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1998年開始,我國進行了大規模的撤鄉并鎮工作,截止到2006年底,全國鄉鎮總數為34675個,比上年減少798個,其中:鎮19369個,比上年減少153個;鄉15306個(含民族鄉1089個),比上年減少645個。鄉鎮撤并進一步減輕了農民負擔,推進了城市化進程,促進了農村經濟的發展。但在中西部一些鄉鎮,因為地處偏遠,管轄地域大,群眾居住分散,自身財力有限,面臨缺錢、缺人、缺手段等困難,出現了管理服務弱化、群眾生產生活邊緣化的社會問題。
一、教育問題
一是造成了新的上學難。一些偏遠農村的學生,原來在本村或鄰村上學,現在到教學相對集中的地方上學,由于寄宿能力不足,每天至少步行五六里甚至十多里。牧區牧民居住分散,學校和教學點撤并后,學生上學普遍較遠,最遠的要到兩百多公里外上學。
二是增加了農民負擔。一些學生需要在寄宿學校就讀。雖然國家有“兩免一補”的政策,但伙食費、交通費等開支超出了當地農民的承受能力。在一些地方,由于住宿建設滯后,一些家長只好投親靠友,或者干脆把孩子“寄養”在學校附近居民家。每月要交上百元的住宿費、生活費,還要給房東“小費”。
三是盲目追求撤并速度,配套設施跟不上,超員及食宿難等現象嚴重。一些地方撤并后,學校基礎設施建沒跟不上,導致大額班現象嚴重,教學質量難以保證。
四是造成中小學生潛在的安全隱患。集中辦學以后,安全成為百姓考慮最多的問題。小學生生活能力、自護自救能力差,非寄宿的學生,家長考慮的是孩子上學路上的安全;寄宿的學生,家長考慮的是孩子在學校的安全。
五是造成了新一輪輟學。撤點并校使教育資源得到有效整合,但由于上學難、上學苦、上學負擔重等原因,出現了教育資源新的失衡,加劇了貧困家庭子女的顯性輟學。
六是造成了家庭教育的“缺席”。由于寄宿制學校的建立,剛剛入學的孩子無法在父母身邊完成小學階段的學習,從小就要經受生活上、心理上、身體上的“煎熬”,造成了普遍的家庭教育“缺席”,教育合力很難形成。
七是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教育資源浪費。前些年,為了“普九”達標,好多農村都舉債修建了漂亮的校舍。然而撤并后,許多學校人去房空,反而造成了資源的閑置和浪費。
二、衛生醫療問題
隨著鄉鎮行政區劃調整,鄉鎮衛生院布局也隨之調整,給偏遠地區的農牧民就醫造成了一定的困難。
一是增加了負擔??h衛生局對鄉鎮衛生院進行技術指導,鄉鎮政府對其進行行政管理,衛生院發展所需經費也由鄉鎮負責籌集。鄉鎮財政給衛生院的經費一般都是定額包干,其余只能自己解決。這樣,衛生院市場化運作趨勢明顯,且由于合并后人多包袱重和提供疾病預防保健等功能的退化,使鄉鎮衛生院具有較強的逐利動機,一些鄉鎮醫院演變成了個體診所。在調研中我們發現,有的鄉鎮醫院存在非法加價牟取暴利的問題,個別品種加價率達到100%~300%,超過國家規定限價的數倍乃至數十倍,嚴重侵害了農牧民利益,有的農牧民因病致貧、因病返貧。
二是醫療可及性差。在晉北原平西山上的一些農村,最遠的村子距離鄉衛生院約40多公里,坐車要4個多小時。一些村子的病人要想到醫院看病半夜3點就需起床趕路趕車。晉北寧武縣某村趙勇今年春耕時,被自家騾子在肚上踢了一蹄,當時就疼痛難忍,七八個村人用一副簡易擔架抬著趙勇小跑七八里,到了交通稍好的村里,雇了輛農用三輪車沒等顛簸到鄉鎮醫院就死了。
三是部分偏遠地區農民重新面臨缺醫少藥的問題。由于對鄉鎮衛生院的財政補助大大減少,各類醫療機構之間競爭激烈,使醫療資源向一些具有競爭優勢的大醫院集中。處于劣勢的鄉鎮衛生院出現了人員和服務對象的流失,南于缺少設備更新的能力,最終陷入倒閉的邊緣。在上述偏僻地區,醫療資源從人口稀少的山區流向平原地區,從小城鎮流向中心鎮或城區,很多農民重新面臨缺醫少藥的問題。
四是疾病預防、保健功能名存實亡。鄉鎮醫院撤并后,在一些偏遠山區鄉鎮,由于經費和交通的原因,孕婦圍產保健、兒童接種疫苗等一些最基本的婦幼保健得不到保證,惶論對農民的定期健康檢查。食物中毒事件屢屢發生,地方病、傳染病發病率有上升趨勢。如晉北一些偏僻地區因碘缺乏所致的“大脖子病”相當盛行。內蒙古烏蘭察布地區則是因長期食用莜面、黃米面及不良生活習慣引起的——結腸冗長癥較多。孩子出生一般都是村里的產婆接生,很少有人去醫院,嬰兒死亡率和出生缺陷發生率仍然處于較高的狀態,嚴重威脅農村人口整體素質的提高。
三、生產生活問題
一是群眾辦事難。撤鄉并鎮后,由于地域擴大,部分偏僻鄉村農民到鄉政府辦事遠的要跑100里山路,近的也有幾十里,遇上干部和辦事人員出差或開會,他們就得跑冤枉路。當地很多農民反映,現在辦事難買東西也難。內蒙古商都縣A鎮與鄰近鄉鎮合并后,面積達到了792平方公里,最遠的村子距鎮政府直線距離有75公里。該鎮黨委書記舉例介紹,采用“一卡通”發放救災款,需農民本人到鎮上領取,一次救災款不過70元至80元.而農民來回路費卻要30多元。
二是基礎工程建設難。撤鄉并鎮后,由于鄉鎮財政的原因,農民盼望的修路、架橋、飲水等以公共服務為主的基礎工程,如果從上而要不來錢,僅靠鄉鎮自身財力根本無力實施。由于調整后的鄉鎮管理范圍擴大,管理難度加大,上項目、搞建設,農民參加公益性建設積極性明顯下降,導致重點建設難突破,項目難確定。鄉鎮合并后,小城鎮建設重心隨之轉移,被撤鄉鎮市場管理、基礎設施維護、集鎮衛生管理等出現真空,服務功能減弱,人氣自然減少,導致商氣下滑,資源積聚功能衰落,不少個體經營業主不再固守經營多年的陣地,紛紛收攤走人。
四、社會治安問題
被撤鄉鎮廣播站、文化站等精神文明傳播機構因經費等原因大都撤掉了,導致農村精神文明建設處于癱瘓狀態。派出所也被撤掉,加之交通、電話聯系不方便,使得部分農村的社會治安有些“不安”,表現出一些地方非法宗教活動較為猖獗,流氓惡勢力抬頭。一些地痞和村霸將農村殘留的封建意識上升為一種帶有規模性的價值認同,形成農村新的宗派勢力。如晉北的管涔山林區,由于當地興起的小煤窯需要木材,于是大量的木料被非法砍伐。當地林業公安部門前后半年10余次對嫌疑人的抓捕行動都空手而歸。一方面是因為公安派出所在百里外,等發現林木被盜,木材早被賣了;另一方面是砍伐者就是一伙村霸,派出所的人來了,群眾躲著不敢說,村干部躲著不敢管,嫌疑人就躲在村里,派處所就是查不出來。偏僻的山村,路途較遠,鄉鎮政府很少下來“監督”,加之部分村干部素質偏低,工作方法簡單粗暴,引致干群關系緊張,由此引發的群體性事件增多。在晉西北某村,一個65歲的老人原來在撤鄉并鎮前給報了低保,結果撤并后,管民政的是他得罪過的一位村人的親戚,死活卡住不給辦,說要先給其送五個“羊轱轆”再說低保的事。結果老漢糾集了家族60多人跋涉70余公里上門“興師問罪”。一些地方種植罌粟現象比較嚴重。在晉北的一些山村里,罌粟種植比較突出。雖然“拔洋煙”是一些鄉政府的“硬任務”,但一想到大山、密林、深溝,“硬任務”也成了“軟任務”。
五、結論
撤并鄉鎮,無疑是中央推進鄉鎮機構改革,轉變政府職能,減輕農民負擔的重大舉措。但從上述偏僻鄉村面臨的一些新問題。如果不及時發現和解決,很可能使這項改革的實際效果大打折扣。從這個意義上講,鄉鎮改革不僅要看精簡得如何,更要看鄉鎮的執政能力是否得到加強,在做“減法”的同時,還有很多“加法”亟待去做,才能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