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連記愛

編者按：湘西，一個不斷走出沈從文、丁玲、黃永玉等大家名人的地方，給予了作者更多的“蠻霸”和“楚氣”；十余載IT業摸爬滾打的經歷讓作者充分感受了IT業在國內的快速發展，體會了IT職場的春夏秋冬。在“中國第二代IT人”的世界里，不是只有代碼、程序、項目。他們也不是不食人間煙火，也不呆，也不笨；還有一點可親、可敬、可愛。

——謹以此系列文字獻給和我一起走過青春、享受成長的楊萬喜等人生知己

回到大連、回到高家村

大連，是我的第二故鄉。高家村，是我第二故鄉的青春搖籃。

92年3月到93年10月，我一直住在公司的高家村宿舍。

每天坐26路車，到解放廣場上班。93年五一節后，公司搬到紀念街，我還是繼續坐26路車到解放廣場，再倒15路車，到斯大林廣場。然后步行到勝利路上的單位新大樓。

我和這高家村，有奇緣：

時隔13年后，2005年元旦，我又回到了高家村居住。

這兩個住處，相距大約1000米。

只不過，當年大學畢業形單影孤，如今人到中年挈婦將雛。

故地重返，舊人再聚，物是人非，唏噓不已。

終于做了程序員

沒有任何的懸念，我回到張老師負責的軟件部，做了程序員。

從北京一起分來的，有10多人。我們為能夠獻身方興未艾的軟件產業而無比自豪。為了張揚無比自豪的程序員身份，宿舍的幾個哥們，從100多元的工資里，大大方方地擠出30元，自己印了名片。

職務赫然美其名曰：軟件工程師。

我們部門，分來四個大學生。

我和清華的雙學士志宏被分配到張老師、曲老師的MICROSOFT C語言開發組，參加《外商投資指南信息庫》的開發。

我的同班同學小魏，分配到DBASE開發組，參加證券交易系統的開發。

來自復旦大學計算數學專業的小郭，對Microsoft C和DBASE都不感興趣。他苦心孤詣地用他喜歡的Borland C開發自己感興趣的東西，幾乎拒絕參加任何項目。我們的工作環境，真是夠包容的；極其個性的他，呆得也很舒服自在。據說他后來移民到國外了。

張老師布置給我的編程任務，是給《外商投資指南信息庫》作數據加密，然后解密。

不懂？不怕。查資料！經過一陣摸索，我知道什么叫密鑰，什么叫加密算法。

如何檢驗加密水平？張老師教我用DEBUG看文件，一眼就能看出你加密到什么水準，破解的難易。

今年春節，我夜以繼日地看成都作家麥加編劇的電視劇《暗算》時，不由得想起這段編程經歷。

為了這個加密程序，我艱苦奮斗好幾周。志宏給我出了不少主意，再經過張老師的否定之否定，終于得到張老師的首肯。我最后的作品，是把那段程序，做成了一個函數，交給志宏在她的程序里調用。

坐飛機到北京演示產品

當時，《旅游信息庫》已經開發完畢。該系統是某國字號的集團委托國家信息中心開發，國家信息中心又聯合了我們單位來共同開發。那軟件系統，有文字、圖片、音樂，是一個信息量大、實時更新、高水平開發的系統。實際上，有當今旅游門戶網站的雛形。

某日，張老師給我幾十張盤，說：這是《旅游信息庫》的全套安裝盤。你學習安裝使用這個系統，要對外演示。

這是美差啊，干活就是看圖片，聽音樂，飽覽走過大好河山、風土人情。我是樂此不疲。

不久，公司在星海二站開了個門市部，對外開業。領導派我去演示，成天鶯歌燕舞，也吸引了不少眼球和耳朵。

再后來，公司在北京中關村開分公司。我被臨時急調到北京，在新公司里安裝《旅游信息庫》，準備給來檢查的領導演示。當我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安裝調試好后，領導卻不來了。

但我并不遺憾，相反興奮得很。因為這是我7月離開北京后，第一次回北京，而且是坐飛機來的。

這是我第一次坐飛機！為使這次返京之旅有衣錦還鄉的感覺，我借了同班同學小魏的西服上衣。那上衣，很大，很不合身；但回到學校，見到老同學，還是感覺很有派。

到了晚上，分到工廠的同班同學世平和小段請我吃飯，我很自然地用西服袖子擦嘴，機靈鬼怪的世平馬上大叫：這西服肯定不是你的！那次和我一起到北京的，還有南京大學的小翁。

他比我高一屆，年齡和我一樣大；但他早我一年上班，就是老資歷，大事由他定。所以，出差借款、往返的交通工具，都是他安排；回去后報銷，也是他全權辦理。這么重要的事情，自然不能讓我這樣沒有經驗的人做。

到我們該回去的時候，時間并不急迫。按規定，我們應該做火車回去。小翁去訂票——天知道他定沒定——回來告訴我說：

火車票緊張，沒定著；我們只好坐飛機回去了。我說，沒有辦法，那就坐飛機回去吧。

于是，我又只好無辜地再次體驗了一把飛機。

回去大肆炫耀，讓宿舍的哥們嫉妒得要死。

參建大連第一批證券網絡

92年，股市大潮席卷到大連，大連成立了幾家證券公司。其中兩家公司的證券交易系統，是我們公司開發；硬件網絡是我們另外一個兄弟公司架設。小魏參加了證券交易系統的開發，負責大屏幕行情系統開發。

到架設網絡的時候，需要人穿墻打眼，拉同軸電纜。承包網絡建設的兄弟公司，負責布線的是一個美女。那美女手下缺少苦力，就到我們部門來借兵。領導看我不忙，就派我出來幾天，歸美女調遣。

當時的證券交易公司，都集中在中山廣場一帶。那里的道路、房子外形格局很像。

那天，干活干到中途，美女安排我出去買點什么。

我買了東西回來，發現一個嚴重的問題：

找不到干活兒的那棟樓了！轉悠了老半天，也沒回到故地。

這可咋好？！

那美女看我出去老半天，沒回去，也擔心起來。她可能覺得把人丟了，回去也沒法交待，急忙出來尋我。

當她看我慌慌張張，一個人在中山廣場的胡同里逡巡時，禁不住開懷大笑。

苦海無邊的我，忽然看到她，如見夢中情人，恨不得擁她入懷。

雖然心動，但沒有行動；沒有行動，也就沒有結果。

現在想來，真是悔恨交加。

在報刊上撰文宣傳公司產品

我們當時供職的公司，軟件開發技術絕對是國內一流。否則，很多國家級的系統，就不會放到大連來開發。好些產品被開發出來，被國家部委使用，在全國推廣。但很少有人宣傳，媒體報道也少。我的筆頭憋了太久，開始發癢，就毛遂自薦，寫了起來。

報道寫出來，發表在《大連日報》《計算機世界》《國際電子報》上。

尤其是在《計算機世界》《國際電子報》上的報道，馬上有反饋。

全國各地，好些人電話詢問詳情。

領導說，你處理吧。

我處理就我處理！

來電話咨詢的人中，有位南京的、至少是處長的同行，女的，卻叫王丁。

她和我在電話里探討很久，很多次，想買我們的產品。但最終可能還是我的推銷水平稚嫩，沒成。但畢竟讓我初試牛刀，體驗到文字經濟效應。

十一的時候，市政府組織國慶征文。我洋洋灑灑寫了一篇，交給辦公室送去參評。我獲得優勝獎，得到一個獎狀和一支筆的獎品。

我們的軟件系統開發出來，需要給客戶單位的操作人員培訓。

領導說，你不是很能講嗎？負責給客戶培訓吧。我說，行。轉念一想，空講效果不好。買書吧，費錢，而且太繁雜。還是自己寫個講義吧。

說干就干，花了半天，寫了幾章《計算機入門淺談》的培訓講義，拿給領導看。

領導說，不錯，深入淺出，可以給客戶講了。第二天，我就去給客戶講，下發我自編的講義。這次培訓體驗，為我后來從事7年的IT教育培訓埋下了種子。

遭遇第一個浪漫故事

剛參加工作那年，我們并不忙。

晚上，宿舍里的兄弟經常一起做飯，喝酒。隔三差五到海上游泳，燒烤。都沒有談女朋友，周末更是無聊。

她和爸爸媽媽去姥姥家了；家里只有她弟弟妹妹和奶奶。

天哪。當時，我已經不可能回大連了。我必須在那里住一宿；那里沒有旅店，我必須爭取在英梅家里住。

這不是件容易的事。

因為我既不是英梅的同學，也不是她的男朋友。她肯定從來沒有給家里人提起過我。

我是個沒來由的人。我還說著帶南方口音的普通話，疑似某些行走江湖的騙子。

我要向她鄉下的弟弟妹妹和奶奶，解釋清楚我和英梅的合理關系，贏得她們的免費管飯并留宿，何其之難也！

然而，“世上無難事，只要肯登攀。”毛主席說。

可能正如很多朋友給我的評價，我是一個能給人很好的第一印象的人。這在當時大約已經有了苗頭。

反正，經過我使出分身解數的、聲情并茂的溝通，英梅的親人們，放棄了最初的狐疑反感，放心大膽地把我讓上大炕，吃了他們北方人認為上好、但我南方人并不感興趣的美味。晚上，我還和英梅的弟弟妹妹們神侃，他們幾乎要崇拜我了。

第二天，他們留我，要我等英梅回來。但初六要上班，我就回大連了。

英梅開學了。我到她學校里找她。英梅嘆了口氣，什么也沒講。

夏天，她要畢業。小劉說，給老板說說，找找關系，把她留在大連吧。

我笑笑，不置可否。

英梅畢業走了。她也許和他的男朋友一起，回老家教書了吧。

人生不能回味，人生最能回味：

93年那個春節的正月初四，如果英梅在家的話，我們的結果會怎樣呢？

只有我的青春知道。

當我的青春像小鳥一樣飛走，這個答案就成了一個永久的美好的謎，再也問不到、解不出結果了。

那時候，解放廣場的軍人俱樂部，還是個名副其實的俱樂部。大禮堂經常放電影。

某晚，我和一個宿舍的同事小劉去看電影。等待觀影的片刻，我們回頭觀望，發現身后有兩個穿運動服女孩，一看就是學生。

小劉知道我蠢蠢欲動，就激我，說：敢和她們認識嗎？

我說：怎么不敢？！

我扭頭就說：

你好！我們是剛剛分配到大連的學生，能認識你們嗎？

想不到對方也是大大方方的，說：

可以啊。

正要深聊，電影開始了。

我說：看完電影再談。

對了，那天的電影，片名叫《菊豆》，是張藝謀導演，鞏俐和李保田激情演繹的一個片子。

看完電影，和身后的那對女大學生互留了聯系方式。

名字挺好聽，一個叫英梅，一個叫麗。

過了一天，我們就找到了她們的學校，大連大學師范學院。

那時候，那學院還在白山路。

再過一天，我們就請她們到我們宿舍里，做飯吃。

那天晚上，我們好像大學里的男女友好宿舍活動，盡興而散。

末了，我們很紳士地打車送她們回學校。

剛下車，就被一個氣勢洶洶的男孩子堵住，破口大罵。

原來，他是英梅的男朋友。他以為英梅和我們中一位遭遇了激情，覺得蒙受奇恥大辱，一人喝得大醉，潛伏在校門口，來找我們拼命。

在激烈撕扯中，這個事件的始作俑者，我和小劉都光榮負傷。

后來，那男孩發現冤枉了好人，向我們道了歉。

天地良心，我們本來是一般的友誼。

但這一架，把那一份純潔，打得復雜、說不清楚了。

從此，我和英梅關系，變得尷尬，變得朦朧，變得曖昧。

我們被邀請參加她們班的元旦晚會。

主持人說，你們說一句你最想說的話。

英梅說，愛我就說愛我吧。元旦，她送給我一個特大特大的賀年卡，寫滿意味深長的話語。

那年春節，我為了省錢，沒回家。一個人在宿舍里呆到初四，忽地心血來潮，搭班車去了莊河。

我要按英梅留給我的她家里地址去找她！

英梅家是鄰近莊河縣城的一個村子。下了車，我買了些禮品，拐彎抹角，一路打聽，天色很晚，才找到英梅家。

可是她不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