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瘋狂迷戀上了巴西作家保羅·科埃略的作品,陸續讀了他的《牧羊少年奇幻之旅》、《我坐在帕德拉河畔哭泣》、《第五座山》,而后竟然神奇地在圖書館幾乎發霉的舊書架上偶遇這本《韋羅妮卡決定去死》,雖然是同一作家的作品,但這個書名一直讓我考慮要不要去讀,看來書名的第一印象在很大程度上影響著人的閱讀。但這樣的偶遇讓我決定放下心中對“去死”這樣一個書名的耿耿于懷,也幸好我放棄了這種個人的偏見,才讀到書中那些完完全全表達了我在這個世界與人群包圍中某一刻的想法,一種被人理解的感激、有人分享的喜悅涌上心頭。
保羅·科埃略是一個非常具有宗教氣息的作家,在我看過的他的《牧羊少年奇幻之旅》、《我坐在帕德拉河畔哭泣》和《第五座山》中都有著濃濃的流露,因而曾有人好奇為何在全球暢銷的《牧羊少年奇幻之旅》譯介到中國以后,卻并沒有引起國人的轟動呢?我想這應該歸因于中國不是這樣一種基督教的宗教傳統吧,書中的信仰、獻身、療救世人的使命等在務實的中國人看來有點玄虛。但與他的這三部作品不同,《韋羅妮卡決定去死》是一部更純粹意義上的小說,被賦予了更濃的文學色彩,因為它離現實更近,書中的人物與事件也似乎離我們并不那么遙遠。保羅將故事的整個背景放在了維萊特精神病院,并在故事剛剛開始的時候,就很直接地使讀者明白了書名的含義:“1997年11月11日,韋羅妮卡決定去死。”可是,就這樣一句簡簡單單的交代,卻讓我很自然地有了下一個疑問:韋羅妮卡為何要去死?保羅·科埃略早已猜到讀者會有如此一問,于是他延續著他一貫的簡單并不繞彎的風格,在幾頁紙之后很快給出了答案。韋羅妮卡之所以決定去死,并非因為她是個滿懷憂愁和痛苦的女人;相反,她可以敏感地領略快樂和享受生活,她年輕、漂亮,不相識的男人會送她花朵。她是個絕對正常的人。她決定自殺出于以下兩個簡單的理由:第一,她生活中的一切沒有任何變化,青春一旦逝去,就意味著一天不如一天。第二個理由:韋羅妮卡閱讀報紙,看電視,了解世界上正在發生的一切。一切都是荒謬的,而她又無法改變這種局面,這就使她產生了自己一無所用的感覺。于是她決定去死,沒有留戀,沒有猶豫,在5分鐘內她吞下4盒安眠藥??墒撬齾s沒有死,再次醒來時她發現自己身處維萊特精神病院,故事就從這里繼續發展下去。
小說的題材是瘋人院,可是為何有那么多的作家關注瘋人院呢?因為瘋使人常常表現出人的本質。正如精神病院里的伊戈爾醫生所說的:“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特點、天性、歡愉的方式和尋求冒險的精神,具有其唯一性。然而社會卻要把一種集體的行為強加在每一個人的身上,于是人們便要不停地問自己為什么非要這樣行事不可?!本癫≡褐械陌6虐柕戮褪窃诟改敢恍南胱屗蔀橥饨还贂r自己卻只想成為一位畫家,畫出天堂的幻影。因而,這是一種在個人意志與公眾意志之間的較量,但往往個人意志被遭到毀滅。埃杜阿爾德就被作為精神分裂癥的病人送進了這所精神病院。對于公眾意志或所謂的現實,伊戈爾醫生有著一番精辟的見解:“多數人認為應該如此的東西就是現實。它無需是最好的,無需是最合乎邏輯的,但要符合集體的愿望?!辈⑶?,醫生舉了一個例子來說明這種現實就是公眾意志的產物。在佛羅倫薩主教堂,有一座極其漂亮的掛鐘,是1443年保羅·烏切洛設計的,這座掛鐘有一個奇怪之處,雖然它和其他所有的掛鐘一樣都能表示時間,但是它的指針卻是朝反方向走的。當然這不是一種故意為之的標新立異,當時確實有一些鐘是這樣運行的。因為某些不知名的原因,我們所見的鐘的指針的走向采用了我們今天所認為是“正確的”這一種,因此保羅·烏切洛的掛鐘則成了一種越軌之物,成了一種瘋癲。若是今天有人問:為何鐘表的指針要朝這個方向而不是相反的方向運行呢?那么肯定人們的回答就是“你瘋了”。因此,這些呆在精神病院中的所謂“病人”在世人的眼里看來是一群可憐蟲,但是他們在這里卻活得很自由,有一些人雖然可以出院但卻不愿意離開這里,為什么?因為在這里所有的人都可以說出自己的想法,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尊重自己的天性,無需向任何人解釋自己的生活方式從而求得別人的理解。因而從某種程度上說,這里不是一個可怕之地,而是一塊精神完全得到釋放的福地,人們在這里不受公眾意志的束縛,可以自由行使個人意志,從而使心靈獲得最大程度的自由與舒展。韋羅妮卡在這里體會著以前不曾體會過的自由,滿足著過去對自己都一直隱瞞著的欲望,體會著“了解自己內心的瘋狂,并與之和睦相處”。這個被醫生判了死刑,活不過一個星期的女孩卻在這里發現了生命總有它的某種意義,在這里她學會了“沿著自己心靈和眼睛中的欲望之路前行”,她與她的新戀人埃杜阿爾德逃離了維萊特,以為自己只有24小時可以生存的她不知道這是醫生的一個謊言,而她將以“每活一天都是一個奇跡”的心態去面對每日的生活!因此,對她這段精神病院之旅是一段自我發現、自我釋放之旅,我們都不需要強迫自己與別人一模一樣,因為在世界上所有大大小小的森林中,上帝沒有創造哪怕是一片與其他樹葉相同的葉子;我們要有勇氣成為一個與眾不同的人,做一個只考慮現在的人。
保羅·科埃略有著無比的智慧,他在哪怕成為國際著名作家后,仍然居住在科帕卡巴納——和他作為詩人和音樂家時一樣,他喜歡漫步在海邊的碎石路上,他耕耘著傳統,也耕耘著勇敢。他在講述他所喜歡的人類、街道、城市、真實或虛構的故事時,也傳達著現代社會的福音,在一個個成人寓言中給人以一種尋求失落已久的純真天性的渴望,雖然這種“瘋癲”的世界尚未到來,他卻給我們建立了一個精神上的樂園,人們時時可以在那里休憩自己疲憊的靈魂,獲取毅然前行的勇氣與力量,做一個自己天性使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