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四清運動在一些方面還有值得肯定之處,主要是改善干部作風,密切干群關系,強調抓生產,改善經濟管理,健全鞏固集體經濟等。但是,四清運動畢竟是在“以階級斗爭為綱”的思想指導下進行的,運動的基本方面是錯誤的。它嚴重擴大了打擊面,挫傷了一部分群眾和基層干部的政治熱情和生產積極性;使農村經濟政策的貫徹執行受到干擾;為“文化大革命”做了理論與實踐上的準備,等等。
[關鍵詞] 四清運動 文化大革命 歷史評價
1981年中共十一屆六中全會通過的《關于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對四清運動作出了實事求是的評價?!稓v史決議》指出,1963年至1965年間,在部分農村和少數城市基層開展的社會主義教育運動,雖然對于解決干部作風和經濟管理等方面的問題起了一定作用,但由于把這些不同性質的問題都認為是階級斗爭或者是階級斗爭在黨內的反映,在1964年下半年使不少基層干部受到不應有的打擊,在1965年初又錯誤地提出了運動的重點是整所謂“黨內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不過,這些錯誤當時還沒有達到支配全局的程度?!稓v史決議》的評價為我們研究這段歷史指明了方向。
一、四清運動值得肯定的方面
具體而言,四清運動值得肯定的方面,主要表現在以下幾點:
第一,對改善干部作風,密切干群關系,具有一定的促進作用。
四清運動的基本出發點就是認為基層干部作風存在嚴重問題,為此,在運動期間,中共中央要求各級干部要“好好地洗洗澡”,對社、隊普遍存在的“四不清”矛盾,“必須予以解決”,使“四清成為人民公社、大隊和生產隊,首先是基本核算單位的一項經常制度,并作為一種重要的社會主義教育”;要求干部必須積極參加生產勞動,并把“干部是參加了勞動,還是不參加勞動”作為衡量四清運動是否搞好的重要標準之一。
應該說,上述措施和要求都是正確的,對解決干部隊伍中的不良作風,密切干群關系,起到了一定的積極作用。同時,一些干部下基層蹲點搞四清,了解到了基層群眾存在的實際困難,為廣大群眾做了許多好事。楊尚昆的一段日記就很典型地反映了這一點。他寫道:經過很多同志蹲點,現在不是已經提出來衛生部門要下鄉為人民服務嗎?農民看不起病,藥費太高,住院費太高,所有蹲點的人都反映這個問題。[1]
第二,雖對生產造成一定的影響,但運動過程中始終強調抓生產,并沒有因開展階級斗爭而放松生產工作。
在中共八屆十中全會上,毛澤東一方面大講階級斗爭,一方面鑒于1959年廬山會議后的“反右傾”給經濟工作帶來的干擾,他接受劉少奇等人的意見,提出了“決不要因為對付階級斗爭而妨礙了我們的工作,要把工作放到第一,階級斗爭和它平行,不要放在很嚴重的地位”。[2]在四清運動中,中央和各地都強調了運動同生產的緊密結合?!肚笆畻l》提出了農村中的十個根本問題,要求各地“在不誤生產、密切結合生產的條件下,分期分批地有步驟地推行”。[3]《后十條》明確指出:“社會主義教育運動的進行,必須同生產工作緊密地結合起來。運動進行的每一個步驟,都不能耽誤生產。運動中的一切措施,都應有利于生產。在整個運動中間,隨時都要注意把群眾的政治熱情和勞動積極性,引導到鞏固集體經濟、發展農業(包括集體副業)生產上去?!保?]在《二十三條》中,除把增產作為搞好運動的一條標準外,還規定財貿機關應當在投資、貸款等方面,適當支持進行“四清”地區的生產建設。并提出“四清要落在建設上面”。[5]
可以說,這些政策措施的執行,對于在四清運動中,堅持抓緊工農業生產起到了積極作用。薄一波指出:“前后歷時4年的‘四清’運動雖然也給工農業生產帶來消極影響,但同1959年、1960年反‘右傾’斗爭比,影響要小得多。”[6]
第三,對改善經濟管理,健全鞏固集體經濟起了積極作用。同時,對于打擊反革命破壞活動和刑事犯罪活動,剎住歪風邪氣,維護社會秩序,也起了一定的作用。
中共中央在開展五反和四清的指示中,對改善經濟管理,健全鞏固集體經濟等都作了規定。在城市中,規定“無論在計劃管理、技術管理、勞動管理、物資管理、財務管理方面,也無論在政治工作、職工生活、組織領導等方面,都要根據或參照國營工業企業管理工作條例草案和國營商業經營管理條例草案的規定,把必要的制度建立和健全起來”。[7]在農村,規定要實行生產民主、財務民主,定期公布賬目、工分,制定了一些必要的財務制度。這些措施對于改善經濟管理,堵塞漏洞,鞏固集體經濟起了積極作用。同時,在運動期間,社會上確實存在一些敵對分子的違法犯罪活動,四清運動對這些破壞活動和犯罪活動進行了斗爭,在一定程度上維護了社會安定,剎住了歪風。
二、四清運動的基本方面是錯誤的
但是,四清運動畢竟是在“以階級斗爭為綱”的思想指導下進行的,運動的基本方面是錯誤的。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嚴重擴大了打擊面,挫傷了一部分群眾和基層干部的政治熱情和生產積極性。
作為重點開展四清運動的縣社隊,幾乎都對階級敵人的破壞活動,作出了過于嚴重的估計,認為階級敵人不僅有已經劃定的地主、富農、反革命分子和其他壞分子,而且有漏劃的地主、富農、反革命分子和其他壞分子。基于這種估計,許多社隊重新劃定了階級成分,進行民主補課,將一部分群眾劃入了階級敵人一邊,給戴上了漏劃地主、富農、新生資產階級分子、壞分子等帽子,進行批判斗爭,這就對一部分群眾造成了極大的傷害,也嚴重挫傷了群眾生產的積極性。
對于農村基層干部存在的一些問題,也在階級斗爭擴大化的總體估計下,看得十分嚴重。認為“在農村基層干部中,有許多人犯有大大小小的錯誤,不僅有經濟上的‘四不清’,而且有敵我不分、喪失立場、排斥貧農下中農、隱瞞成分、偽造歷史等等政治上和組織上‘四不清’,其中有一些人的錯誤比較嚴重,甚至已經蛻化變質,成為階級敵人的代理人和保護人”。由此提出,整個運動由工作隊領導,對基層組織和基層干部,“可以依靠的就依靠,不可以依靠的就不能依靠”。[8]在這種“左”的思想指導下,各地普遍地產生了打擊面過寬,撤換、處分干部過多等現象,使一大批黨員和干部受到不應有的傷害,從而影響了農村基層干部的積極性和工作熱情。
第二,農村經濟政策的貫徹執行受到干擾。
為了克服因“大躍進”和人民公社化運動帶來的農村嚴重困難,1961年中央起草了《農村人民公社條例(草案)》(即《農業六十條》),并于中共八屆十中全會上正式通過?!掇r業六十條》在許多方面對人民公社原有體制做了相當程度的改變。比如縮小社隊規模;以生產隊為基本核算單位;社員可以耕種自留地、開墾零星荒地、飼養家畜家禽等,并把人民公社社員的家庭副業看作是“社會主義經濟的必要的補充部分”等等,因而受到廣大群眾的歡迎。但在隨后開展的四清運動中,為了進行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兩條道路的斗爭,有些縣社隊將包產到戶視為“刮單干風”、“走資本主義道路”而予以取締和嚴厲批判,并無視《農業六十條》的規定,隨意沒收社員的自留地、開荒地,搞生產大隊核算,或者繼續平調生產隊和社員的資金搞集體建設。四川、陜西、山東、吉林等省有些縣、社、大隊,為興修小型電站或水利工程,平調生產隊和社員的資金。上述種種現象,使《農業六十條》中的許多經濟政策在一些地方未能落實。這不僅在農民群眾中造成了思想混亂,而且嚴重妨礙了農村商品經濟的發展。
第三,四清運動最為嚴重的后果是為“文化大革命”做了理論與實踐上的準備。
一是理論上的準備。中共八屆十中全會提出階級斗爭要年年講,月月講,這一“左”傾理論不僅為全黨所接受,而且很快付諸實踐,指導四清運動。由于“左”傾理論與“左”傾實踐的惡性循環,階級斗爭一再被人為地擴大,從而證明了毛澤東“左”傾錯誤理論的正確,證明了中國社會確實存在著嚴重的尖銳的階級斗爭。于是,《二十三條》進一步提出四清運動的重點是整黨內那些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這實際上就提出了開展“文化大革命”的最基本的理論根據。
二是實踐上的準備。四清運動期間,在部分地區開展了奪權斗爭,大搞懷疑一切,無限上綱,把任何問題都歸結到階級斗爭上來認識,上升到政治問題來處理,搞人人過關,“有魚沒魚掏干了看”,鼓動群眾斗領導,認為不斗,就顯不出革命的樣子。于是,在運動中刮起了一股非法斗爭的歪風,什么抓人、打人,戴高帽子,搞逼供信等等。這些做法,無疑為“文化大革命”期間的“打、砸、搶”提供了直接或間接的經驗。
但是,從整體上看,四清運動的錯誤還只是局部性的錯誤,還沒有達到支配全局的程度,這和“文化大革命”是不同的。四清運動只是在全國大約三分之一的城鄉地區開展,而且是有領導分期分批地進行;當時國民經濟的調整居于主導地位,始終是黨的工作重點,周恩來總理在三屆全國人大一次會議上還宣布:調整國民經濟的任務已經基本完成,工農業生產已經全面高漲,整個國民經濟已經全面好轉,并且將要進入一個新的發展時期。[9]盡管在理論上提出了“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的錯誤觀點,但在實際中并未來得及加以全面貫徹;當時規定的一些具體政策有不少是正確的,對運動中出現的某些偏差,也作過一些糾正。《關于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對包括四清運動在內的十年建設時期做出了總體的評價:“我們現在賴以進行現代化建設的物質技術基礎,很大一部份是這個期間建設起來的;全國經濟文化建設等方面的骨干力量和他們的工作經驗,大部分也是在這個期間培養和積累起來的。這是這個期間黨的工作的主導方面?!保?0]
注 釋:
[1]《楊尚昆日記》下,中央文獻出版社2001年版,第653頁。
[2]薄一波:《若干重大決策與事件的回顧》下卷,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第1138頁。[3]《建國以來重要文獻選編》第16冊,中央文獻出版社1996年版,第175-176、328頁。
[4]《建國以來重要文獻選編》第17冊,中央文獻出版社1997年版,第392頁。
[5]《建國以來重要文獻選編》第20冊,中央文獻出版社1998年版,第28-29頁。
[6]薄一波:《若干重大決策與事件的回顧》下卷,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第1291-1292、1315頁。
[7]《建國以來重要文獻選編》第16冊,中央文獻出版社1996年版,第179頁。
[8]《建國以來重要文獻選編》第19冊,中央文獻出版社1998年版,第248、226頁。[9]《建國以來重要文獻選編》第19冊,中央文獻出版社1998年版,第456頁。
[10]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關于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注釋本),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第22頁。
責任編輯 梅 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