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務周刊》:近兩年來,以創投、PE為代表的新資本在中國內地投資的數量和規模都很大,由此也產生了一大批被新資本投資的成功企業,這些企業與傳統投融資模式下成長起來的企業有什么不同?
張帆:要搞清這個問題,必須得先談宏觀層面。中國從改革開放到現在,一直存在著中小企業融資難問題,問題背后的原因是中國的行業與企業都是粗放式發展。傳統融資中的民間資金地域強,行業性強,他們專注投資自己熟悉的一塊,而銀行的資金,對中小企業貸款沒有特別多的支持。這就造成了企業的發展和行業的發展是板塊式的,而這種現象反過來又增加了國家宏觀經濟調控的難度。因為同屬一個板塊的各家企業也是千差萬別的,宏觀經濟調控很容易陷入治亂循環,一放就亂,一管就死,微調幾乎很難實現。然而,創投資本正在有效地改變著這一切。微調不能靠行業主管部門,不能靠銀行,而是靠一個適于創業發展的生態,在這個生態系統中,企業自己去辨別機會,捕捉機會。以前在沒有創投資本的情況下,中小企業的這種辨別和捕捉的能力很差。以紅杉為代表的創投資本不僅帶來了投資業態本身的變化,而且改變了中國的板塊化發展模式。
《商務周刊》:創投資本是如何改變一個行業或企業的發展基因的呢?
張帆:舉個例子,前些年鋼鐵行業火暴,大家就都往鋼鐵業里扎堆,整個產業鏈條上下游之間出現裂縫,要么緊缺,要么過剩。中小企業其實就是這個行業主鏈條的潤滑油,它能減少了一個行業運行的阻力。如果中小企業發展起來了,那么就會潤物細無聲豐富這個產業鏈的各個環節。這是從企業外部看。
從企業內部來看,創投改變了企業的DNA和機制,而這是以前無論自身積累的資金還是銀行貸款或者民間融資無法實現的。原本一些家族制企業的管理架構、職業經理和員工的培訓是低效率的,企業常常遇到長不大的問題。創投資本加入后,就會重新設計擴張策略、激勵機制和人力資源管理,有了這些企業家認可的管理機制,企業就有了一個新DNA。它才能更善于捕捉市場機會。
《商務周刊》:中國的企業要么國有,要么家族制,而創投則完全是一個美國式的股東主義的公司治理理論,這種股東本位制與中國的傳統企業理念相融嗎?
張帆:其實在創投資本沒進來之前,中國許多中小企業,企業主自己占100%的股份,這個企業的發展也是以股東為本位的。有一些先知先覺的企業家認識到掌握100%的股權并不是對自己最有利的股權安排,因此才會引入創投。創投進入之后,股東本位的宗旨沒變,這是核心,以獲利為目的的企業永遠是這樣的。變化的是股權的多元化導致企業出現革命性飛躍。創業資本、管理層、員工都分享一些股份后,這個企業的總盤子大為擴大,原股東得到的利益也會更多。
《商務周刊》:紅杉是如何理解價格投機和價值投資的?
張帆:價格投機不是紅杉的哲學,比如我們早期做的項目,沒有紅杉這樣的創投資金投入,那些公司是成長不起來的,更無從定價了。當年Google是兩個學生創建的,他們當時一無所有,現在公司有3000多億美金的市值。而為了Google的發展,紅杉花費了十年的時間。像紅杉這樣的風險投資基金往往具有足夠的經驗和眼光,能夠幫助那些企業生存下來,并且發展壯大。有人說,中國現在是一個特定的歷史階段,存在價格差,所以這些基金就來了。其實這是以偏蓋全的。中國在不斷發展,世界也在不斷發展,不斷創新,總有一些新企業冒出來,如何評判它們,如何投資它們,如何幫助它們?就是幫助他們一起創造公司價值 。
《商務周刊》:清科的2007年三季度報告中顯示,外資背景的創投基金投資的項目在減少,而本土比例在升高,這是否意味兩者對目前中國的投資前景產生了分歧?2008年,紅杉中國的投資計劃是否會有變化?
張帆:沒有分歧。本土創投發展得非常快,外資的投資也在擴大,此消彼長是非常正常的自然變化。總體來講,中國現在不是錢過剩了,還是缺錢,如何讓有發展潛力的企業拿到錢,這還是一個問題。中國的風險投資不是過剩了,現在還是在整體放大的過程中。因此,關注每個季度的變化意義不大。
2008年,紅杉中國基金的投資判斷也沒有任何變化 一如既往地認為中國還是有很多高價值、高成長的企業值得我們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