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保障流動兒童受教育的經驗與啟示

[摘 要] 當前，借鑒國外經驗思考我國流動兒童受教育問題意義重大。美國近10多年來針對跨區務工人員的子女、無家可歸兒童、移民家庭孩子、軍人家庭孩子四種流動兒童的情況，分別采取了一定措施保障他們受教育。這些經驗對我國有一定的借鑒意義，結合這些經驗與啟示，本文認為，我國在解決流動兒童受教育的問題的時候應該：注重分析研究，增強工作的針對性；加強法規建設，提高工作的嚴肅性；加強過程管理，增強工作的連續性；加大教育投入，確保工作的物質基礎。

[關鍵詞] 美國；流動兒童；受教育；保障；經驗；啟示

[中圖分類號] G515.5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672-1128（2007）10-0038-04

根據我國2000年第五次全國人口普查的長表數據推算，2000年11月1日我國流動人口有為102 297 890人，其中14周歲及以下流動兒童為14 096 842人，占全部流動人口的13.78%。到2002年，我國就有流動人口1.2億，其中農村民工的學齡子女估計有240萬~360萬，北京、上海、深圳各有20余萬。按這種發展趨勢，在未來一段時間內我國的流動人口將繼續以高速度攀升，同時流動人口子女的數量也將越來越大。我們同時注意到，由于多方面原因，我國流動兒童的教育問題日顯突出，“流動兒童少年的失學率較高，達到4.8%；流動兒童不能適齡入學表現尤為突出，46%的6周歲兒童沒有入學接受教育；部分流動兒童少年不能及時入學接受教育；較高比例的流動兒童少年不能完整地接受義務教育，15.4%的14歲流動少年離開了學校?！?/p>

借鑒國外有益的經驗，關注并分析流動兒童的受教育問題，思考其對策，關系到這些兒童與其他兒童能否享有同樣的受教育機會，也關系到《義務教育法》精神的真正落實。同時，在倡導構建和諧社會的今天，這樣的思考與借鑒更具有深遠的社會意義。本文試圖分析美國針對流動兒童受教育問題的一些做法，并思考對我們國家的啟示。

一、他山之石：

美國保障流動兒童受教育的經驗

如何保障高度流動的兒童接受教育是美國近10年來所關注的社會問題之一。美國的流動兒童有著多種背景，他們有的是跨區務工人員的孩子，有的來自于暴力家庭，有的是父母工作不穩定和家庭高度貧困，有的則來自軍人家庭或者移民家庭。早在1994年，美國的國家統計數據顯示，在當時就有50萬孩子在小學1年級到3年級期間換過3所學校。30%低收入家庭的孩子換過學校。高度流動性對學生學業的影響是較為嚴重的，比如說，他們一般需要比較長的時間從流動狀態轉變過來，投入到新的學習和融入到新的班級中去。美國針對不同類型的流動學生分別采取了有針對性的措施來保障他們接受教育。

1.跨區務工人員的子女教育問題及保障措施

美國跨地區務工人員為了找到合適的工作，他們的家庭不得不在不同的地區，甚至不同的州之間遷徙，他們的子女往往也要在不同地區、州的學校之間流動。這些兒童在教育中一般會遇到這樣一些問題：

第一，基本的生活條件保障不充分。美國跨地區務工人員的子女中有一部分有短暫的受教育經歷，有的甚至沒有任何學習經歷。這些學生的父母雖然都在從事全職工作，但是他們中的大部分仍生活在貧窮中，而且這些學生的健康保障也不充分，加之有可能不容易融入到新的學習環境之中去，致使他們很容易在學習的過程中缺席。

第二，學生的學習環境相對較差。2002年發表的一份報告顯示，那些主要為流動學生（這些學生的英語水平往往比較差）服務的學校，他們對學生的學習水平的期望值比較低，而且，學校對這些學生的評價標準和評估辦法也與其他學校不一致，這些學校經驗豐富的老師也比其他學校少。這樣一來，這些學生的學習環境就與其他學校有了差距，在起點上就不平等。

此外，這些學生的就讀學校往往被動地服從于父母工作的變動，當他們的家庭到了新的地區定居時，他們的教育也會面臨被延誤的危險。比如說，如果學校之間的銜接不當，當他們進入的新學校的時候，原來的學校提供關于這些學生準確的年級、教育的需要和健康數據的記錄就可能被延誤，這樣就會影響新的學校對學生的了解和教育。

為了解決這些問題，美國采取了這樣一些辦法。

第一，準確了解流動兒童的需求。1994年和2001年，美國國會著手調查研究了達到法定年齡的流動兒童在教育方面的要求，以保證他們在流動的過程中不會因為在課程、學業等方面缺少連續性而使自己受到不良影響。

第二，加強多方面指導。針對這些流動兒童的學習環境和他們自身在學習能力和健康保健方面的不足，美國制訂了一些計劃和項目從多方面對學校、家長、學生進行指導。一些聯邦計劃，如“移居者的教育計劃”提供了學業性的和補償性的指導，提供雙語的和多元文化的指導，提供職業指導、職業規劃教育服務、特殊的咨詢和測試服務。此外，對學生的健康和未滿學齡兒童的入學前準備也提供了特別的指導。

第三，建立學生信息網。為促進流動學生信息共享，一些州已經建立了一些信息共享平臺和學生信息網，比如得克薩斯州流動兒童記錄交流計劃（Migrant Student Record Transfer in Texas）就在46個州建立起了流動學生信息的交流和共享平臺。

2.無家可歸兒童的教育問題及保障措施

無家可歸兒童是流動兒童重要的組成部分，這一部分兒童在受教育方面有以下一些問題。

第一，小學階段以后無家可歸兒童入學不充分。城市里面居住的無家可歸的孩子比農村和郊區要多，小學里面無家可歸的孩子往往能夠代表他們這個年齡段無家可歸群體的大多數，但是到了小學以后，比如初中，學校里的孩子就不能代表這個群體的多數了，因為，許多到了這個年齡段的孩子不再呆在學校，而是藏在自己的“家”里，也不再接受別人的幫助。也就是說初中階段無家可歸兒童的失學率是很高的。

第二，無家可歸兒童入學報到的時間容易被耽誤。無家可歸兒童由于不方便聯系，所以他們的信息獲得往往不充分，在入學報到等事情上他們獲取信息的傳遞渠道往往不暢通，這樣，他們就可能在入學報到時耽擱幾天或者幾周，事后還需付出更多時間來跟上正常的學習進度。

為了解決這些問題，美國做出了相關的努力，其中一個重要舉措就是通過了《麥肯錫—聞鐸無家可歸人員救助法》（The McKinney-Vento Homeless Assistance Act，以下簡稱《麥肯錫法》）。

第一，以法律的形式保證無家可歸兒童穩定入學。為了保證這些孩子能夠穩定入學，國會通過了《麥肯錫法》，該法涉及到有關無家可歸孩子上學的內容多達18個方面，其中包括學校選擇、入學、爭議的解決、記錄、轉學、成績標準等，規定，如果無家可歸的孩子愿意的話，他們可以在他們出生地的學校就學，即便是他們現在沒有居住在出生地，他們只要還有興趣回去接受教育學校就應該接納，并且還要為其提供交通服務。

第二、充分收集相關信息，確保孩子們能夠不被耽誤。為了保證無家可歸的孩子能夠在入學的時候不被耽誤，《麥肯錫法》要求學校登記那些無家可歸的孩子，并且隨時補充后來了解到的新信息或者遺失的信息。還規定，在學校所在的地區及其社區里，設置專門的聯絡員，聯絡員們協助收容所的工作人員和其他相關服務機構互相合作共建救助體系，聯絡員們還必須鼓動那些沒有監護人的兒童，包括離家出走的和所有無家可歸的學童，只要他們愿意，都可申請回到上學的正常軌道。

此外，政府還注重建設必要的基礎設施以保障無家可歸孩子入學。除了法案規定的內容以外，美國住房與城市發展部（the Department of Housing and Urban Development）則要求建立一種持續照顧模式（Continuum of Care），它是一種網絡化社會服務機構，各政府要為此提供一些資金用于住房，包括收容所和過渡性住房的建設。凡是建立了這種模式的社區，當地的學校就應該利用這些資源來盡量實現收容量的最大化。此外，學校社會工作者、指導顧問及看護人員都可以在這樣的服務體系中以此為平臺為無家可歸的兒童提供服務。

3.外來移民家庭孩子的教育問題及保障措施

美國作為一個擁有大量外來移民的國家，移民子女的教育問題也是流動兒童教育問題的之一。在美國，移民子女面臨的教育問題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

第一，面臨被排除在校外的可能。吸納了大量移民的社區往往更關心就業問題，更關心一些居民的“非法地位”問題，當然也會關注如何提高社會服務質量和如何盡量降低教育成本，移民家庭孩子的入學問題就有可能被擱置起來，他們甚至還有可能想辦法將非法移民子女排除在學校之外。

第二，對新的教育體制缺乏認同。在美國的外來人口中，超過一半來自拉丁美洲，25%來自亞洲，16%來自歐洲。大約18%的外來人口不說英語，而其中西班牙語的使用最為常見。這些以非英語為母語的家庭中的許多人，特別是沒有記錄在案的非法移民大都是鄉村農民、城市服務人員和制造業工人。因此，學會適應另一種教育體制，理解美國學校的政策和程序就成為這些移民后代嘗試獲得一種教育的時候所必須面對的。

為了解決這樣的問題，美國相應有這樣的對策：

第一，從法律上給予這些兒童受教育的權利。聯邦最高法院在1982年plyer，v.doe的判例中裁定，學校不能基于學生居留權地位而拒絕其入學。

第二，學校采取多種方式滿足移民學生的需求。政府根據移民學生和家庭的期望培訓為他們服務的學校人員；聘用懂移民母語的工作人員在招生、入學過程中協助這些移民的孩子入學；并且創立與移民法相一致的入學政策和程序。除此之外，還規定學校應該想辦法拓展教育資源尋找新的策略，解決移民學生面對的明顯語言障礙，包括避免過分糾錯，延伸新來的移民學生在母語上的學習技能等。

4.軍人家庭孩子的教育問題及保障措施

軍人家庭的孩子具有很大的流動性。他們的父母都在軍隊供職，或者是美國軍隊各分支的成員，如陸軍、海軍、空軍、海岸警衛員等。這些學生中有35%每年都要轉學，94%的學生的父母最高學歷是高中文憑。盡管這些統計數據意味著挑戰，這些流動性大的學生，不同于移民小孩或孤兒，他們的學業成績表現等于甚至超過了公立學校的全國水平，這其中還包括了部分少數民族學生。

這些孩子的問題集中表現在社會交往能力相對比較弱。雖然90%的軍隊家庭由父母雙方組成，但是由于父母的一方長期在外，導致了這些軍人家庭實質上成為了單親家庭。所以，在社會交往方面，他們從家庭得到的教育就比較單一，導致在學校里面人際交往方面的表現也不理想。

為此，美國的各軍隊部門提出了應對這些挑戰的策略。這些策略分別是：在父母雙方分開的期間，建立家庭和學校教育相互溝通的支持網絡；鼓勵父母幫助提高學生的學業成績；在學校中設置咨詢員幫助解決這些隨軍流動的孩子在流動過程中產生的學習、心理問題，并制定和實施一定措施減少因頻繁變更學校帶來的不便；并倡導在學?！彝ァ婈犞g建立合作關系、營造建立“合作文化”的文化氛圍。這一文化包括了讓家庭對學校工作產生信任感與期待感；建立一個被多方面主體歡迎和接納的學校社區；培訓學校咨詢員理解和滿足學生的需求；期望家長通過參加家長會以及擔任志愿者工作，從而參與到孩子的學習中去。事實證明，這些策略能夠有效促進學生學業成績和社交能力的提高。

二、美國的經驗

對我國保障流動兒童受教育的啟示

綜觀美國保障流動兒童受教育的經驗，結合我國保障流動兒童受教育方面的工作實際，筆者認為我們可以從以下幾方面加強自身工作。

1.注重分析研究，加強工作的針對性

流動兒童作為一個特定的群體，有一些共性，同時，由于他們流動的原因、表現以及對他們受教育的影響等方面的不同而體現出一定的差異性。因此，在解決他們受教育的問題時，不能一概而論，應該對這樣的群體進行深入的分析與研究，這是保證我們提出對策的有針對性和實效性的重要前提。美國針對4種不同情況的流動兒童進行了分析研究，并提出了相應的對策，這些對策雖然有一些相通的地方，但是也體現出一定的差異性。目前，國內的相關研究中呈現出一種把農民工子女與流動兒童混淆的現象，這就從理論上縮小了流動兒童的外延，在實踐上容易犯以偏概全的錯誤。同時，單就構成我國流動兒童主體的農民工子女而言，他們的訴求也有一定的差異性、層次性，所以應該加強調查與分析，以保證我們的決策有針對性。美國在制定具體措施之前也注重調查研究，如1994年和2001年，美國國會著手研究了達到法定年齡的流動兒童在教育方面的要求，就是一例。此外，《麥肯錫法》對學校登記那些無家可歸的孩子的信息也從法律上進行了規定。目前，國內在這方面的調查也有進展，如2004年11月29日至12月10日，國家教育督導團派出督查組分別對天津、湖北、浙江和福建4省（市）進城務工就業農民子女義務教育工作進行了專項督導檢查。聽取了4省（市）人民政府關于做好進城務工就業農民子女義務教育工作的情況匯報，檢查了10個市（地）的有關工作，實地考察了24所學校，召開了46次座談會，查閱了有關文件、資料和統計數據。這樣的調查研究的廣泛和深入的開展，必將有利于我國流動兒童受教育工作更加有針對性地進行。

2.加強法規建設，提高工作的嚴肅性

為保障美國流動兒童教育工作的開展，美國注重發揮法律的作用，國會通過的《麥肯錫法》對各州的責任，以及救助的內容、程序、方法等做了具體規定。而且各州還據此制定了具有法律效力的實施條例和補充規定。事實上，我國的《義務教育法》、《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進一步加強和改進未成年人思想道德建設的若干意見》等都為保障流動兒童享受平等的教育提供了法理和政策上的規定。為了保障流動兒童受教育、特別是農民工子女受教育，教育部等部門發出了《關于進一步做好進城務工就業農民子女義務教育工作意見的通知》，但是在實踐中我們卻發現，一些形形色色的推諉、敷衍現象，其中的原因耐人尋味，但其中一個重要原因是相關規定對有關部門和學校在解決流動兒童受教育方面的責任缺乏約束力，特別是對于違反規定的責任追究從內容到程序方面都缺少剛性要求。為此，我們有必要借鑒美國在這方面的經驗，加強法律法規建設，把保障流動兒童受教育納入到法制建設的軌道上來。

3.加強過程管理，提高工作的連續性

流動性是所有流動兒童的共同特征，對他們進行過程管理，特別是加強信息工作就顯得很有必要。美國注重加強信息工作來保證流動兒童教育過程的連續性，注重信息交流和學生的基本情況的登記工作，這些內容在《麥肯錫法》中都有所規定。結合我國的行政體制，筆者認為公安部門完全可以和教育部門以及社區管理部門對學齡兒童，特別是進城務工就業農民子女的相關信息進行統計，為流動兒童教育工作提供較為準確的數據，相關教育部門應該完善流動人口兒童出入學校的信息交接工作。

4.加大教育投入，確保工作的物質基礎

美國注重在保障流動兒童教育方面加大必要的投入，比如投入適當的資金用于包括收容所和過渡性住房的建設，等等。調查表明，我國目前在解決流動人口子女特別是農民工子女方面還有這樣一些問題：接受進城務工就業農民子女的公辦學校數量仍不足；保障進城務工就業農民子女接受義務教育的經費不足；義務教育資源供給與進城務工就業農民子女急劇增加的態勢不適應；一些民工子女學校辦學條件較差、教育教學質量較低，等等。這些問題的解決都必須依靠必要的教育投入，要進一步加大政府對流動兒童教育的經費投入，建立專項資金，重點補助接收流動兒童特別是進城務工就業農民子女較多的學校。繼續鼓勵企業和社會團體對進城務工就業農民子女接受義務教育給予捐助。地方政府要拓寬籌措資金的渠道，這是解決流動兒童教育問題的關鍵工作，同時也應該鼓勵社會力量介入到對流動兒童的教育投入中來，并根據《民辦教育促進法》和《實施條例》來確保他們的合理收益得到保障，以此保護他們的積極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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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分別系四川師范大學教育科學學院，四川教育報刊社

（責任編輯 王永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