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當代美國著名建設性后現代思想家施沃倫認為,充足的物品生產和高技術等是休閑的社會基礎。現今,工作的主要目的是自我發展,物品生產和服務是第二位的。休閑是歷史發展的趨勢,是新經濟條件下的一種新的雇傭和生存方式,是與傳統勞動不同的新型勞動形式,是與傳統勞動神圣觀念有別的全新價值觀和新文化,休閑標識社會結構的新變化。休閑從內容上講就是為共同體服務的公益活動,自我實現的公益活動是理想的休閑。休閑的根本原因在于,人們由滿足于對外在物質世界的占有,轉變到努力追求內在精神即內心和諧與閑適。休閑社會是值得追求的理想的和諧社會。我們認為,休閑是值得提倡的,但必須注意其條件性;施沃倫的休閑思想有忽視落后國家的發展權的嫌疑。另外,休閑應與人的全面發展相結合。
關鍵詞:施沃倫;公益活動;內心和諧;建設性后現代主義
中圖分類號:B506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3-854X(2007)09-0068-05
大衛·A·施沃倫,博士,當代美國著名建設性后現代思想家、企業家、投資銀行家、經濟學家,美國“企業社會責任運動”的重要奠基人。作為施沃倫企業社會責任思想體系的落腳點,他的休閑思想別具一番研究價值。
施沃倫認為,休閑是一種新的雇傭和生存方式,是一種與傳統勞動不同的新型勞動形式,是與傳統勞動神圣觀念有別的全新價值觀和新文化,休閑標識社會結構的新變化。施沃倫主張,休閑從內容講就是做服務于共同體的公益活動。“我們應該用我們的自由時間做什么呢?一種選擇是服務于共同體。這一‘工作’涵蓋面很廣,從重建我們的鄰里關系,到幫助由于各種原因被病患和貧困折磨的成千上萬的人。”① 至于做公益活動的原因,施沃倫認為它源于人們關于事物是普遍聯系認識和回報社會的意愿。“共同體服務既是被所有事物都是內在聯系的這一認識所驅動,也是被回報社會的愿望所驅使的。”② 同時,他認為如果沒有一個安全的、清潔的和繁榮的共同體,物質上的成功既是表面的,也是不能令人滿意的。
如何評價做公益活動?施沃倫認為盡管做公益活動的服務工作是值得贊揚、令人滿足的,但它們通常也是受物質利益驅動的,因而無法達致滿足人們對更高動機的追求。“我們時代的一個時尚是把時間花在追逐外在物質利益的行動上。一門心思關注這類經驗使我們無法達到我們所追求的并且能夠達到的高層面的自我實現。”可見,受利益驅使的做公益活動不是完美的,自我實現的公益活動才是理想的休閑。
接下來,休閑的深層次根源何在呢?施沃倫認為休閑源于內心的和諧與閑適,是正確認識自己并滿足內在精神的結果。“如果我們要實現我們最高的渴望,我們需要合理安排我們花在內在工作(自我實現)和外在工作(追求物質利益)上的時間”③。施沃倫發現人們內心深處有對過一種平衡生活、一種簡單而幸福的生活的精神愿望。“人們內心深處對一種平衡生活的渴望”④,希望“過一種簡單而幸福的生活”。但他發現,長期以來人們一直鐘情于外在物質的占有。如何實現由滿足于對外在物質世界的占有,轉變到努力追求內在精神并滿足于內心深處的精神需求呢?施沃倫的回答是:正確認識自己。“我們如何才能實現由滿足于對外在物質世界的占有,到內在精神追求的努力的轉變?用各種方式‘認識你自己’。”⑤
人們內心深處的精神休閑所帶來的后果是休閑社會。在施沃倫看來,休閑社會是值得追求的理想的和諧社會。“這的確是一個值得追求的社會,它既提高保持高生活水平的能力,又花很少的時間在工作上。”⑥ 因為在一個充足的物品生產和服務不成問題的技術先進的社會,工作主要是為自我發展而存在,物品的生產和服務僅僅是第二位的,這種工作概念代表了認識上的一個深刻的轉變。這一轉變對整個工業社會的結構都是有意義的。
一、反思時代:施沃倫休閑思想的邏輯起點
施沃倫是從反思時代入手提出休閑主張的。他認為,休閑的基本社會條件已經具備,休閑是時代的需要。施沃倫看到,我們的時代已經步入一個“新千年”,正經歷一場新的、預示著一種歷史上前所未有的巨大轉變的強有力的技術革命。這場新技術革命對千百萬人來說意味著“更少的工作時間,更多的利潤(更多的可供個人自由支配的收益,包括勞動收益;基本生活支出的恩格爾系數的下降——引者注)”。相應地,“現代史上第一次,如此多的人們能夠將自己從長時間的工作中解放出來,能夠自由地追求閑暇時間的活動”。
施沃倫斷言,毫無疑問,現今是一個機器日益替代人力的時代。但在預測這一時代的發展趨勢和后果時,人們有不同的觀點。許多經濟學家相信,新千年將是“一個成熟的市場”,“大量的工作機會是由服務工作提供的”,那種認為由于新信息網絡能夠使公司減少服務雇傭是站不住腳的,自動控制的負面效果是暫時的。顯然,在人們的心目中,休閑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然而,新技術還帶來不安。許多預言家認為,現在這一次技術變化在許多方面與以往的技術變化不同。首先,沒有別的工業革命能夠影響如此多的不相關的工業和技術層面。第二,技術的權力正日益幾乎以幾何級數增長。計算機的價格/表現比中,相關的設備?穴日益下降的價格和日益改進的表現的結合?雪正以驚人的速度增長,大約每18個月翻一番,從而使得更多的工業參與到這種技術革命中來。這一技術革命反過來使更多的工作處于危險中。還有人持類似的預見,認為當機器變得精通于處理復雜性的時候,它們也能夠處理自己的復雜性;在本質上,機器可以學會改進它們自己的表現。同樣,這場技術革命也會很容易導致失業率增長和全球性蕭條。“因此那種認為技術將創造而不是毀滅更多工作機會的看法是沒有道理的。”因此,未來等待我們的是一種理想的社會還是一種亂糟的狀態,在很大程度上依賴于信息時代的正面收獲如何被分配。毀滅工作和創造工作之間的斗爭的最終結果短期內不可能被知道,但至少它正在引起許多不安的短期反響,正導致廣大的勞工階層產生大規模的恐慌情緒。
如何緩解時代帶來的“恐慌情緒”呢?施沃倫的看法是“這些發展要求修正完全雇傭概念和勞動神圣概念”⑦,因為“今天,在大多數文化中,人們在與他們工作的關系中定義他們自己。”⑧施沃倫主張,將休閑視為一種新的雇傭生存方式,一種新經濟下的不與傳統勞動完全等同的、與傳統勞動神圣觀念有別的全新價值觀和新文化,是社會結構的新變化。“進而預示著我們的社會結構的變化。”⑨ 施沃倫看到人們對休閑的真實需要。比如,從美國勞工部領導到政策分析師到普通民眾都對縮短工作時間感興趣(盡管他們對不工作有犯罪感,也許是因為覺得自由時間應該獻身于一個更高的目標而不是享受)。一項由“家庭和工作機構”主持的調查顯示,相當多的美國人為了更多一些閑暇愿意接受收入的減少。工人愿意花更多的時間和能量在個人的生活上,即使這樣做要付出犧牲事業提升的代價。一項由羅伯特·哈爾夫國際公司發表的確鑿的調查表明,幾乎有2/3的美國人愿意削減他們的工作時間和津貼以用來交換更多的個人和家庭時間。一般來說,他們愿意接受21%的收入減少以獲得更多的自由時間。與10多年前類似的一個調查的結果相比,持這種觀點的人增加了超過50%。這些意愿暗合了亞里士多德的觀點:生活的目的是幸福,與娛樂和消遣不同的閑暇是獲得幸福的一個先決條件。
施沃倫認為,休閑是歷史發展的趨勢和需要。生產的發展、社會財富的增加以及人文素質的提高,為休閑提供了條件,也提出了要求。為了印證自己的觀點,施沃倫向我們展示了西方特別是美國歷史。從1800年代到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前兩次工業革命的時期,一些人失業上升的問題和另外許多人閑暇時間增多的問題形成了矛盾,并以后者占了上風而告終。然而,這個問題的解決并非一帆風順。之前,勞工與管理者之間有“一場久拖不決的戰爭”。19世紀,單位時間生產收益的增加導致了勞動時間從每周80個小時減少到60個小時。同樣,20世紀早期,隨著從蒸汽到油和電力的使用,生產力的提高使得企業得以將每周花費在工作上的時間從60個小時減少到40個小時。信息革命后,許多觀察家相信花在工作上的時間將再一次減少到每周20—30個小時之間。然而值得注意的是,這一勞動時間逐漸減少的趨勢在最近幾十年并沒有保持。事實上,盡管自從1948年以來美國的生產能力翻了一番,現在可以用不到半年的時間生產1948年要花1年時間生產的生活必需品,但現今美國工人的工作時間比幾十年前還要長。美國勞工部的家庭調查表明,1996年,美國普通工人每周合39.2個小時花在工作上,而1982年是37.7小時。與國外同行相比,美國工人的假期最少。據國際仁澤默公司報告,普通美國工人的假期比大多歐洲雇員要少近一半。可見,即使不考慮未來技術進步問題,仍然存在減少勞動小時的空間,只要調整物質財富生產的社會目標,使生產收益的分配稍微公平一點就能辦到。“歷史表明,當生產收益被平等分配的時候,很可能導致一種更短的工作周。”同時,必須看到減少工作時間,增加自由的休閑時間有利于增加雇傭勞工數量。“伴隨平等的舉措,這可以幫助減輕未來的雇工問題。”⑩ 施沃倫贊同日本計算機發展的關鍵設計師雍尼基·馬蘇達的觀點。馬蘇達預測,在未來自由時間將代替物質財富的積累成為主要的社會目標。馬蘇達將這一正在出現的模式看做人類種族進化的一個轉折點。他認為,有理由希望一種新的建立在意識轉變基礎上的觀念,一種新的對共同體的承諾將被人們所接受。“傳統經濟下成千上萬的人把越來越多的時間花在工作上,在未來的歲月里,上班工作對人生的重要性將降低。同樣,工作也不再是衡量人的自我價值的惟一尺度。上班時間的減少將意味著對與市場相伴的價值觀和世界觀的執著的降低。”{11}
二、建設性后現代主義:施沃倫休閑思想的哲學視野
施沃倫注意并深入思考休閑的另一切入點是這樣一種現象:“今天,整個西方社會彌漫著困惑與不滿。”{12}人們在悄然地“自我發現”,在反思、反省生活以及人生的意義。“許多人愿意,事實上渴望探索新的看世界的方式以及他們在世界中的地位”,“他們在本質上渴望認識自己”,認識“生命的意義是什么”{13}。對此,施沃倫認為“對許多長期被人們所熟知的價值觀和信念進行反駁,是獲致世界各地的人們所渴望的和平與滿足的先決條件”。施沃倫分析并找到導致人們普遍不滿、恐慌的社會現狀的主要原因——物質主義、理性主義、實體主義、民族主義;對于這些原因的解決,他相應提出精神主義、直覺主義、有機主義、全球主義等有力的思想武器進行反擊,倡導休閑。
1. 反物質主義與倡導精神主義
施沃倫發現,在人們所擁有的金錢的數量和他們的幸福感和滿足感之間沒有多少必然的對應關系。他認為應該正確認識物質金錢。“不舒服?穴malaise?雪主要是文化和精神上的而不是經濟上的。”應該正確認識物質以及金錢在人生中的地位和意義。在現代社會,錢純粹是一種世俗的力量,反映了人的低級的本質。精神是第一位的,反映人的本質,是真正的需要;物質是第二位的,是工具。“脫離了精神追求,錢便成為控制不住的野火。我們的具有挑戰性的任務是把金錢帶回到它在人的生活中原有的位置——這個位置是第二位的。我們的目的是去理解使錢成為生活的第二位的東西意味著什么。作為低級本質,人外在的物質肉體的一個主要代表,金錢必須成為第二位的,如同肉體必須成為第二位的一樣——如果錢在我們生活中成為第二位的,這只能意味著錢是為認識自我服務的。這意味著錢應該被用來作為研究我們自己?穴如我們是什么,我們能成為什么?雪的一個工具。通過這樣做,我們學會區分什么是我們真正需要的,并且是為了最高的善的,什么是使我們局限于感官的滿足并且生活在一種恐懼和疾病狀態的。”{14}
為此,施沃倫倡導以內心的精神安寧與滿足取代金錢物質的過分追求。“一旦人們意識到物質財富不足以提供他們所希望的滿足和寧靜時,人們便開始把目光投向別處。越來越多的人試圖探索什么是他們生活中真正重要的東西。許多人開始通過專注生活的質量而不是更多的占有而自愿過一種簡單而幸福的生活。”{15} 對于精神追求,施沃倫提倡古老東方(包括印度、中國)的清淡無為的豁達與閑適精神。“顯然他們不滿意僅僅‘活著’,而渴望‘真正的生活’。這種對‘真正的生活’的渴望不僅印證了精神生活和精神文明的重要性,也解釋了為什么越來越多的富裕的‘吃奶油都已經吃到喉嚨的’西方人‘開始對古老東方的豁達、閑適、藝術化的尚清生活方式充滿仰慕之情。’”{16}
2. 反理性主義與倡導直覺主義
施沃倫進一步分析造成社會緊張、人們惶恐的原因——理性思維。“造成這一境況的部分原因在于理性的功能傾向于將事物拆解成部分以便于分析。”{17} 理性思維的危害之一是將本來是一個整體的有機物的社會不斷地細分為彼此孤立的甚至是相互斗爭的碎片化的社會。
如何解決理性思維的危害問題?施沃倫的回答是從理性回歸到直覺這一人類“古老的智慧”。因為直覺較理性有著自身的優勢。“基于直覺性的領悟的永恒智慧則可以繞過感覺,直接來自第四維時空。由于直覺繞開了物質,它不可能由五官的感知獲得解釋。作為一種來自非物質世界的聲音,直覺可以被看做人格與靈魂之間的溝通鏈。”{18} 當然,施沃倫并不完全否認理性,而是主張直覺與理性互補,強調直覺的主導作用。“直覺和理性不是對立的,而是互補的。為了達至直覺知識駐留的層面,運用一切我們所掌握的理性分析是必要的;將注意的焦點集中在一個特殊的問題,搜尋我們記憶中有關該主題的蛛絲馬跡,運用我們的想象力以引出我們尋求的答案。經歷這個過程之后,心則偃旗息鼓,沉默下來。一縷直覺的光芒以感情、思想,或形象的形式洞照人心。直覺將我們引向作為我們感覺基礎的一般原則或規律;將我們引向可以被直接運用到我們所遇到的實踐問題的知識。”{19}
3. 反實體主義與倡導有機主義
與實體主義的彼此分割、沒有內在有機聯系相反,后現代有機主義認為,如同全息圖的每一個部分都包含著整體的形象一樣,人們身體中的每一個細胞都體現了整個宇宙,萬物不僅相互聯系,而且是內在地統一在一起的;生命是一個整體,每一個人都是活生生宇宙中的一個活生生的有機體;實體主義對世界進行碎化般的理解,忽視內在聯系的思想傾向是造成當今現實中許多問題的原因。“上帝是一,是整體,是不可分的,他包容和貫通萬物。永恒哲學的一個核心的原則是所有人都能有意識覺察到這一無限的,永恒的整體。”{20} 至于對大多數問題的長期解決,施沃倫強調亟待將事物看做相互依賴的并從中發現將那些表面不同的部分統一起來的共同基礎。“只有當從整體的,系統的角度分析問題時,才最有可能使分散的答案不成為無效的拼湊之物,或臨時湊合的權宜之計。”{21} 施沃倫認為有機主義有利于人們認識自己的本質。“人們從孤立到覺悟生命的內在聯系,進而認識到所有存在的統一的三個階段的發展進步。在這個發展過程中,人們從自我創造的問題中思索到自己的本質是永恒的靈魂,從而是更加有認識的自我認識而不是物質的滿足,成為令人滿意的目標。人們視自己為一活生生的有機體的一小但卻是本質的部分。”{22}
4. 反民族主義與倡導全球主義
后現代主義認為,價值觀支配行為,全球中的沖突從根本上來說源于錯誤的個人主義的價值觀——當人們把“自我利益”(在國際活動中體現為民族主義)置于首位、社會利益就會自動地實現最大化。
對于全球化中存在的問題,施沃倫的分析與解決之道是基于馬斯洛的需求層次論和科爾伯格的人的道德發展階段論的。施沃倫對馬氏和科氏的理論作了相應的詮釋,并以“我”、“他們”和“我們”分別對應起來。他認為主體觀念是一個分為三個層次的結構系統:底層是生理與生存需求,完全從自我出發;中間層是社會與尊嚴需求,尋求外界的認可;上層是精神需求,從普遍利益出發。施沃倫將這三個層次的自我觀念分別概括為“我”、“他們”與“我們”,認為全球化中所存在的問題與沖突的根源在于行為主體沒有從“我們”出發,而是從“我”或“他們”的民族主義(個人主義)價值觀出發。克服問題的根本是確立以“我們”為取向的全球價值觀。“包含在我們中的品質包括愛的意愿、追求真理和畢生奉獻。這是建立在個人倫理標準基礎之上的品質,表明我們依據我們的道德良心行事,并使我們洞察善良與正直,而且不否定別人的言行。與我們密切結合的我們人格中的我和他們僅僅是我們無限大的我們組成要素中的很小的一個部分,我們組成要素自始至終都意識到與全局的關系。”{23}全球經濟日益多元化而又互相依賴,他所引發的許多有爭議的問題,誘因正是排外的“對我滿足的關注”及“期待他們的認同或將責任推向他們的需要”{24}。施沃倫認為,這是一種導致狹隘的、扭曲的自我利益觀的價值觀,這種以“他們”和“我”為中心的價值觀往往被轉化為僵化的保護主義、逃避現實主義、分離主義和恐怖主義等。
對于個人主義價值觀的解決,施沃倫指出必須對其進行清理,并樹立心靈價值觀。“我們需要的是一套能夠促進與自然和諧并反映我們與整個人類關系及責任的價值觀”,即“心靈價值觀”。在這種價值觀的指導下,慷慨地共享、建設性地創造及服務于共同利益是被推崇和強調的。
三、施沃倫休閑思想批判
施沃倫論述休閑,在方法上是從事實或案例出發而不是從概念出發,具有一定的說服力;在內容上具有強烈的現實針對性,因而他確立和張揚的價值觀易于為人們所理解和接受。施沃倫的休閑思想強調精神的地位、內心的平和、倡導直覺和全球主義,等等,反映了建設性后現代主義的主張,具有較強的實際意義。
但同時,可以十分明顯地感知,施沃倫在較大程度上存在將復雜問題簡單化以及盲目樂觀的傾向。事實上,全球化中的問題錯綜復雜,由來已久,遠非簡單方法、一時之功可以解決的。將復雜的全球化難題簡化成一個道德修養和內心價值觀的問題,期望通過一種“自覺”來解決,是盲目樂觀的。
眾所周知,在解決溫飽等基本生活需求的前提下的休閑,有利于人們的身心健康,是一種生活和就業方式,同時休閑自身也創造各種工作機會,在此語境下,休閑是值得提倡的。同時,在看到精神在現代社會生活中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時,更應該認識到,與物質相比,精神仍然處于從屬地位。另外,休閑的必須條件之一是人們意識的普遍提高。離開這些物質與思想條件,休閑便是空想。施沃倫的休閑思想是他的企業社會責任思想體系的最終落腳點,是建立在西方發達資本主義社會的現實物質基礎之上的,在那里維持溫飽的物質生活問題早已解決,休閑是實在的事情。然而,在世界尚有大量人口仍未解決基本的吃穿的情況下,一味強調精神,忽視物質,是缺乏實際意義的。最后,施沃倫作為職業投資人,在享受著豐厚的現代物質文明、到處投資賺錢獲得高額利潤的同時,高唱精神、和諧、休閑的曲調,不得不使人聯想到有某種嫌疑:掩蓋、抹煞南北、貧富矛盾;愚弄貧困人民;讓落后國家和地區安于現狀,發達資本主義加速進步;忽視落后國家的發展權,從而為獲取高額利潤奠定基礎,等等。
我們認為,休閑主要是內心的衡平、和諧。內心閑適方才有真正的休閑。對此,東方養生經認為和諧融洽乃天地萬物繁榮昌盛的理與道。人的健康,也在于內外環境的和諧融洽。外環境,包括自然環境和社會環境。人和外環境的和諧融洽體現在“天人相應”、“天人合一”、 “和為貴”的銘言中。著重的是人的內環境的和諧融洽。自私是和諧的大敵,私心重的人,多煩惱,心無寧日{25}。
另外,休閑應與人的全面發展相結合,而不是逃避現實的道家式休閑。在馬克思看來,“休閑”指“用于娛樂和休息的余暇時間”;指“發展智力,在精神上掌握自由的時間”;“休閑”就是“非勞動時間”,“不被生產勞動所吸收的時間”{26}。休閑是人的生命活動的組成部分,是社會文明的重要標志,是人類全面發展自我的必要條件,是現代人走向自由之境界的“物質”保障,是人類生存狀態的追求目標。想要獲得自由,人類首先必須贏得休閑時間。“自由王國只是在由必需的和外在的目的規定要做的勞動終止的地方才開始,因而按照事物的本性來講,它存在于真正物質生產領域的彼岸。”彼岸世界只有建立在此岸世界的基礎之上才能繁榮起來。在彼岸世界“作為目的本身的人類能力的發展”拉開了自由王國的序幕{27}。人們有了充裕的休閑時間,就有充分發揮自我的廣闊空間,有了為“思想”提供自由發揮的天地。在這個天地里,人們可以不再為謀取生活資料而奔波操勞,個人才在藝術、科學等方面得以發展,“個人的充分發展又作為最大的生產力反作用于勞動生產力”{28}。“自由時間,可以支配的時間就是財富本身”。
注釋:
①②③④⑤⑥⑦⑧⑨{11}{12}{13}{14}{15}{16}{17}{18}{19}{20}{21}{22}[美]大衛·A·施沃倫:《自覺的資本主義時代的企業模式》,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5年版,第175、175、177、177、101、74、166、166、166、170、5、4、101、104、23、26、20、20、7、16、106頁。
⑩{23}{24}[美]大衛·A·施沃倫:《自覺的資本主義矛盾沖突與對策》,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5年版,第172、36、36頁。
{25} 倪合一:《和諧融洽是人的健康的根本》,《現代養生》2006年第3期。
{26}《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6卷第3分冊,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287頁。
{27}《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5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926頁。
{28}《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下,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225頁。
(責任編輯 陳金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