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話“學生自治”

　　何謂“民主”？眾多哲學家、社會學家、政治學家們都進行了闡述，而最精辟者莫過杜威的“民主不僅是一種政府的形式，它首先是一種聯合生活的方式，是一種共同交流經驗的方式。”[1]由于民主社會實現的是這樣一種社會生活方式，在其中各種利益相互滲透，并特別注意進步或重新調整，這就使得民主社會比其他社會更加關心審慎的、系統的教育。這種“民主教育”的宗旨在于通過對學生進行民主意識的培養和民主生活的訓練，使學生適應資本主義民主體制下的社會生活，即實現個人政治社會化。主要通過這三種方式：⑴民主意識的培養；⑵民主生活的訓練；⑶政治社會化。[2]
　　對于民主意識的培養主要通過設置“公民課”，在“社會教育”中實施公民教育，把憲法、歷史、國旗、國歌等象征國家性質的內容納入必修教材。簡單地說就是開設政治課，通過政治教學，將維護國家、社會的機制以及對未來的渴望教與學生。西方研究機構曾對這種方式的效果進行過研究：德國有關機構曾對法蘭克福大學的107名學生進行過研究，發現即使專門開設一門“公民課”，在對民主制度的認識和參加政治活動的積極性方面，“學過與沒有學過這門課的學生之間并沒有什么重大差別”。該國于20世紀60年代初期還曾對公立中學學生的政治態度進行過調查研究，同樣發現“公民課即便是由好的教師任課，對學生的政治覺悟也沒有任何深刻的影響”。美國的普杜民意研究小組的同類研究結果，對公民課的效果也持懷疑的態度。[3]
　　其實，上述研究進一步印證了當年進步主義教育提倡的“做中學”的道理。譬如游泳，要在水里游；學游泳，就須在水里學。若不下水，只管在岸上讀游泳的書籍，做游泳的動作，縱然學了一世，到了下水的時候，還是要沉下去的。對于學生民主意識的培養也同此理，所以教育家們更重視民主生活的訓練，即“學生自治”對學生的教育意義。
　　學生自治，簡單地說就是學生自己管理自己、自己教育自己。主要立足于使學生從小經營民主的生活，并在民主生活中，逐步學會維護自己的民主權利與其他合法權益，同時履行自己應盡的義務。推而廣之，時而久之，以達到使社會進步的目的。這也正是“公民訓練”、“公民教育”的精義所在。
　　美國教育家杜威認為，“在學校里的自治，實為養成將來國家自治的國民。學生在校做民治的學徒，將來就為民主國家里自治的國民。”[4]對此，陶行知詳細解釋為，“今日的學生，就是將來的公民；將來所需要的公民，即今日所應當養成的學生。專制國所需的公民，是要他們有被治的習慣；共和國所需的公民，是要他們有共同自治的能力。中國既號稱共和國，當然要有能夠共同自治的公民。想有能夠共同自治的公民，必先有能夠共同自治的學生。所以從我們國體上看起來，我們學校一定要養成學生共同自治的能力，否則不應算為共和國的學校”。[5]
　　至于第三點政治社會化，是指在家庭、學校、社會生活中的潛移默化，使得學生無形中形成一定的政治價值觀念。這種影響乃是隱性的，似春風潤萬物。如前蘇聯著名教育家馬卡連柯的“學生集體”的建構，對個體具有一種無形的約束作用，使之向著共同的目標而努力。而美式的學生自治則脫胎于美式的政治。美國的政治歷來標榜的是“三權分立”，這種形式也滲透到學校中，比較有影響的是“學校市”這種形式，即在學生組織中也成立相應的立法、司法、行政三個職能部門，部門的領導人通過學生選舉產生。這種學生自治不僅遍于大、中學校，連小學校高年級也有實施者，因而也就延續了美式的“政治神話”。
　　實施學生自治，同時也改變了對于學校管理的認識。“平常學校的管理，有一個大錯處，就是以章程、規則為超于兒童經驗之上，兒童不配加入，不配與聞。所以這種管理都是由上而下、強迫的、不自由的管理，效果很少。要知道學校的規則，不但維持學校內的秩序，還要養成兒童將來在社會上遵守法律的經驗和習慣；不但守法，還要使他自己立法。這種經驗和習慣的養成，在社會上很有用處。”[6]兒童剛入校，就宣布成為本校一員需要遵守校規多少條；進入某個班級，又宣布成為班級一員需要遵守班規多少條。兒童若遵守了，學校初看起來秩序井然，師生之間也都相安無事。兒童的行為若與之不符，便拿這些來規范兒童。這種管理方式使得學生完全處于被動的、機械的地位。可謂只重視規章、制度，而忽略了規章、制度本身的含義，忘記了兒童不是因規章、制度而存在的。恰恰相反，正是由于兒童的存在，這些規章、制度才得以存在。
　　其實，我國在20世紀先后進行過“學生自治”和建立“學生集體”的嘗試，并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但是以往的嘗試，似乎是借鑒別國經驗，卻缺乏這種經驗原有的民主精神。然而令人不解的是，盡管近20年來，我國逐步推進民主化的進程，而學生管理中的民主色彩，反而日趨淡化。名稱繁多的“班級干部輪換制”、“學生輪換值日制”、“小班主任制”，表面看來，似乎更民主，但總的趨向是增設干部崗位，縮短干部任期，讓更多學生有機會當干部。誠然此舉可視為教育民主化的成果之一，這樣的嘗試，在某種程度上可能會淡化“學而優則仕”，而且能使學生們都能從為班級工作中得到鍛煉。因而開始時，受到教師、學生、家長們的歡迎。時間一長，發現學生在臺上時能認真負責，下崗了便撒手不管。誠如戲園里的“你方唱罷我登場”，可謂熱鬧紛紛。班級內看似生生都負責，實際上生生都不負責，最后還得班主任來負責。其實這樣的嘗試只是滿足了許多學生想做干部的愿望，并沒有解決“為什么要當干部的問題”。一言以蔽之，學生民主的意識沒有得到培養，學生自治沒有被重視。這是真民主，還是偽民主，恐怕還需仔細斟酌。不知這樣理解是否偏頗，還望求教于方家。
　　
　　注釋：
　　[1][美]杜威．民主主義與教育[M]．2版．王承緒譯．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01：97．
　　[2]陳桂生．教育原理[M]．2版．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0：135．
　　[3][美]卡里米亞斯，馬西亞拉斯．教育的傳統與變革[M]．福建師范大學教育系，杭州師范大學教育系，華南師范大學教育系等合譯．北京：文化教育出版社，1981：186．
　　[4][美]杜威．學生自治[J]．新教育，1919，2（2）：163-166．
　　[5]陶行知．學生自治問題之研究[A]．陶行知．中國教育改造[C]．合肥：安徽人民出版社．1981：20-21．
　　[6][美]杜威．杜威五大講演[M]．2版．胡適譯．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5：112．
　　（作者單位：華東師范大學教育學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