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國際化理論的不足與解釋

摘要：文章首先對傳統國際化理論作了簡要回顧，指出其存在不足的同時嘗試從關系網絡角度做出合理解釋，為從關系網絡角度深入研究國際化問題提供啟示。

關鍵詞：國際化理論；關系網絡；解釋

一、 關系網絡概念

網絡的概念來自于信息技術領域，由于網絡經濟和網絡社會的迅速崛起而被引入到經濟與社會領域。在社會學里，網絡被看成是社會交換關系，與市場不同，社會網絡中可以是非商品交換，能夠得到經濟利益之外的其他支持，典型支持包括情感支持、服務、社會信息和伙伴關系（如共事與思想討論等）（周小虎，2006）。基于此，關系網絡可以被理解為網絡參與者之間基于社會交換而存在的某種聯結關系。其中網絡參與者具有層次性，可以是社會成員個人、也可以是以個人集合形式出現的群體組織，如企業、政府等，其構成了網絡的行動主體。聯結則包括各種正式的制度性聯系如法律、契約等強制性規定和非正式的社會聯系如人際關系、信任、情感等，它構成了網絡主體間的關系特征。

關系網絡可以應用于企業，即由企業作為網絡參與主體而構成的企業關系網絡，Emerson（1981）等人則認為商業（企業）關系網絡可定義為：一組兩個或兩個以上相互聯系的商業關系，其中，企業間的每一個交換關系可以描述為若干個集體參入者或行動者相互間的關系。這些參入者包括競爭對手、供應商、客戶、分銷商以及政府組織等（Anderson et al.，1994）。

二、 傳統國際化理論簡要回顧

企業國際化成長的傳統理論研究主要包括經濟研究學派和過程研究學派兩大流派（Benito and Gripsrud，1992）。其中，經濟研究學派基于主流經濟學“經濟人”假設，運用交易成本的比較分析方法，考查管理者在給定的時點，面對既定的信息如何依據最小化成本與最大化收益原則的做出跨國經營行為的戰略決策，致力于解釋跨國公司經營行為與績效變動的決定因素，代表性理論包括內部化理論、壟斷優勢理論、國際生產折中理論等。其中尤以內部化理論突出，占有重要地位。作為內部化理論的主要代表Buckley Casson（1977）在其《跨國公司的未來》一書中運用交易成本分析方法，較為全面的分析了企業的國際化成長與邊界變化的問題。該理論認為，由于市場不完全，特別是中間產品市場（包括普通的原材料或工業半成品、知識、技能等）不完全時，企業因利用外部市場的成本太高就有繞過它建立內部市場的動力，包括用統一的所有權控制原本由市場連接的活動，當市場的內部化超越了國界，跨國公司就產生了。由此，我們可以看出，內部化理論實際上隱含著二個假設前提，即（1）企業作為經濟行為主體在市場不完全條件下追求自身利潤最大化。在回避市場不確定性和機會主義風險上沿襲了新制度經濟學觀點即通過企業內部契約方式解決；（2）沿用新制度經濟學交易成本分析方法，把市場（外部交易）和企業（內部協調）看作是相互替代的治理方式，并以成本最小為決策依據。

以Johanson Vahlne（1977），Bilkey（1978）等為代表的企業國際化成長過程研究學派基于Cyert March（1963）的企業行為理論與企業成長理論（Penrose，1959），以企業的有限理性、非完全信息為假設，強調經驗學習與漸進過程，關注企業國際化成長的市場選擇、成長方式隨時間變化的動態特征（Bilkey，1978；Johanson and Vahlne，1977）。如Uppsala模型實際上就是一個關于企業國際化成長的學習模型（Learning Model），也是企業進行國際化市場承諾與市場知識互動的一個漸進過程，它區分了經驗知識與客觀知識兩種不同類型的市場知識，并把不可復制與轉移，只能夠通過實踐、“干中學”獲得的經驗知識（Experiential Knowledge）作為模型主要解釋變量，認為企業國際化成長的本質就是通過經驗學習減少不確定性以進行風險規避從而實現國際化成長的過程。同時國際化成長過程模型發展了心理距離（Psychic Distance）與發展鏈（Establishment Chain）兩個核心概念，認為企業國際化經營一般都是沿著“先易后難”、依“心理距離”由近及遠的原則進行目標市場進入選擇，并依次按照 “無出口——非經常性出口——海外獨立代表處——銷售子公司——海外生產”五個由低級向高級進行不同階段演化的發展鏈。

三、 傳統國際化理論的研究不足

傳統理論流派作為企業國際化成長主流理論，長期指導著國際化經營實踐并起著積極作用。然而，隨著經濟環境的變化，特別是隨著經濟全球化和IT技術的全面應用，企業跨邊界組織網絡化趨勢發展，其存在的一些不足也開始顯現，主要表現在：首先，經濟研究學派中理性“經濟人”的假設以及在對機會主義遏制、降低交易成本上對正式制度、契約安排的過度依賴，因忽視了企業內部以及外部組織間廣泛存在的信任、責任感、組織文化等非契約制度因素而受到以格蘭諾維特為代表的經濟社會學家的嚴厲批評，認為它否認社會結構和社會關系對于經濟行為的任何影響（Granovetter，M，1985）。這種對非正式制度、非契約因素安排的忽視使得企業的社會屬性理所當然的被忽略，因而無法解釋基于信任、慣例、互惠等非正式制度安排下企業通過發展關系網絡而進行國際化成長現象的存在。其次，交易成本的比較分析方法對機會主義的過度強調和低治理成本片面追求以及孤立的看待企業交易亦受到指責（Kogut and Zander，1993；Madhok，1997）。內部化理論把企業當作交易成本的標準分析單位，實際上把企業看作了單獨行動的個體，企業間的連通性被忽略了。而企業與市場的“二分法”忽視了企業間合作現象，抽象掉介于強制調節和自動調節之間的中間組織形態。在過程理論方面，隨著科技和網絡的發展，國與國之間的心理距離日益“縮短”。企業獲取經驗知識途徑也非僅限于“干中學”，而是可以通過其所處的關系網絡進行網絡外部獲取。傳統過程理論已無法解釋“國際新企業（International New Venture）”現象的出現并加速這一趨勢（Oviatt，McKougall，1994）。

四、 基于關系網絡的企業國際化的解釋

針對傳統企業國際化成長理論的不足，20世紀80年代中期以后，西方企業國際化理論研究學者開始吸收新經濟社會學思想應用網絡理論，從關系網絡的角度研究企業的國際化行為。約翰遜（Johanson）和麥特森（Mattsson）（1988）應用網絡理論分析了產業內企業的跨國經營行為。其提出的網絡模型（1988）認為，行業系統是由眾多從事生產、銷售、服務等活動的企業組成。這個行業系統也可稱為“企業間的關系網絡”。認為企業的國際化實際上就是企業在國際市場網絡中建立、發展網絡關系的過程（Johanson Vahlne，1990）。網絡中成員間關系可以是正式和非正式聯系，發展這種網絡關系而尋求網絡化成長已成為國際化企業在復雜的全球化商業環境下重要的成長方式和策略（Contractor Lorange，1988；Peng Heath，1996）。并進一步認為企業國際化應從企業間關系網絡角度而非傳統理論中單個企業角度來研究。

首先，與傳統國際化理論不同，從關系網絡角度研究企業國際化問題因把企業看作是嵌入一定社會關系網絡中的企業而重視了企業的社會屬性。經濟社會學家主要代表格蘭諾維特（1985）通過發展“嵌入性”（Embeddedness）概念而把社會網絡分析方法引入到經濟生活當中，認為企業處于特定的環境中，企業環境中最重要的就是它的外部聯系所構成的社會網絡，經濟行為和其他社會行為一樣，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深深地嵌入在其所處的社會關系網絡之中。所謂“嵌入性”就是指在社會關系變更的模式中經濟行為受行為個體之間的相關關系及其整個關系網絡結構的影響。同時認為嵌入的網絡機制是信任，一定程度的信任是交易得以發生基礎前提（Granovetter，1985）。值得指出的是，這里企業關系網絡與社會關系網絡并不是截然分開、相互無關的，而是企業網絡嵌入于社會網絡之中。而在主流經濟學中，交易雙方往往被看作是抽象出來獨立于具體社會情景之外單獨的個體，交易是一次性的，而交易內容也僅限于商品交易。因此往往容易導致機會主義問題發生，正式契約設計的非完全又使得這一機會主義往往防不勝防。而在關系網絡下企業間的交易雙方是具體社會背景下的個人或組織，交易往往具有重復性，他們之間交換也并非僅限于純粹的商品交易，而包括了其他如情感、認知等交流。這些往往容易催生了相互間信任的產生并對機會主義起到一定程度的抑制作用。現實中，跨國經營中交易雙方一定程度的信任是必不可少的，它作為一種非正式制度機制是雙方形成某種商業合作和聯系的基礎，在某種意義上比正式制度安排更能有效降低交易風險，減少機會主義成本。大量研究表明，國際產業市場上存在著“供應商－客戶”雙方的長期關系，而商務往來也大多發生在這種長期穩定的關系當中（e.g. Blois 1972；Ford，1978；Levitt，1983 et al）。其中最重要原因之一就是基于彼此間長期的相互了解和信任。因此，企業可通過發展國際網絡關系與其他網絡成員間建立某種信任、互惠等良好非正式制度關系來為企業贏取一個良好的國際關系網絡環境，從而降低跨國經營中的不確定性風險和交易成本，利于企業國際化成長。

其次，從關系網絡角度研究企業國際化強調了企業所處的外部（網絡）環境對企業國際化行為影響及成長意義。古拉提認為，就企業所處的關系網絡本身而言，它是一項不可模仿的資源、一種創造資源的手段、一個獲得資源與信息的途徑（Gulati，1999）。對國際化企業而言，其外部網絡環境就是其國際網絡關系。企業所處的國際關系網絡對企業而言極為重要，因為企業可以通過其進行知識、信息等資源獲取和國際化機會創造。Chetty Desiree Blankenburg（2000）通過對來自新西蘭不同行業和不同發展特征4家中小制造企業進行深度案例研究發現，國際關系網絡使這些企業面對更多的機會，利于其信息獲取、知識與經驗學習，并使他們從資源池（Pooled Resources）的交互影響中受益。并進一步建議企業決策者應當認識到企業處于交互的網絡環境之中，決策者不應該只著眼于其內部對國際化的障礙，而應關注為其帶來資源和機會、利于其國際化的外部網絡環境。可見，相對企業內部化成長理論在治理模式上的“成本最小”，關系網絡理論更注重“收益最大”，從而更能發掘和利用機會并關注組織長期戰略發展。另外，關系網絡強調了企業間的“連通性”，打破了市場與企業的“二分法”局限。國際化企業間可以發展多種關系，包括跨國協議生產、戰略聯盟等正式制度聯系與信任、伙伴關系等非正式性聯系，它們之間的協調機制不同于企業科層組織的統一權威或單純的市場價格機制，而是綜合了這兩者的優勢，更具柔性。企業在獲取自身國際化成長資源、機會的同時提升了整個網絡的競爭力。

從關系網絡觀點看，國際新企業與傳統漸進的跨國企業相比，它們一開始就走向國際化經營，其發展過程不是由商業機構鏈邏輯和心理距離邏輯驅動，而是由創立者及伙伴先前的國際經驗、商業網絡以及其他與客戶相關聯的因素驅動（Rialp，2005）。相對于國內新企業，國際新企業在創業團隊經驗、戰略和產業結構上存在明顯的差異（McDougall，Oviatt，Shrader，2003），而根本的差異在于國際新企業的競爭優勢是建立在跨國邊界資源組合的基礎上（Autio，2005）。如Sharma Blomstermo（2003）研究發現，天生國際化企業（Born Globals）存在大量而廣泛的聯系，并通過不同關系網絡進入不同國家市場。認為其之所以成立之初就進行國際化經營，是因為其成立之前創業者便有著廣泛的國際聯系，具有相應的國際化知識經驗，如具有在跨國公司工作經歷或留洋背景等。在獲取國際化經驗知識上，瑞典學者Forsgren（2002）則認為，企業國際化階段論中知識獲取途徑即“學習”的概念過于狹窄，影響了該理論的解釋力。他在歸納總結了近年企業國際化文獻的基礎上進一步指出，企業的國際化過程依賴于企業利用各種手段和機會學習的能力，包括網絡學習、模仿性學習、與其他企業的合作、引入專業人才等，使學習的概念范圍得到延伸。其中，企業能夠通過其他聯盟企業和網絡關系來獲取新的知識，通過親密互動，協作共事等獲取較為復雜的經驗知識能為企業提供一個通往國際市場的更快的路徑。

參考文獻：

1．Anderson，J．，Hakansson，H．， Johanson，J．Dyadic business relationships within a business network context．Journal of Marketing，1994．58（October）：1-15．

2．D．Deo Sharma，Anders Blomstermo，The internationalization process of Born Globals：a network view．International Business Review，2003，（12）：739-753．

3．Forsgren，M．The concept of learning in the Uppsala internationalization process model-a critical review．International Business Review，2002，（11）：257-277．

4．Sylvie Chetty and Desiree Blankenburg Holm．Internationalisation of small to medium—sized manufacturing firms：a network approach．International Business Review，2000，（9）：77-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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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蔡寧，黎常．企業國際化理論的新發展：國際新企業理論．國際貿易問題，2007，（3）．

7．王國順等著．企業理論：能力理論．北京：中國經濟出版社，2006.．

作者簡介：王國順，中南大學商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謝高峰，中南大學商學院國際貿易學專業碩士生。

收稿日期：2007-09-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