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對夫婦開始在威斯康辛的一座靜謐的湖泊度周末的那個年代,他們正值青春歲月,經濟極其拮據。妻子的親戚借給他們一座小屋。它位于樹木繁茂的一個山谷里,距離湖邊約1公里多遠。
丈夫的工作時間頗不固定,因此他們時常在星期五的午夜才能到達那里。不過要是不見飛蚊的蹤跡,他們倆會來到湖邊,躍入水中作一番月光下的暢游,然后背靠樹干,品嘗著葡萄酒,談論他們的未來。
一個夏季,年輕的丈夫買了一艘舊摩托艇。兩人駕艇沿湖岸飛馳,在掃視湖岸上那些小屋時,兩人幻想著如果在湖邊擁有一處休閑之地會是什么情景。丈夫搖了搖頭:這種小屋不是他能買得起的。
數年過去了,這對夫婦生了孩子。他們有一段時期不能經常光顧這座小屋。最后,妻子的親戚將它轉了手。
不久,丈夫在工作中碰到了機遇,掙的錢比他曾夢寐以求的還要多。他們記起了以往度過的那些周末,于是重返舊地,并購置了緊鄰湖水的一座雪松木小屋。小屋被參天古樹環繞,整條湖岸微微傾斜延伸至水邊。那景色真是美不勝收。
他們沒有料到夏日是這樣令人陶醉。早上,當晨曦還未露頭時,丈夫已到湖邊垂釣,而妻子一直睡到被鳥兒喚醒。他回屋做好早餐,兩人便在水榭陽臺上吃起了美味的煎蛋餅。
夫妻倆與棲息在周圍大樹上的金花鼠、松鼠以及啄木鳥成了摯友,并結識了附近的雜貨店店主,自制熏肉的肉鋪老板和出售新鮮西紅柿的農戶。
一天之中,他們倆最鐘情的時光是黃昏。她熱愛夕陽。在漫步時,他們總會駐足凝視漸薄西方的晚霞將湖水由藍色變成紫色、銀白色直至夜幕垂下。一天傍晚,丈夫隨口吟了一首短詩:
夕陽冉冉而落,
宛如金色之淚。
時光流逝,
永不回淌。
妻子告訴他,這詩未免有點傷感,不過她仍頗為好評。
10月并不是妻子偏愛的季節,即使是多彩的秋季和在傍晚壁爐前的消磨也無法觸動她的意志。她是一個熱愛夏日的婦人,從不愿與朔風為伴。
11月來臨,夫妻倆將小艇儲存原處,拆下吊床,把一切雜物收拾好,驅車返城。每當他們離開時,妻子總是嘆息不已。
春日的氣息又洋溢大地。當他們倆得知湖上的冰塊已消融時,立即重返湖畔。妻子推開門窗,讓新鮮空氣充滿室內。她走到戶外,去探視久未相見的金花鼠和啄木鳥。
夏日似乎一個比一個魅人,日落似乎愈來愈壯觀,愈來愈令人珍惜……
后來,終于有那么一個周末,丈夫獨自一人在冬季來臨之前關閉了小屋,回城去了。他加快工作的節奏,試圖不讓自己去回憶那張特制的椅子 —— 妻子的心愛之物,那張吊床—— 她在圣誕節送給他的禮物,他也試圖不讓自己去回憶那座湖畔小屋——他贈給她的禮物。
他依然會給自己一個短暫的休閑,來到湖邊觀看日落。那景致仿佛一只膨脹了的碩大鮮橘,她最喜愛的那種,可他卻無法透過淚水孤身一人凝神而望。終于有一天,他扭頭返回屋內,收拾衣箱,鎖上門,驅車離去。
一塊“此屋出售”的告示在屋前豎起,或許另有一對喜愛靜觀日落的夫婦會將它買下。他期望如此。
(該文作者馬克·羅伊考曾是美國《芝加哥論壇報》專欄作家,此文是他為懷念亡妻而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