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缺了“成長”這一課

我們是相愛的。我們的錯誤在于拔苗助長——愛情的種子一發芽，就急不可耐地讓它掛上累累果實。沉甸甸的生活終于讓它不堪重負，將它壓彎了腰……

閃婚，我們的幸福和煩惱都是如此張揚

“嫁給葉克”是在一瞬間決定的。當時，我們認識還不到一個月。

我是小學教師，葉克是電視臺記者。我們是在一次朋友聚會上認識的，雙方感覺不錯，開始“拍拖”。一天，葉克給我講他們臺里的趣事，不禁手舞足蹈起來。他一個夸張的動作，襯衣的紐扣旋即松了一顆，我上前幫他扣上，葉克突然捉住我的手，說：“薇，你真像我的賢妻。”就這句話，讓我心中掀起狂濤巨浪。

在這之前，我剛剛從一場失戀的痛苦中解脫出來。我的前男友，和我談了三年的戀愛，可最后，他卻為另一個女孩兒披上了婚紗。我質問他，他卻振振有辭：“我什么時候說過要娶你啦？”——我終于明白：一個男人給女人最隆重的承諾應該是“娶你”。

所以我決定：如果葉克向我求婚，我一定答應他！

也許是心有靈犀，兩天后，葉克真的手捧玫瑰，鄭重地問我：“你愿意嫁給我嗎？”我幸福得快要眩暈了，只有雞啄米似的點頭。“那，我們下星期去登記吧？”我吃驚地瞪大眼：“這么急？”“既然相愛，為什么一定要搞馬拉松呢？小薇，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相信我們正是對方要尋找的另一半。”葉克還告訴我，現在不少年輕人都愿意“閃婚”，他們相信三年的天長地久敵不過三天的激情相遇。我是一個容易接受新觀念的人，而且上次的馬拉松戀愛給了我太深的教訓，于是，我接受了葉克的求婚。

幸福來得太突然了！結婚第二天，一早醒來，看見旁邊鼾睡如豬的葉克，我驚呼：“你怎么睡這兒？”葉克被驚醒，“騰”地坐了起來，當他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之后，摟住我說：“親愛的，我們從此將朝朝暮暮、耳鬢廝磨。”

每天早上，我們擁吻道別；下班后，手挽著手去超市買菜。聽到大媽在后面嘀咕又咳嗽，我故意大聲說：“老公，幫我提提籃子，好重喔！”“哎呀，老婆，我來吧，你可別累著。”在別人驚羨的目光中，我們幸福地昂然向前。

同時，生活的煩惱很快也來了。

我倆的性格有很大不同。雙休日，我喜歡安靜地呆在家，上上網、看看碟；而葉克卻喜歡鬧，今天張羅著去K歌，明天又要去打球，我耐著性子陪他，累得渾身像散了架似的，他還怨我一臉苦瓜相，掃了他的興致。我將家里收拾得干干凈凈、井井有條，而他卻有隨手磕煙灰、臭襪子亂扔、報紙滿屋丟的壞習慣。我對他提意見，他倒振振有辭：“家就是最放松的地方，干嘛要那么多約束。”為這些瑣碎小事，我們沒少慪氣。幸好，新婚的喜悅太濃，很快就沖淡了這些不良情緒。

2007年3月8日，我們終于發生了有史以來最大的一場爭執。

那天是婦女節，學校給女老師放半天假，我為犒勞自己，特意去做了一個精致的發型，又買了一套質地柔軟的睡衣，然后買菜、做飯，就等葉克回來祝我節日快樂了。7點多鐘，葉克還沒有回來，打他的手機，傳來一片鬧哄哄的聲音，好像是觥籌交錯、鶯歌燕舞。葉克咕噥了一些什么，我沒聽清，但我已知道他不會回來吃飯了。于是，自己隨便扒了幾口飯，守一盞燈等他。等得心焦了，打他的手機，卻是關機。

直到12點鐘，葉克才回來，帶著酒氣，一進門就倒在沙發上。我從他手里搶包，一邊往外扔，一邊氣咻咻地喊：“有本事你就別回來。”葉克的酒也醒了，直起身怒視我：“我自己的家，我憑啥不能回？”“你在外瘋玩，還記得自己是有家的人？”“在外玩兒怎么了？”“這是家！是家，就要準點回來。”“家就是限制自由？那我寧可不要家了。”“好！姓葉的，這話是你說的，你不要家，我也不要了。咱倆誰沒誰都自由。”我沖出門去，打的直奔娘家。

愛情患了“腸梗阻”

父母半夜被我吵醒，不知出了什么大事。我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葉克的蠻橫、無理。母親長嘆一口氣：“原來是這些雞毛蒜皮的事。哪對夫妻不吵架？床頭吵架床尾和嘛。”我立刻糾正母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態度：“這不是簡單的吵架問題，我看他根本沒把我、沒把這個家放在眼里，他從來沒想過為我們的和平相處作些改變。”母親瞪我一眼：“這怪誰？還不是怪你結婚太倉促！你們多接觸、多了解一段時間不就好了？”我自知理虧，不吱聲了。

第二天早上，氣溫驟降，我忍不住給葉克發了條短信：“毛衣放在衣柜左邊第二個抽屜。”葉克馬上回復：“老婆，想你！”

下午，葉克捧著一大束鮮花來接我，趁我父母不注意，在我耳邊嘀咕：“我在‘雕琢時光’訂了燭光晚餐。”我心里頓時像灌了蜜似的，乖乖地跟著他出門。我聽見父親在后面感嘆：“咳，現在的年輕人，還真有心情鬧。”

有人說，夫妻之間吵了第一架，以后的爭吵就開始無休止了。這話還真是有道理。這不，早上，我正在梳妝臺前精心化妝，葉克拎著他的襯衣走進來，“瞅瞅你洗的衣服！真是近視眼，看不見吧？”我戴500度的眼鏡，最反感別人揭我的短，火兒一下子上來了：“嫌我洗不干凈，你就自己洗！”“我結婚干嘛？‘娶妻娶妻燒飯洗衣’嘛！”我不甘示弱：“‘嫁漢嫁漢穿衣吃飯’。可是我又吃你什么山珍海味了，穿你什么錦衣綢緞了，你又給了我多少錢？”“劉曉薇，你話別扯遠了。我的衣服你重洗還是不洗？”“不洗！”“那好，就當沒娶你這個老婆，我拿洗衣房去。”

說實話，每天盡洗衣熨衣的妻子“義務”，我早就膩煩了，他送到洗衣房去，那正好，解了我的煩惱。可是不久，我就發現，他和我說話越來越少，在家里更是面無表情。我的倔勁也上來了，哼，誰稀罕誰！既然你不仁，我也不義，你休想我再為你奉獻什么！

葉克下班回家，問我：“今天晚上吃什么？”我故作驚訝：“啊？你還沒吃飯？我以為你吃了呢！我已經吃過了，你自己隨便弄點兒吧。”過一會兒我看到，葉克正一邊看球賽，一邊啃面包。我有些幸災樂禍。早上，葉克問我：“看見我那條藍領帶了嗎？”我看見了的，可是我不想輕易告訴他，便說：“你自己的東西自己找啊，我可沒留意。”葉克在衛生間、臥室、書房到處找，急得滿頭大汗，我這才將領帶丟給他：“喏，這兒呢！你怎么放我梳妝臺里了？我也才看見。”葉克根本無暇顧及我得意的神情，以最快的速度戴上領帶，沖出門去。

一天晚上，因為要家訪一個“問題學生”，我回來得比較遲。一進門，就發現我那本粉色的軟面日記本攤在茶幾上，我的頭一下子大了——這里面記載著我和前男友的恩恩怨怨。

葉克斜睨著我：“溫情舊事，特別難忘吧？”我抓起日記本，一下子砸過去：“你偷看我的隱私！太卑鄙了！”“我卑鄙？難怪你對我冷冰冰的，原來你心里還藏著另一個人。”“那是我的過去，你無權干涉！”“你為什么不敢跟我說起？這說明你心里依然在想他！”——我愣住了。

我在想這個問題：我為什么沒有向他說起呢？原因當然不是我心虛，實在是沒有機會啊。我們從認識到現在，只有三個多月時間，新婚前后，我們被幸福沖昏了頭；現在，又以冷漠相對，根本沒有心情坐下來傾訴。葉克見我不吱聲，冷冷地笑了：“說到心坎上了吧？”然后，摔門而去。

我呆呆地坐著。回顧我們爭吵的瑣碎之事，我突然心生感慨：每個人都有不完美之處，愛一個人，就要對對方的不完美予以寬容、理解和接受，但那是需要一份心情和時間來慢慢消化的。我和葉克都不是小肚雞腸之人，各自的缺點也并不是多么不堪忍受，只是我們太匆忙了，從陌生人一躍到夫妻，我們沒有那份從容的心情和時間來消化這些，所以出現“腸梗阻”。

接下來的一周，葉克一直沒回家。一個朋友勸我：“如果當初的草率行為是個錯誤，那就及時更正，也沒什么遺憾的。”當初的行為是個錯誤嗎？我問自己，心里一片茫然。

補上“愛情成長”這一課

冷靜下來想一想，我覺得我們還是相愛的。我們的錯誤在于拔苗助長了，沒有給愛一個成長的時間和空間，愛情的種子一發芽，我們就急不可耐地讓它掛上累累果實。沉甸甸的生活終于使它不堪重負，將它壓彎了腰。而每一顆種子都有未來和希望，我們這顆剛一露芽就背上重負的“愛情苗”，未來在哪里？是給它空間和養分，讓它長成蒼天大樹？還是讓它繼續負重、彎腰，直至枯竭？

我決定和葉克好好談談。

葉克對我的突然約請有些吃驚，但他按時赴約了。坐下來后，他語氣冷冷的：“什么條件？你說吧，我不會有異議的。”他的這個態度讓我心生不悅，但我仍耐著性子談了我對這樁閃電婚姻的理解和看法。然后，請他再選擇“怎么辦”。

葉克沉默了。過了一會兒，他才緩緩地說：“是的，我也想過，我們的愛情沒經過發酵就直接釀成了酒，所以味道很淡，也很容易揮發變質。有些過程是不能省略的，我們……能不能……補上這一課？”我重重地點點頭。

思念是愛情最有效的發酵劑。于是，葉克在單位里要了一間宿舍，我們的家平時“一分為二”，周末再“合二為一”。

我們認識一個月就結婚，幾乎沒有思念這個過程。所以，突然分開，剛開始還真有些不適應。每到夜深人靜，我們就開始互發短信傾訴思念之情。“每周一歌”成就了我們感情的厚積薄發。因為一個星期難得見上一面，我們都特別珍惜相聚的時間，有什么不滿和怨氣盡量自我消化，都希望多給對方一些快樂的感覺。

星期一到星期五，特別想他的時候，我就將他留在家里的衣褲拿出來，細細地熨燙。做這件事的時候，我心里滿是柔情蜜意，不再感覺是在盡義務，完全是因想念他而特想為他做點兒什么。我能想像他穿上這些筆挺的衣褲時神清氣爽、意氣風發的樣子，于是，燙平每一個小皺褶，感覺就像把我們曾經的糾葛熨得平平整整……

5月19日是我的生日。我知道葉克最近在趕制一期專題節目，特別忙，就囑咐他：“別買禮物，你回來吃頓飯就行了。”而那天晚上，他仍然給我帶回了一個包裝精美的小盒子。我打開眼睛一亮：這不是我尋尋覓覓了很久的一枚柳葉胸針嗎？記得當時剛和葉克認識，我在街上看見一個女人別了這樣的一枚胸針，我說：“這枚胸針配我那件綠色連衣裙，那是絕配了。”后來逛街時，我就有意識地去尋找，結果都沒找到。沒想到，葉克竟然記在心上！

我高興地說：“你的運氣咋這么好？一下子就找到了！”葉克笑了：“我可沒那么好的運氣，我找遍了整個女人街，都沒找到。后來又到網上訂購，網上的樣品和真實物品還是有差別，我又犯傻了，嘩啦啦一下子買了十幾個，終于找到你看中的那個……”“啊？你一下子買了十幾個？”我驚叫。葉克低下頭：“是有些傻帽兒。不過，用的都是我這幾個月的加班費……”我情不自禁地撲到他懷里，用吻堵住了他的嘴。

柴米夫妻式的埋怨，我不能說，因為我們現在是戀人，戀人會將倆人間所有的事情都涂上愛的色彩。于是，我勾住葉克的脖子說：“太謝謝你了！我真富有，一下子有了那么多好看的胸針！”“只要你高興！我花再多的錢、再多的精力也值得。”葉克一臉得意。

然而，生活總有不測。7月下旬的一天中午，我橫穿馬路時突遇車禍，左腿頓時失去知覺。父母立刻趕到醫院。幸好，傷不重，只是左小腿骨折。傍晚，葉克才匆匆趕來，一進病房就嚷開了：“你是怎么搞的！跟你說多少遍了，不能橫穿馬路！這點常識連幼兒園小孩兒都知道……”我一見他這架勢就來氣了，立刻要護士將他轟出去。“永遠不要讓我再見到你！”我大聲喊道。

一連幾天，葉克也沒露面。我對他真是又氣又恨又想念，心情不好，就對著照顧我的母親發脾氣。母親嘆氣：“你們啊，真是一對冤家。”她告訴我，葉克其實每天都來兩趟，我天天喝的烏雞蓮子湯就是他燉的。“他燉的？他有這手藝？”我有些不相信。“他有這份心，卻不好意思自己送進來，怕你又轟他走……”

我細細回味喝的湯，嗬，果然沒以前母親燉的純正，不過也香濃。“都別犟了，找個臺階下吧！”母親說著，給葉克打電話：“曉薇整天臥床，腰有點兒酸，你幫她買個靠墊來！”

下午，葉克就來了。他將靠墊輕輕放到我身下，一邊給我按摩腰，一邊貼向我耳邊：“還生我的氣啊？”我低著頭，不作聲。他悄悄說：“對不起，都怪我太不會說話了，我是心疼你，才那么口無遮攔的。可你說‘永遠不要再見到我’，也太絕情了吧……”

是啊，我們是相愛的。既然心是真的、愛是純的，又何必把不快記于心呢？

母親的教誨很適時：“小兩口說話也要講分寸，不然話一出口容易傷感情。平時你們都太孩子氣啦，以后過日子要互相多擔待！”我和葉克都若有所思地點頭。

不錯，說話需要斟酌，性格需要磨合，愛情需要成長，在自我成長的同時，不妨給對方一個補救和施愛的機會。只有用心經營，婚姻才會在愛情的滋潤下更加蓬勃。

一個星期后我出院，葉克背著一大包行李，扶著我出來。在醫院門口，他問我：“回哪個家？”我笑了，倚到他身上：“隨便。你在哪兒，家就在哪兒。”他也笑了。燦爛陽光下，我們相擁著朝家的方向走去……

是的，我們的家不再是婚姻的一個形式，當我們的愛深入對方骨髓的時候，家便成了愛的歸宿。責編/趙 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