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就越覺得安全,心頭一熱就能信心百倍,氣壯如牛。其實,個人智商高,集體平均低,三個諸葛亮,抵不過一個臭皮匠。
股市牛了,西安和尚釋常興跟著出了名。為支援國家建設,他毅然決定,今后主業修行副業炒股,一躍投身大牛市。全國股民聞之則笑,如今炒股怎是副業?是主業啊!鐘點工對我說,3點以前不接活,要炒股;理發師傅對我說,3點以前別來,要炒股;收廢品的對我說,3點以前不上門,要炒股;妻子對我說,3點以前別煩我,要炒股;結識的一老板對我說,最近沒錢接項目,要炒股!
幸福感是通過比較后的差異獲得的,有車的看到沒車的,有房的看到租房的,都會覺得自己很幸福。安全感是通過比較后的無差異獲得的,在狼群中學著狼嚎叫,有安全感了;非典來了,學著別人喝板藍根熏白醋,有安全感了;股市大漲,不懂市盈率,不懂K線圖,不懂股票倆字怎么寫,但跟著大隊人馬一起沖殺,也找到安全感了。人越多,就越覺得安全,相互擠著貼著攙著,心頭一熱,就能信心百倍,氣壯如牛。其實,個人智商高,集體平均低,三個諸葛亮,有時候抵不過一個臭皮匠。為何野馬野象會前赴后繼跳入深溝集體自殺?為何海豚鯊魚會集體游上岸憋死自己?為何一個人出鼻血仰頭望天,所有人都會以為天上要掉美元?因為跟在后面的總想,這么多弟兄奮力沖鋒,一定有好事在前頭!哲人說,你以為自己投向幸福,可能你正奔向痛苦。股市變幻,很多時候與此同理。
春節前后,上證指數在3000點上下猶疑。電視財經節目中,各路高手放大了膽估計,最高也只到3800點,現場股民還私聲懷疑。如今股指躍過4000點,說法又不同,廣大股民人人堅信,中國股市這場歌劇里,帕瓦羅蒂才剛起了個調呢,誰知道最高音不會是八千點一萬點?極度興奮,人們容易忽略,自己很可能正跟著大部隊奮力奔向深淵,游上海灘。
人類歷史上的第一次金融泡沫,是荷蘭的“郁金香熱”。16世紀中期,郁金香從土耳其進入西歐,半個世紀后,遂成奢侈的時尚品,價格不斷上漲,最瘋狂的時候,一株普通的郁金香,等值于13頭公牛,最名貴的品種,可以賣到40頭公牛的價格。于是,人們競相追捧不能下飯不能入藥的郁金香,高價收購后期待下一個人接盤,集體“博傻”。然而,一旦曲終人散,很可能把自己“博”成了最大的傻瓜。事實正是如此,不知名的恐慌忽然出現,人們開始拋售郁金香,市場信心應聲崩潰,千家萬戶破產于妖嬈的郁金香。
人類歷史上最大的股災—1929年美國股災之前,秋高氣爽,風平浪靜,投資氣氛一片樂觀。籍籍無名的投資顧問羅杰#8226;巴布森張開烏鴉嘴,說“或早或晚,一場股市崩盤將來臨”。這些純粹技術性的預測,在股市上一流傳,市場就發了神經,立刻掉頭向下,到1932年,道瓊斯指數只有1929年最高點的11%,害得美國經濟虛脫20年。巴布森卻因此成名,美國1929年的股價突跌被稱為“巴布森突變”。
突變,向來是股市的關鍵詞。無論美國1929年股災,還是1987年的“黑色星期一”,或是日本1990年股市在上升中折翅,都是風雨驟至,令人措不及手,我們永遠無法知道是哪一只蝴蝶震動了翅膀,導致了整排多米諾骨牌傾瀉一地。這猶如變幻莫測的歷史。我常想,滑鐵盧戰役天公如果作美不降雨,拿破侖應該還可稱雄20年,不必凄涼死在島上;鴻門宴上項霸王如果咔嚓宰了劉邦,中國人的氣質可能就不是劉邦遺傳的“韋小寶精神”,而是項羽的英雄氣概;清末顧命八大臣如果心一橫,在避暑山莊囚禁了慈禧,幾十年后的戊戌變法說不定就成了……歷史,只能在各種可能性中選擇一種,然而回首看,這條道上,槍林彈雨,驚險無比,就像許多小概率的事件不斷疊加,本不可能的事情,卻偏偏發生了,無巧不成書,無巧不成史。股市的邏輯,和歷史發展相似,同樣存在很多的可能性,很多偶然巧合,很多如果。在股市中,機構就是羅斯福、斯大林、丘吉爾,開個碰頭會,就能確定世界走向,莊家就是蓋茨韋爾奇,辦公室里一拍板,就能改變人民生活,散戶就是蕓蕓大眾,販夫走卒之輩,引車賣漿之流,散開來是沙子,隨風卷地,團結起來是巨錘,砸得碎任何東西。股市踏上4000點后,據說機構拗不過散戶,莊家敵不過股民,蕓蕓大眾登臺亮相顯示了力量。
側身看,股市就像一個濃縮的歷史舞臺。我的朋友股海沉浮多年,傷痕累累,上證指數一過2500點,就慌不迭全身而退,接著,日日看股指高升,心癢如蟻咬,嘴唇咬出血,股指上了4000點,她恨恨地說:“我猜到了開頭,卻猜不中結局。”這是《大話西游》中,紫霞仙子臨終對至尊寶的話。歷史發展的關鍵是人心向背,股市漲跌的關鍵是人心高低,我們能看見的,常常是壓在駱駝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誰又能真正看清股市的邏輯,歷史的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