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贛南、閩西革命斗爭對閩東革命斗爭的興起和發(fā)展產生了巨大的影響,推動了閩東革命斗爭的開展。
[關鍵詞] 贛南 閩西 閩東 革命斗爭 影響
上個世紀三十年代以后,閩東革命斗爭之所以得以興起與發(fā)展,除了當年廣大閩東人民有著迫切的革命要求與踴躍參加,當年閩東黨的組織領導與廣大黨員的英勇奮斗,以及中央和上級黨的指導與幫助等因素外,考諸史料史實,實與贛南、閩西革命斗爭的影響有很大關系。然而有關這一方面的研究,至今仍為許多人所忽略。
一
上個世紀二十年代末,閩東人民尤其是廣大農民群眾,同全國人民一樣,在帝國主義和封建主義的深重壓迫下掙扎于水深火熱之中,因而他們要求進行反帝反封建革命斗爭求得自身翻身解放的呼聲日益高漲。是時閩東人民的革命斗爭情緒,就如當年流傳于這一帶的一首民謠所說的那樣:“想起官廳心就煎,提起豪紳人發(fā)癲。”
恰于此時,贛南、閩西共產黨領導窮人鬧革命的消息傳來,點亮了他們心中的希望,開始激發(fā)起他們的革命斗爭熱情。據后來成為閩東革命領導人之一的陳挺將軍回憶:“到二十年代末,有關共產黨的傳說,已傳遍這一帶的窮鄉(xiāng)僻壤。1930年,我剛18歲,還是個打竹篾的徒工,經常隨師父外出干活,所走過的村莊,都會聽到鄉(xiāng)親們在談論江西、閩西共產黨鬧革命,說是有一支朱毛紅軍,專門為窮人打天下,分田地給農民,說得有聲有色,把窮弟兄的心都給吸引了。”①
那么,有關贛南、閩西革命斗爭的消息又是如何傳遍閩東地區(qū)的呢?從現有史料看,主要是閩東黨的同志廣為秘密宣傳的結果。據后為成為壽寧縣黨的負責人之一的許威同志回憶:1930年2、3月間,壽寧籍的共產黨員范義生同志,帶著福安籍的共產黨員詹如柏、施霖、張少廉等同志,以“尋龍”(即“看風水”,筆者注)為名,到其家鄉(xiāng)一帶活動,宣傳江西紅軍劫富濟貧,講共產黨為窮人做事,揭露國民黨的黑暗統(tǒng)治、腐敗無能。從他們的講話中,自己知道了革命和土匪的區(qū)別;知道了共產黨是為人民謀利益的、愛人民的、劫富濟貧的;土匪是沒紀律、亂搶人、殺人、放火的②。
從上述情況看,當時傳入閩東的有關贛南、閩西革命斗爭的消息比較簡單,而且有些說法如共產黨和朱毛紅軍是劫富濟貧的等等都不準確,但此消息中的核心內容,即共產黨專門為窮人打天下、共產黨為窮人謀利益等等,無疑一下子便扣動了那些已被豪紳地主、官廳軍閥盤剝欺壓得喘不過氣來的普通百姓的心弦,由是便從心底暗生出這種好事也能早日在自己家鄉(xiāng)出現的期待與希望。也正是在贛南、閩西革命斗爭蓬勃開展消息的鼓舞下,閩東黨的革命活動也更加活躍了,一些黨員還開始深入鄉(xiāng)村開展黨的秘密活動。正是在這樣的歷史背景下,閩東地區(qū)的第一個縣級黨組織——中共福安縣委于1930年7月正式成立,隨之,以福安為中心的閩東革命斗爭開始逐漸興起。
二
在閩東革命斗爭逐漸興起之時,由于這時在閩東各地開展革命活動的黨員,特別是黨組織的負責人,大多數皆為京、滬、榕等地求學歸來的知識分子,他們雖然富有革命的理想和激情,但因他們馬列主義水平、尤其是運用馬列主義的立場、觀點、方法分析和解決問題的水平普遍不高,加之受黨內“立三路線”“城市中心論”思想的影響,故而對農民在中國革命中的地位與作用的認識極為不足。正因如此,當時閩東黨的活動還只局限于縣城和一些大集鎮(zhèn),在這些地方的知識分子當中開展工作,頂多再搞一些店員工人的工作,沒有深入到廣大農村地區(qū)。
正是在這種情況下,黨早期的農民運動專家、閩西革命斗爭的主要領導人鄧子恢同志,于1931年4月至10月,奉中共福州中心市委之命前來閩東指導工作。鄧子恢同志到福安后,根據革命斗爭的要求與福安黨的情況,立即主持改組了中共福安縣委,選任馬立峰同志擔任縣委書記,并將縣委機關轉移到農村。隨即,鄧子恢同志又親自帶領馬立峰同志深入農村,以福安縣溪柄為重點開展活動,手把手地教馬立峰如何分析農村的階級、如何發(fā)動和組織農民、如何建立農會等等,并以春荒斷糧為導火線,親自指導福安黨發(fā)動農民開展抗麥債斗爭和反鴉片捐斗爭,并取得初步勝利。之后,鄧子恢同志又趕赴連江縣,同在福安時帶馬立峰一樣,帶揚而菖去做農民工作,開展農民運動,并幫助建立了連江縣第一個農村黨支部。正是在鄧子恢同志的親自指導和幫助下,閩東黨的工作實現了從以城鎮(zhèn)工作為中心向開展農民運動為重點的歷史性轉變,閩東地區(qū)隨之興起了一場黨領導的聲勢浩大的農民“五抗”斗爭。由于這場斗爭使許多農民在一定程度上維護了其合法權益,因而大大激發(fā)了他們參加革命斗爭的積極性,農民協(xié)會便雨后春筍般地建立起來,由此黨在廣大農村地區(qū)的影響也迅速擴大。正如當年閩東革命的主要領導人葉飛同志所說:“經過這些斗爭,閩東黨逐步學會了如何開展農運工作,并將工作中心由縣城轉向廣大農村,在那里形成了風起云涌、勢如雷霆的斗爭局面”。而如果沒有鄧子恢同志到閩東指導工作,實現這樣一次工作中心的轉變,也就不可能“有后來的游擊戰(zhàn)爭和蘇維埃”③了。所以葉飛同志曾十分動情地說:閩東的革命活動是什么時候由城鎮(zhèn)和知識分子當中真正轉入農村,開展農民運動的呢?這是從鄧老,也就是鄧子恢同志去閩東后開始的④。當年閩東革命另一位主要領導人范式人同志,在憶及往事時也肯定地認為:閩東在大革命后雖然有了黨,但閩東革命斗爭真正搞起來,“是三一年鄧老來后,改組了福安縣委,馬立峰當書記”⑤。
以上情況表明,閩東革命斗爭的全面興起,是當年鄧子恢同志將閩西革命斗爭的經驗帶到閩東,并親自指導閩東黨的負責同志將之付諸斗爭實踐的結果。換句話說,如果沒有鄧子恢同志的親自指導,或者換一個既不贊同毛澤東土地革命戰(zhàn)爭路線又沒有開展這一斗爭經驗的人到閩東,閩東革命斗爭的真正興起,肯定還要經過很長一段時間的摸索。
三
經過轟轟烈烈的農民“五抗”斗爭的實踐,閩東黨的同志尤其是領導同志開始成熟起來,面對地主豪紳的不斷反撲,他們逐漸意識到武裝斗爭的重要性。因此在農民“五抗”斗爭開始后不久,中共福安縣委就著手組織秘密武裝,成立了一支由詹如柏同志領導的10多人的秘密游擊隊(當時叫“肅反隊”),“主要任務是襲擊下鄉(xiāng)催捐討債的反動武裝稅兵和地主的狗腿子,同時也打土豪籌款,鎮(zhèn)壓敵人密探,支援農民的‘五抗’斗爭”⑥。但因秘密游擊隊不僅武器短缺,領導人又不懂軍事,而且游擊隊員均不脫產,“平常還是各人在家干各的活,有任務才集中”⑦,因此,面對地主豪紳控制的遍及鄉(xiāng)村地區(qū)的反動大刀會武裝和民團,及其背后的國民黨軍警,依靠這樣弱小的武裝,顯然不可能推動閩東革命斗爭的進一步發(fā)展。正當閩東革命斗爭處于又一次歷史性轉變的關頭,贛南、閩西等地革命武裝斗爭蓬勃開展的消息傳來,又一次促動了閩東黨的同志開始著手開展工農武裝斗爭和進行土地革命。其簡單過程就如葉飛同志所憶及,馬立峰、詹如柏等同志,“在閩贛各地武裝斗爭和蘇維埃運動蓬勃開展的影響下,開始積極籌備武裝暴動”⑧。
對這次閩東革命斗爭的歷史性轉變,即從開展農民運動向開展工農武裝斗爭、進行土地革命的轉變,1932年春末夏初親赴閩東指導工作的陶鑄同志,發(fā)揮了關鍵性的作用,正是在他的親自指導下,中共福安縣委發(fā)動了“蘭田暴動”,成立了閩東第一支工農武裝——閩東工農游擊第一支隊;中共連江縣委發(fā)動了“官坂暴動”,成立了閩東工農游擊第十三支隊,從而揭開了閩東工農武裝斗爭的序幕。但許多史料、史實同時表明,親歷湘南暴動、井岡山斗爭和贛南閩西革命斗爭的曾志同志,及來自閩西紅十二軍、畢業(yè)于中共蘇區(qū)彭楊軍事學校的賴金彪同志,對興起后的閩東工農武裝斗爭的進一步發(fā)展,也發(fā)揮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曾志同志所發(fā)揮的作用主要有三:一是她到福安南區(qū)后,針對閩東鄉(xiāng)村“大刀會”普遍存在,具有廣泛群眾性基礎等實際情況,明確提出了利用這一舊有的農民武裝開展革命斗爭的思想,并較好地解決了這個問題。福安黨的一些同志也早有這種想法,但由于他們簡單地認為這是一種封建迷信的組織形式,怕上級黨組織的批評而不敢提出。這時已對毛澤東開展革命斗爭既要有原則的堅定性又要有策略的靈活性思想頗有體悟的曾志,立即點破這種擔心的不正確性和不必要性,十分肯定地指出:只要對農民“五抗”斗爭有利,對武裝農民有利,我們就可以大膽地干。封建迷信的東西,經過改頭換面,用來對抗地主豪紳國民黨反動派,就決不是封建迷信的內容了⑨。經曾志這么一點撥,施霖等人的思想豁然開朗,立即著手工作,很快便建立起閩東第一支紅色大刀會武裝——“紅帶會”。在曾志親自指導下的福安南區(qū)黨的這一創(chuàng)舉,對其后閩東工農武裝斗爭的開展產生了很大的影響。二是她帶來了毛澤東同志的游擊戰(zhàn)術和一系列重要的建軍思想。曾志到福安北區(qū)與閩東工農游擊第一支隊活動了一段時間后,發(fā)現連支隊的領導人江平都“不懂軍事更不懂游擊戰(zhàn)術”,于是便利用休息和吃飯的時間,給大家談毛澤東的游擊戰(zhàn)術“十六字訣”,以及分散發(fā)動群眾、集中打擊敵人、化整為零、迂回包圍、麻雀戰(zhàn)等,還介紹了紅軍戰(zhàn)士應該既是戰(zhàn)斗員,又是宣傳員、組織員等毛澤東的建軍思想⑩。隨后不久,福安黨和游擊隊即運用毛澤東迂回襲擊等游擊戰(zhàn)術,粉碎了國民黨海軍陸戰(zhàn)隊一個營對福安北區(qū)發(fā)動的“清剿”,保住了剛剛誕生不久的紅色革命政權——福安縣革命委員會。三是她與施霖、阮英平等同志一起,依靠組織起來的紅色大刀會武裝,發(fā)動了閩東革命史上著名的“甘棠暴動”,在此基礎上創(chuàng)建了閩東革命的一支重要武裝——閩東工農游擊第五支隊。
除了對閩東工農武裝斗爭的發(fā)展做出過重要貢獻外,曾志同志在閩東革命斗爭中發(fā)揮的最突出作用是,她主持草擬和制定了閩東蘇區(qū)的《分田綱要》,并與馬立峰等同志一起領導了這場遍及全蘇區(qū)的分田分地運動。其大致情況據曾志同志自己回憶,她在草擬、制定出《分田綱要》后,又立即投入土改干部的培訓工作,主要教大家學習《分田綱要》的基本內容,學習怎樣劃分階級,然后學習怎樣丈量土地和分配土地,怎樣處理債務和田契等等。培訓結束后,便在閩東蘇區(qū)的中心根據地柏柱洋一帶進行了分田試驗。試驗成功后,中共福安中心縣委在柏柱洋召開慶祝分田勝利大會,各縣、區(qū)蘇維埃政府均派代表前來學習和取經,他們通過實地觀摩學習回到當地后,立即掀起了一場轟轟烈烈的分田分地運動。
由于賴金彪同志不僅有在閩西紅軍中的實戰(zhàn)經驗,而且在中共蘇區(qū)的紅軍軍校中較為系統(tǒng)地學習了紅軍的建軍思想、訓練與作戰(zhàn)的原則和方法等等,因此他到閩東的時間雖然晚于陶鑄、曾志等同志,但他對閩東工農武裝斗爭的發(fā)展,尤其在提高閩東工農武裝的戰(zhàn)斗力,及閩東紅軍的正規(guī)化建設中,發(fā)揮了十分重要的作用。據長期與他共事的范式人同志回憶,由于他不僅軍事技術過硬,而且對部隊的練兵活動也抓得很緊,練兵方法獨特,使得他擔任連長的紅十六連,成為閩東紅軍中戰(zhàn)斗力最強的一支勁旅。他還善于動腦筋研究戰(zhàn)術。針對閩東紅軍武器裝備較差,許多戰(zhàn)士還是靠大刀和梭標一類原始武器與敵人作戰(zhàn),及威脅和進攻蘇區(qū)的地主反動武裝“大刀會”的特點,“創(chuàng)造了冷熱兵器相結合的戰(zhàn)術,顯示了巨大的威力”{11}。他率領紅十六連采用這一戰(zhàn)法后,特別是消滅了霞浦柏洋一帶自恃武藝高強且反動氣焰囂張的西家宅大刀會后,“福安、霞浦等地的許多大刀會便聞風喪膽,紛紛派代表前來向紅十六連繳械投降”{12}。也恰是這一戰(zhàn),解除了盤踞于蘇區(qū)外圍及伸入蘇區(qū)內的反動大刀會的威脅,使閩東蘇區(qū)的形勢“趨于穩(wěn)定”,“根據地的各項事業(yè)有了較大的發(fā)展”{13}。賴金彪同志還善于通過各種形式進行思想政治工作,加上他從不打人罵人,對干部戰(zhàn)士平等對待,而且與戰(zhàn)士同甘共苦,生活極為檢樸,從不搞特殊,特別是每戰(zhàn)都身先士卒,“所以盡管他是外來的干部,戰(zhàn)士們也都把他當作親兄弟看待,十分尊敬他。同志們都不叫他什么長,而稱他為‘老賴’。”{14}尤其是在閩東紅軍的正規(guī)化建設中,由于只有他了解和熟悉正規(guī)紅軍的建設情況,因而發(fā)揮了最重要的作用。正因如此,葉飛同志曾十分肯定地說,“1933年6月,由福州中心市委派賴金彪同志來閩東,才使閩東的同志對建軍問題有個了解”{15}。
在回顧和總結當年閩東革命斗爭時,葉飛認為其最大的特點“就是土生土長”,更簡單一點說就是“土”。他曾十分風趣地說:“我說閩東當時土到什么地步呢?說個例子給你們聽:當時閩東連分田都不懂得怎么分法,曾志在這方面起了作用,只有她懂得怎么分田,是她從閩西蘇區(qū)帶來的經驗。另外就是當時閩東游擊隊發(fā)展到了獨立團后,該有什么樣的裝備?總不能再象游擊隊那樣穿便衣吧?這也只有賴金彪才曉得,他是紅十二軍過來的,他知道紅軍是要些標記的。從以上兩個例子可以看出閩東當時土到什么程度。”{16}葉飛的這番話,從另一個角度道出了贛南、閩西革命斗爭,包括井岡山革命斗爭對當年閩東革命斗爭影響之深、影響之大。
注 釋:
①⑦陳挺、黃烽:《閩東健兒征戰(zhàn)錄》,福建人民教育出版社1992年版,第3、6頁。
②許威:《壽寧革命斗爭的回顧》,中共寧德地委黨史研究室、寧德地區(qū)中共黨史研究會編《閩東黨史資料與研究》1986年第1期,第62頁。
③⑧{15}葉飛:《葉飛回憶錄》,解放軍出版社1988年版,第30、31、34頁。
④{16}葉飛:《關于〈閩東革命根據地的建立及其斗爭情況〉專題第三稿的幾點意見》,中共寧德地委黨史研究室、寧德地區(qū)中共黨史研究會編《閩東黨史資料與研究》1986年第1期,第25、30頁。
⑤范式人:《關于〈閩東革命根據地的建立及其斗爭情況〉(第三稿)的幾點修改意見》,中共寧德地委黨史研究室、寧德地區(qū)中共黨史研究會編《閩東黨史資料與研究》1986年第1期,第40頁。
⑥陳挺:《憶詹如柏》,福建人民出版社編《風展紅旗》第5輯,福建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34-35頁。
⑨⑩{13}曾志:《一個革命幸存者的回憶》,廣東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163、168、204頁。
{11}{12}{14}范式人:《在和賴金彪同志相處的日子里》,福建人民出版社編《風展紅旗》第5輯,福建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54、55、55頁。
責任編輯 鐘海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