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的財政稅收等經濟政策調控的目標主要是通過各種市場手段熨平經濟周期的波峰和波谷,彌補市場失靈導致的經濟運行低效,以保證經濟穩步增長,提高社會均衡福利水平。政府出臺任何政策都應站在一個客觀公正的立場上,專心做好“裁判員”,當好“旁觀者”,切莫在政策中參雜私利企圖,否則,就有部門利益之嫌,而且容易使出臺的政策變味、失效。目前有些政府部門出臺的政策就有存在這一問題的傾向。
征收利息稅
1999年11月重新開征利息稅,當時的理由是為了鼓勵居民消費、抑制通貨緊縮,幫助國家增加稅收的一種手段,同時還作為一種平衡收入分配的方式。但是,利息稅開征歷經數年,國富至此,依然從民眾并不寬裕的錢袋中拿走這部分錢,已經證明這是一種不公平的稅收。因為在目前社會保障水平較低,投資產品匱乏的市場環境下,中低收入人群主要選擇儲蓄作為個人資產的投放方式,使得征收利息稅有“劫貧濟富”之嫌。況且目前很多銀行等金融機構推出了各種理財產品,這些多為富裕群體選擇的投資方式卻并不需要交納利息稅,這種反差十分明顯。
按照2007年全年平均儲蓄余額20萬億計算,假定平均利息收入為2.5%,一年的居民儲蓄存款利息稅約為1000億。同2006年3.5萬億的財政收入相比,這一數字不是很大,但對于居民資產的價值儲蓄增值部分縮水20%,顯然同平衡收入差距和刺激內需的政策原則是相背離的。
低存款利率
對當前低存款利率的判斷,可以從兩個角度分析:一是從存貸利差角度看,二是從實際利率水平看。首先,按2007年3月18日新調整的一年期存貸款基準利率(存款利率2.79%,貸款利率6.39%)計算,中國法定的存貸利率差就達到了3.6%,存貸利差處于近20年的歷史高位;再考慮存款利率上面封頂、貸款利率可以上浮的制度缺陷,在銀行業競爭加劇而盈利模式又過于單一的市場條件下,必然導致實際操作中形成的存貸息差比法定利差要高得多。而存貸息差的國際平均水平僅僅維持在1.5%~2%,北美比較高,也不過只有2.5%。事實證明,過大的存貸差可能會暫時優化金融行業的利潤表現,從長遠看,并不利于銀行業競爭力和金融創新能力的培養。
其次,通過名義利率和實際利率的比較,今年4月份和5月份月CPI指數分別為3.2和3.4,顯然實際存款利率為負值。低利率政策意味著直接剝奪了存款人應得的利息收入。還是按照20萬億的居民儲蓄規模計算,這一絕對值可能高達4000億元人民幣。每年民眾失去4000億元的收入,而中國的市場也同時失去4000億元可能的消費,這還會導致民眾生活改善緩慢,貧富差距迅速拉大。
調整證券印花稅
今年5月30日,財政部宣布調整證券交易印花稅率,由0.1%調整為0.3%,理由是試圖通過提高交易成本,以平抑過分狂熱的投機交易。這一政策出臺后股市的表現看上去驗證了其有效性,甚至大大超過了幾天前人民銀行提高存貸款利率、提高存款準備金率、擴大外匯交易浮動區間一系列組合拳的威力。
果真是利率政策失效,印花稅調整政策恰如其時嗎?筆者倒不這么認為。一是存款利率提高的幅度遠遠小于物價上漲幅度,尤其是活期存款利率低得嚇人,因此對市場產生不了什么影響力。二是提高印花稅政策實在是一大敗筆,不僅與國際上普遍降低甚至取消證券印花稅的趨勢相悖,而且對中國證券市場的發展也將產生巨大的負面影響。
印花稅自0.1%上調到0.3%后,即使按照2000億元左右的日成交量計算,每個交易日因印花稅流出的資金將達12億元,這比調整前每日多支付8億元。2007年全年投資者預計將支付交易費用3000億元左右,這一數字超過了2007年全部上市公司5200億元預期利潤總額的一半。這種通過讓股市“失血”來平抑過熱市場的政策實在是不可取,從長期來看也是與目標取向相悖的,不能不讓人感覺到政策出臺背后某些部門利益的存在。
房屋轉讓個人所得稅
2006年下半年開始在全國推行的房屋轉讓個人所得稅,其目的是試圖通過增加炒房成本來抑制房地產市場過熱,從而達到降低房價的效果。但這種政策同樣的毛病也在于其執行結果是讓房市“失血”,政府收走了大量的稅收收入,由于“羊毛出在羊身上”,不論買賣雙方按照何種比例分擔這部分,其結果也與降低房價的初衷大相徑庭。最近聽說有些省市又準備開征房屋轉讓土地增值稅,其目的也是要降低房價,但是有一個簡單的道理似乎有些人沒有想明白,這一政策出臺的結果是又會有一大筆鈔票從買方或者賣方那里流走,難道房價會因此就降下來嗎?
以上所提到的四種經濟政策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總會有因這些政策而直接受益的部門(三種稅收政策誰受益不言而喻,低存款利率則是為銀行們考慮的)。而同時,這些政策出臺所要實現的目標(也就是政策出臺的“幌子”)卻是間接的,而且這種因果關系也是理論上的一廂情愿,事實往往難以實現。例如,利息稅的征收對平衡貧富收入未見作用,低存款利率難以促進銀行業改善經營管理,提高印花稅可能會遏制股市的健康發展,給房屋轉讓附加上各種稅種幾乎肯定不能降低房價。
還有一點,也是很關鍵的一點,那就是在對待經濟問題時我們有多種政策手段選擇,無論是平衡貧富收入、促進銀行業發展、穩定股市情緒還是控制房屋價格,在面臨采取什么措施的多項選擇時,為什么往往那些有部門利益傾向的政策會被優先采納呢?無論怎么說,這種“與民爭利”、從市場中“分一杯羹”的政策,都不應當作為我們政府決策時的上策,頂多算個萬不得已時的下下策。
(作者系中國郵政儲蓄銀行國際業務部高級經濟師 經濟學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