投資額達1123億元的82個嚴重違反環保標準的項目，但“兩會”期間就有代表指出，在這82個嚴重環境違法的項目中，仍有11個項目對執法置若罔聞，照常運營。另據國家環保總局披露：全國大部分省級建設項目環評執行率只有70％左右，縣以下僅為20％左右。這種令行而禁不止的局面表面上是地方經濟發展與環境保護的沖突，實際上是一種政績與民生的博弈，當GDP成為衡量地方政府政績的首要指標時，對GDP數字的追求非常容易導致粗放式的經濟增長模式。每一個能創造產值的污染企業都有可能成為地方政府保護的對象，現在和未來的民生問題以及全局的經濟可持續發展讓位于短期和局部的利益，舊有的經濟增長模式與錯誤的政績觀扭結在一起給予了污染企業的生存空間，并成了環境惡化的主要原因。

2、法制的不完善使企業違規成本低廉，或缺乏對企業實施綠色管理的自動調控效力。目前環保法律雖多，但執法主體過多，權利分散，環保法并沒有賦予環保部門及時有效制止企業環境違法行為的強制執行權，即使發現問題，環保部門的懲罰權也十分有限，并且法律對企業一些違法行為處罰過輕或缺乏處罰依據，在具體執法中還普遍存在違規企業拖欠、拒交處罰款的情況。違規成本低廉、法律剛性不足是導致部分高污染企業敢于違規生產經營的直接原因。

稅收本是對企業經濟行為進行宏觀調控的有效手段，但我國現行的稅法還缺乏對企業實施綠色管理的積極推動。收費標準過低，如對排污費的征收仍采用上世紀80年代的標準，使企業寧愿選擇交少量的排污費也不愿采取措施減少排污或主動治理；對實施清潔生產、節能降耗的企業實行稅收優惠的力度不夠，國際上通用的鼓勵企業加強環保的加速折舊、再投資退稅、延期納稅等稅收優惠措施在我國幾乎沒有應用；現有稅種稅目的覆蓋面太小，沒有體現對資源和能源的加強保護，如資源稅并沒有對淡水、森林、草場及其他不可再生的、稀缺的資源課稅，使企業缺乏從經濟效益的角度自覺降低資源和能源消耗的推動力。

3、資金和技術的缺乏仍是目前制約企業實施綠色管理的瓶頸。據統計，目前國家綠色技術創新投入占同期GNP不足0.7％，約為發達國家的1/3。企業在自身經營規模較小、經濟效益不夠好的情況下，不可能有大量資金投入到購買先進設備、開發綠色技術、培訓員工等方面，高額的投資、緩慢甚至不確定的回報無疑是企業推行綠色管理的一大障礙。

企業實施綠色管理不僅僅需要科學的管理方法，更需要綠色技術作為支撐和保障。我國的綠色技術開發遠落后于發達國家，開發水平和開發能力均不足。綠色技術開發周期長、投入大、缺乏強勁的市場需求以及投資回報率不確定，這些因素的存在導致了綠色技術開發的高風險性，無論是企業自身還是專業的技術開發行業，因缺乏積極開發綠色技術的動力，限制了我國綠色技術水平的同步提高。

4、綠色會計、綠色審計、綠色信息披露等還未能成為企業綠色管理必要的制度支持。首先，企業內部需要建立綠色會計來確認和計量環境成本費用以及相應的環境績效，但由于環境因素和自然資源難以進行產權認定并進行商品化，并且綠色計量還需使用勞動量、實物量等其他計量方式，難以統一為貨幣化計量，使得計量問題成為綠色會計的一大難題，綠色會計在我國仍處于學術討論之中，并未付諸于實踐。其次，我國需要綠色審計對企業的環境經濟責任進行鑒證、審查和監督，但中國的綠色審計理論與實務也遠落后于西方國家，綠色審計仍處于理論探討的初級階段，并沒有統一的中國綠色審計指南。我國絕大多數的國家審計、社會審計和企業內部審計都未進行“綠色審計”，另外，證券法也沒有規定我國上市公司有披露環境信息的義務。這些制度的缺位是我國企業綠色管理未能有效推行的重大制約因素。

三、我國企業實施綠色管理所需的制度改進和技術支持

1、政府職能的轉變是企業實施綠色管理最關鍵的體制支撐。地方保護主義對發展綠色經濟的嚴重妨礙已是不爭的事實，要轉變經濟增長方式首先應該轉變政府職能，淡化經濟增長方面的政績考核指標，代之以污染物排放總量、單位產值的能源消耗以及社區公眾對環境的滿意度等環保指標，強化政府的公共服務責任。著名學者胡鞍鋼于2006年鄭重提出：省級以下地區不要再統計、公布GDP及增長率，考核地方政府的政績指標應以公共服務為主，公共服務主要指標中包括污染排放、社會治安、重大事故等。

政府職能的轉變還必須解決中國治理目前面臨的兩大不對稱性問題：信息的不對稱和權利的不對稱。中央與地方各級政府之間信息的暢通要求公共信息必須全部披露；中央對各級政府的監督，特別是對基層的監督涉及到公共權利必須受到各種制衡。當政令的傳達和落實都變得堅定、透明、及時、流暢時，企業推行綠色管理，地區實現綠色經濟增長模式才具有根本的保障。

2、法制的健全和完善是對企業實施綠色管理最有效的制度約束和自動調控。健全和完善現有法律法規，大大提高企業違規成本，或者使節能降耗的企業能依法得到經濟利益方面的有效激勵，這些改進將對企業實施綠色管理具有強大的促進作用。

各級政府的環保部門是直接對企業環境問題進行監督和管理的部門，但環保執法對一些項目無能為力，以“環保風暴”的超常規手段來補充正常制度約束的疲軟并非長治久安之計，因此環境保護法應賦予環保部門必要的強制執法權，并理順環保部門和其他管理部門的職責權限關系。對原環保法中對于企業一些違法行為處罰太輕或甚至根本沒有設立對應處罰依據的條款進行修訂和補充，使得企業的違規成本超過其所得收益，促使企業從經濟利益的角度必須自動推行綠色生產經營模式。另外對環保審批、環境訴訟和司法審查等相關法制的完善也必將提高環保執法的效率。

稅收制度對推動企業實施綠色管理具有顯著的杠桿作用，我們可以從保護環境的角度對現有稅收制度進行修改和完善：第一，應進一步強化環境稅收優惠政策。在所得稅方面，可以考慮對企業因提高資源和能源的利用效率而增加的收入參照行業標準減征所得稅，對環保投入可以按收益性支出在當期收入中全部扣除，對環保設備進行加速折舊，對環保收益再投資實行退稅；在增值稅方面，可以考慮對企業購入環保設備的進項稅額在當期抵扣；在營業稅方面，可以考慮對企業轉讓綠色技術所得收入減免或緩征其營業稅。第二，應在排污領域實行費改稅。如將“排污費”改為“排污稅”，合理提高現有的征收標準，分別對企業排放的廢氣、廢水、固體廢棄物及噪音按一定標準計量后征稅。第三，擴大部分稅種的征稅范圍。如可以考慮在消費稅課稅對象中增加對人類健康、生態環境有害的產品，如化肥農藥、木制消費品等；在資源稅課稅對象中增加淡水、森林、草地等項目，并提高征收標準，從而促進企業對資源的合理開發和利用。

3、綠色會計和綠色審計制度的建立將使企業綠色管理的效果可以科學計量、反映并得到鑒證，使企業環境信息的公開披露變為切實可行，這既是一種制度約束，也是一種技術支持。綠色會計是以自然資源耗費應如何補償為中心而展開的一門新的會計理論，它通過對企業與資源環境之間的經濟關系進行反映和控制，計算和記錄企業的環境成本、環境效益和環境風險，向外界提供企業社會責任履行情況信息，督促企業挖掘內部潛力，維護社會資源環境。綠色審計的基本職能是對企業與環境相關的基本活動進行監督、鑒證、評價，具體應包括審查企業環境經濟活動是否符合環保法律法規；鑒證企業所提供的綠色會計信息是否真實、準確、完整；查實企業環保專項資金的是否合理使用；評價企業環境責任的總體履行情況。企業的綠色管理信息通過嚴格審計后并依法對外公開披露，將使企業的綠色管理行為變得公開、透明，并始終處于規范化、制度化的監管之中，既約束和防范了一些企業的環境違規行為，同時又大大提升了那些積極推行綠色管理的企業的社會信譽和企業形象，增強了它們的綠色競爭力。

4、綠色技術創新是企業實施綠色管理的技術保證和必經路徑，我國企業推行綠色管理必須突破技術落后、自主創新能力不足這個瓶頸。“綠色技術”是指一切能節約資源和能源，消除或減輕生態環境污染和破壞，生態負效應最小的技術、工藝和產品的總稱。生態設計和綠色供應鏈管理等這些具體的綠色管理模式都必須依靠綠色技術的支持，通過優化產品設計，使產品在整個壽命周期內對環境的負面影響降低到最小，具體到原材料的選取、加工、包裝、存儲、運輸、使用到報廢處置的整個過程都追求最高的資源和能源利用效率和保證最低限度的環境污染。在這些綠色管理目標的完成過程中，企業健全嚴格的綠色管理體系和綠色技術使用缺一不可。

綠色技術的采用也是我國企業突破國際市場“綠色壁壘”的根本出路。“綠色壁壘”不僅要求出口國產品本身符合環保要求，還要求其生產全過程所采用技術工藝和方法也符合環保要求，因此，要增強我國產品的國際競爭力，獲得國際綠色認證，綠色技術將是必然選擇。2007年日本的豐田汽車將取代美國的通用汽車成為世界第一大汽車制造商，其制勝的關鍵原因就是搶先一步發展了節能的混合動力型汽車；2007年3月在日內瓦舉辦的全球性汽車展會上，一種被稱為Bluetec的技術最具吸引力，該技術通過一系列催化轉化裝置，一方面大幅度降低了汽車氮氧化物的排放量，另一方面也有效控制了汽車二氧化碳的排放。在全球資源與環境壓力下，綠色技術創新已成為不可阻擋的趨勢。

5、企業實施綠色管理還需要解決資金不足、內部管理體系不夠規范等問題。企業可以通過取得國家、社會和金融機構的支持來籌集綠色管理資金，如發行企業環境債券，向銀行申請低息貸款，爭取國家的綠色補貼等，還可以爭取國際信貸和國際基金組織的“綠色援助”。因為綠色管理的系統化和標準化將是國際發展趨勢，從企業內部管理的角度，我國企業應以國際環保認證標準為參考，從產品設計到使用后處置的全過程都設立規范的綠色管理體系，制定企業實際可行的技術標準。如2003年我國企業曾經采用無害化消毒技術對集裝箱貨物進行一次性衛生除害處理，并采用了電磁兼容強制檢測措施，才成功解除當時俄羅斯、新加坡等國對中國肉類進口的禁令。

企業綠色管理已是全球化的洶涌趨勢，也許短期內我國企業還缺乏內部的驅動力和外部的高效監管，技術上也比較落后，但企業要在國際市場上成為參與者、成功者而不是被淘汰者，國民經濟要獲得持續發展而不是追求付出巨大環境代價后的短期利益，綠色管理的成功實施將是我國企業的必然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