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印軟件業的比較與合作

中國和印度在全球化、世界產業結構調整和新科技革命的浪潮中找到了改革開放的良好契機，并都將軟件業的發展提到了戰略高度。兩國軟件業起步時間相近，產業規模相當，但卻有著完全不同的發展路徑，本文從軟件業的國際分工比較以及中印在軟件業產業鏈中不同優勢的分析入手，探討兩國軟件業合作的前景與政策建議。

一、軟件業的內涵和中印軟件業在國際分工中的地位

軟件業是進行與軟件產品相關的開發、生產、銷售和服務等的技術型產業，與計算機市場硬件和信息服務產業一起構成信息技術產業（IT產業）。中國和印度作為發展中國家，在軟件業發展上取得了巨大發展，這并不違背經典的比較優勢理論，只是中印都集中在軟件業“勞動密集型”的一面。

產業全球化發展序列中的國際分工有五個層面，依次為新技術新產品研制國、核心部件生產國、附件生產及加工國、資源供給國和產品銷售國，層次越低，利潤空間越小。具體到軟件業的國際分工，也可對應有以軟件為核心的整體業務研發、核心軟件生產、附件軟件生產及加工、軟件生產資源供給以及軟件產品銷售五個層次。中國在硬件制造方面已經成為全球的制造中心之一，但是中國主要從事的是外設的生產和整機的組裝， 這些生產經過長期發展已經相對比較成熟的產業， 生產過程已經標準化， 只要進行設備和原料的投資后，主要的成本支出就只有勞動力了。隨著機電設備制造業的發展和近年來對計算機教育的重視，中國培養了一大批電子和計算機方面的軟件人才， 而且勞動力價格相對發達國家低廉的多，使得中國在組裝、外設制造和非核心軟件開發這類“勞動密集型”的信息產業中具有明顯的比較優勢， 獲得了長足的發展。

印度的軟件產業經過20 多年的發展， 已經成為僅次于美國的世界第二軟件大國，形成了世界第二大軟件人才儲備庫，但是印度的軟件業很少掌握軟件的最核心的技術， 他們實質上更多依靠一條軟件業來料加工和勞務出口的道路，即軟件的系統性設計主要由美國等發達國家的軟件設計廠商設計，印度企業根據他們的設計進行比較規范而高效率的編程工作。因此， 在印度的軟件業中，需要更多的并不是高額的資本投入。相反，熟練的能夠從事規范化的編程工作的“軟件藍領”顯得更重要些，截至2000年底，全世界電腦軟件開發人才中印度人已經占到30 %，印度軟件產業已擁有合格的軟件人才41 萬人，有320 萬專業人員服務于電腦軟件公司 ，在海外工作的印度軟件工程師有25 萬多人，印度國內每年可以培養出約20 多萬軟件專業人才。印度軟件工程師具有熟練的編程能力，而工資水平則只有美國的1/6～1/8，這無疑使印度在從事軟件的來料加工和勞務出口方面具有十分明顯的勞動力比較優勢，而這正符合了印度在勞動力供給上的比較優勢。加之印度按照軟件外包服務帶動軟件業發展的思路，配套系列優惠政策，這些都成為推進印度軟件產業發展的重要力量。

從全球軟件業分工看，美國、日本等軟件服務發包國利用其資本和技術上的優勢開展技術研發和核心部件設計，中國通過引進外資、利用相對低廉的勞動力發展了硬件制造業，并帶動非核心軟件服務發展，而印度充分利用其大量熟練的程序員成功開拓軟件外包和勞務輸出的市場。對美國一些大型軟件企業來說，當軟件的系統性構架設計出來后， 一些標準化的程序部分只要熟練的編程人員根據已設計的構架來開發便可以。美國許多軟件公司不愿意花高昂的價格雇傭美國程序員來編寫這部分程序， 而把這部分工作交給印度程序員來完成。印度軟件業的訂單最初主要來自美國，逐漸地，印度程序員低廉的價格、熟練的編程技術和較高的軟件編程效率贏得了世界性的聲譽，日本和歐洲的軟件公司也紛紛把訂單交給印度軟件公司。可見中國和印度都處于附件軟件生產及加工的國際分工地位。而長遠發展要求中印必須將目光瞄準了發展可持續性更強、發展收益成本比更優的第一和第二層面，即以軟件為核心的整體業務研發和核心軟件生產。

二、中印軟件業的發展及優勢比較

1.中印軟件產業總體規模差距不大，但微觀企業規模相差明顯

中國信息產業部數據顯示，至2004年，中國從事軟件開發、研制、銷售、維護和服務的軟件企業有6280家，加上兼營軟件的企業，總數超過1萬家，軟件產業相關從業人員為約90萬人，核心軟件開發人員僅15萬人。2004年末軟件產業總銷售收入2404.9億元，其中軟件產品銷售收入為1528億元，同比增長82.6%，占軟件產業總銷售收入的63.5%，其中嵌入式軟件銷售收入達748.8億元，占軟件產業銷售收入總額的31.1%，同比增長149%。2005年中國軟件產業銷售達到3901億元，同比增長61%，并預計2010年這一規模達到13000億元人民幣，年增長率不低于30%。軟件業已經成為中國電子信息產業中最有增長活力的領域。根據印度國家軟件與服務公司協會（Nasscom）統計數據，2004年印度軟件業從業人員達到50萬人，軟件企業3000多家，軟件服務業的產業規模約為122億美元，2005年這一規模超過155億美元。

軟件業是高技術性勞動密集型產業，中國的軟件公司數量比印度多一倍，但公司規模卻遠遠不及后者。中國軟件行業內存在大量中小企業，維持著未工業化生產的手工作坊生產模式，據信息產業部統計，在中國，員工人數達到千人以上的軟件企業占全行業比例不到1%，50人以下的小企業超過全行業的60%，而印度員工人數千人以上的軟件企業有上百家，軟件企業的員工人數平均為166人，而中國僅為43人。印度3個最大的IT公司的總市值達到400億美元，超過中國軟件百強企業的總和。印度最大的軟件公司Tata市值80億美元，年營業收入高達15.6億美元，有員工接近3萬人。而2005年中國軟件業100強的軟件營業總收入才903.7億元，收入超過10億元的企業共有25家，前10家企業軟件總收入為451.1億元，占100家企業收入比重為49.9%。華為技術有限公司年軟件收入10.24億美元，居榜首，但僅為Tata公司年收入的2/3，中興通訊股份有限公司以7.98億美元居第二，海爾集團公司以6.66億美元居第三。從企業的出口規模看，差距也是很明顯的，印度擁有大批軟件出口龍頭企業，2003年其排名前三位的軟件企業出口額相加已經超過中國軟件出口總額。印度有8家軟件企業的出口額超過1億美元，我國還沒有一家軟件企業出口額超過1億美元。

2.發展路徑不同——中國的“內需型”與印度的“外需型”

中國軟件產業在總量上雖與印度不相上下，國際化程度遠遠不及印度，2004年我國軟件出口額達到28億美元，同比增長40%，但僅占軟件產業總額的10.5％，2005年我國軟件出口額升至35.9億美元，同比增長28.2%，但軟件產業總額比例下降至7.6%。中國軟件的快速增長更多地得益于國內市場的增長，屬于“內需型”。印度軟件業是出口主導型的，從1993年到2003年，印度軟件出口的復合年增長率達到40%，憑借成功解決“千年蟲”問題和歐元兌換系統，印度在軟件外包市場上樹立了成功形象。國外市場占印度整體軟件產業規模比例一直超過75%，其信息技術和服務業外包產值占印度GDP的2.4%。1997 年美國《幸福》雜志所列最大的500 家美國公司中有158 家采用印度的軟件。2005年美國《財富》雜志公布的全球500 強企業中有185 家采用印度生產的軟件。

3.中國軟件企業在行業規范和標準化方面落后印度

中國軟件企業除規模小外，在軟件生產管理標準化上也落后于印度。世界軟件業進入工業化生產，美國卡耐基·梅隆大學軟件工程研究所提出的“軟件能力成熟模型”（software capability maturity model），即CMM得到許多國家軟件業的認可，成為軟件過程改進的工業標準，一般政府及大型公司等軟件外包訂單的主要提供者需要外包企業有CMM3或以上等級的資格認證，而全球軟件公司能夠獲得CMM5（最高級別）的只有7%左右。到2003年全球通過CMM5級認證的57家企業中，印度獲得CMM 5 級認證的企業占42家，全世界擁有CMM4 級以上的認證的企業約有3/ 4 在印度。印度國家軟件公司協會規定，凡擁有10 名職員以上的軟件公司在2000 年前必須達到ISO 9001 認證，成為目前世界上軟件公司獲此認證最多的國家。而中國大多數軟件企業管理運營還不規范，到2005年5月通過CMM5級認證的企業只有17家，通過CMM3級以上的企業僅有70多家，絕大多數還停留在ISO9002等級認證。

4.軟件企業集中性園區建設各有特色

印度軟件工業園區建設目標精，集中服務于軟件業的出口和外包發展。1991年印度頒布《軟件技術園區計劃》，通過提供包括稅收在內的優惠政策、良好的設施、配套服務和企業協作互補推動軟件業和軟件出口的發展。目前印度發展較成熟的軟件企業集中性園區包括8個軟件園和6個出口加工區。主要集中在班加羅爾、海得拉巴、蒲那等幾個城市。其中班加羅爾現有軟件企業1000多家，達到CMM5級認證的22家，2002年軟件產品出口額20.6億美元，占印度軟件出口總額的33%。印度針對這些園區出臺了許多優惠政策，包括對軟件業實施零關稅、零流通稅和零服務稅政策，允許企業加速折舊。放寬外資軟件企業進入印度的壁壘，外方控股可達75-100%，吸引國際軟件巨頭進入印度。為了促進軟件企業對美國的出口，印度軟件技術園區2000年6月在美國硅谷所在地之一的加利福尼亞洲圣何塞，設立了第一個國際商務支持中心。商務中心配備了全套先進的服務基礎設施，通過虛擬辦公室提供24小時服務，商務中心對美國軟件市場進行調查，向美國客戶推銷印度軟件公司的產品，負責同美國技術業、金融業、風險基金以及貿易公司的合作與交流。

軟件業對人才供給、硬件設備等外部環境的要求較高，我國的軟件業主要集中在東部發達省市，基本上是平均分布在北京、廣東、江蘇、上海、浙江和山東等11個省市。2002 年北京、廣東的軟件及系統集成收入占全國的比例分別為20%、17%。

5.印度軟件業人力資源培訓體系更完善

印度民眾雖然有40%的文盲，卻形成了一套完整的社會化程度較高的軟件教育培訓體系，其私立小學在二年級就開設了計算機課，公立學校在高中階段也普遍開設了計算機課程，現有400余所大專院校設置了計算機專業，每年各類畢業生1萬余人。有1000余所各類軟件培訓中心，每年培訓的軟件人員數萬人。另外，軟件企業自身也大都建有培訓機構，為企業培養各種應用人才。這種教育培訓體系使印度形成了從軟件設計開發人員、系統分析人員、基礎編程人員各層次間合理匹配的“金字塔”式人才結構，為其軟件產業的發展壯大提供了充足的人才資源。印度對計算機專業的大學畢業生嚴格按照CMM 標準來培訓。而且早在40 年前，印度在幾個發達國家的援助下，建起5 所世界一流的理工學院，聘請世界各國知名學者，培養世界一流學生。此外印度大學教材更新速度快，每年必須更新30 % ，以博采各國之長。由于許多印度軟件企業聘請從美國歸來的人才管理軟件研發流程，進一步保證了軟件的質量水平，使得軟件的升級更加迅速高效，研發費用隨之降低。

中國目前的軟件教育培訓體系對計算機及軟件中等專業人才的培養能力較強。截止2001 年底，中國高等院校培養的計算機及軟件專業學生總數達到58.6萬人。而計算機及軟件的初級教育、職業教育特別是對高級軟件設計人才的培養遠遠不能滿足產業發展的要求。這就形成了我國軟件人才高端、低端兩頭人才緊缺，中間層次人才相對過剩的局面。就軟件開發過程來說，我國開發的軟件往往與個人“捆綁”，而并非軟件技術人員的分工協作的產物。這就意味著任何一個研發人員的離職或研發小組的解體均會使軟件產品系列受到極大的影響。事實是我國軟件升級到第四代就幾乎要重新寫過，造成大量人力物力的浪費及惡性循環。科學、合理的軟件開發秩序極為重要。這種人才結構是導致我國軟件開發成本高、產業化水平低、人才流動頻繁、企業難以做大的重要原因之一。

三、中印軟件業的合作分析與政策建議

印度軟件業優勢明顯，除上文分析外，印度得天獨厚的語言優勢讓印度在中印的軟件開發競爭中首先贏在起跑線上。但是要看到中國在單一軟件開發和外包服務方面雖落后于印度，但是中國軟件硬件生產、信息化程度等支持軟件業發展的環境比較優越，它們構成軟件業發展的沃土，因此中國的軟件業有很強的發展潛力和較大的發展空間。印度軟件產業在創造奇跡的同時，也存在諸多問題，如人才流失，內需不足、過分依賴出口，缺乏品牌產品，高附加值產業鏈無法形成，過于依賴產業導向的教育，導致研究失去前瞻性以及其他深層的社會問題，同時隨著菲律賓等其他英語語言發展中國家群起而效仿印度的發展模式，印度軟件開發的廉價人力資源優勢面臨挑戰。因此中印的軟件業不應是競爭，更應是優勢互補與合作。

1.軟件業“軟硬互補”，發展嵌入式軟件

嵌入式軟件將軟件系統與硬件產品設備結合，既提升了硬件設備的技術含量和附加值，又讓看不見摸不著的軟件系統有了載體，且可以實現軟硬件銷售、服務一體化，隨著數字技術的發展和越來越多數字化產品的涌現，嵌入式軟件有非常光明的市場前景。中國擁有強大的電子信息整機制造能力，加之印度既有的軟件開發優勢，如此融合中印各自的產業優勢，并逐步建立自己的品牌，必然會在各自現有開拓市場，包括日本等亞洲市場和歐美市場的基礎上再上一個新臺階。

2.軟件園企業互住，加強微觀經濟主體交流合作

中印的軟件企業園區各有發展特色，印度軟件園的企業集中度更高，可以充分利用正的外部效應，共用基礎設施和信息平臺，中國軟件園企業集中度低，規模小，但更加貼近市場。中印軟件企業各自的發展中需要與國外同類型企業進行交流，刷新下階段發展思路，因此促進軟件園企業互住，加強微觀經濟主體交流合作對釋放企業活力和創新思想有重要意義。事實上部分企業已經看到了這一點并付諸實施，印度大型軟件公司Satyam和Multitech先后在上海設立研究中心，有一半人員采用當地人才，并積極發展人才培養，他們說：“希望把本地人才培養成我們的人才庫，為我們的客戶服務，為更加廣闊的亞洲市場服務”。印度企業來我國辦分公司，我國企業可以近距離接觸和學習其成熟的運作經驗，同時我國軟件企業也可以積極到印度當地開辦公司，體驗并實踐其成功的軟件業發展經驗。

3.軟件人才培養合作，利于參與軟件業國際分工地位的升級

中國和印度都面臨著跨越軟件編碼和應用軟件開發、維護的初級階段，向全系列軟件外包繼承方案和定制開發大型企業級應用軟件階段的過渡，目前，已經有些中國和印度的軟件公司開始從事IT咨詢、系統集成、基礎設施管理、在全球推出軟件包等業務，甚至為從技術供應商到非IT公司的各種客戶進行產品的開發。這表明軟件外包不僅僅只停留在全球軟件價值鏈的低端市場，軟件技術的發展中國家完全可以憑借外包，學習和掌握大型軟件的開發技術和管理經驗，在某個領域率先取得突破。印度成熟完善的培養體系將軟件人員的培養“從娃娃抓起”，并按照國際標準培訓固然有其優越的一面，但是廣義的軟件服務人才更需要開拓的思維和活躍的創新思想，快速發展的中國經濟中IT業涌現大量創新型人才，更涌現大量商機需要慧眼慧智去看到和做到，結合印度軟件設計中的“硬式技能培訓”與中國軟件服務行業的“軟式素質培養”，才能實現軟件從業人員從“藍領”向高級技術和服務人員的跨越，從而中印參與軟件業國際分工地位升級得到人力資源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