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精神病,醫學上是這樣界定的:精神病是由于大腦功能紊亂而發生的感覺、記憶、思維、感情、行為等方面表現異常的疾病。病人有程度不同的自知力缺陷、心理障礙,喪失判斷力,不能正常地學習、工作、生活;動作顯得古怪、與眾不同;在病態心理的支配下,往往有自殺或攻擊、傷害他人的動作行為;有的患者還認為自己的心理與行為是正常的,拒絕治療。
4年前,我走上了精神病人管理的工作崗位,開始了與精神病人直接的面對面。我從對精神病人世界的漠然無知、心存恐懼,到逐漸了解他們、同情他們、理解他們,與他們交朋友;從而,窺見了他們的喜怒哀樂,走進了他們的心靈世界。
我曾看過日本電影《追捕》,里面有一個重要情節,就是有人把精神正常的杜丘硬行關進了精神病院,并且強迫他服用治療精神病的藥物。但是,頑強的杜丘每次摳挖喉嚨,吐出藥物,保持了自己良好的精神狀態。更有一句引誘杜丘從樓頂跳樓自殺的臺詞,至今記憶猶新:“一直往前走,不要往下看。××跳下去了、××也跳下去了……”非常有誘惑力,幾乎使杜丘上當,一跳了卻生命。但是,杜丘畢竟是影片里的英雄,他沒有受騙,終于逃脫了追捕,洗雪了冤情。此前,我還從書本上得知,法西斯曾經把革命志士誣陷成精神病人,硬關進精神病院加以迫害??磥?,精神病人還與政治有著某些聯系。
有好多次,我與公安人員一起送精神病人去住院治療。他們中有的是動刀傷了人、有的是亂走迷失了家園、有的是脫光了衣服在街頭跳舞……他們都是有了妨礙社會公共秩序、有了肇事行為才被強制送院治療的。但是,也有一個例外:他姓王,年紀很輕,在社區的精神衛生工療站進行康復治療已經很多年了。那次是因為自認為病情加劇,藥物難敵,所以自己請求住院治療的。醫生當然不能收治他,他就徑直找到了院長室。院長也勸他別胡思亂想。不料他拿出了預先準備好的刀片實施割腕。他“勝利”了,成功地住進了精神病醫院。聽說了這件事,我對精神病人的理解陷入了迷茫。
在其他人的眼睛里,因為我常年工作在精神病人堆里,多少會被精神病人潛移默化。其實,誰都知道,精神病是不傳染的。不過,最近我離開了精神病人管理崗位,倒突然有些悵然了。因為,我看慣了那些表情和動作,聽慣了那些語言和叫喚。一下子消失了,我反而有些不習慣了。在進行精神病人管理時,我學會了精神病的分類,他們中有精神分裂型、偏執型、狂躁型、抑郁型、情感型、焦慮型……對照實際的病人,我佩服科學家對之定性的準確性,那些精神病人還真是那么回事。
我接觸的那些精神病人,往往思維跳躍、口無遮攔、用詞錯亂、語無倫次、情緒波動、反復無常。一個姓吳的女精神病人,對曾有的一段戀愛史時刻不忘,對某些細節,她能描述得惟妙惟肖,而且能夠多次復述,幾乎一字不差。
有一次,我進入了一個精神病院的病房,幾個曾經相識的病人圍著我拉起了家常。他們從今天的天氣,說到繪畫技巧;從蔬菜的種類,說到古代詩人;從養豬知識,說到穿超短裙……哎呦,他們跳躍的思維,我根本跟不上。有時,我不由的想起藝術家的思維,往往是超乎常人的。他們的視覺與眾不同,別出心裁、語不驚人死不休,創造出了驚世駭俗的詩歌、音樂、舞蹈、圖畫、散文、小說、戲劇、建筑、雕塑……需要鄭重說明的是,我沒有一絲貶毀藝術家以及其作品的意思。 盡管創造這些藝術珍品的藝術家中有個別真的是精神病人,但是絕大多數是精神、心理健康者。不過也不可否認,他們中有很大一部分人是精神亞健康者,否則,正常思維下產生的俗套作品,那還有什么可以值得珍藏的呢?
有傳聞說,某某電視臺節目主持人、某某影視明星得了憂郁癥。這正說明他們對工作的鉆研和執著,超乎了常規思維,進入了異樣的藝術境界。也正因為如此,人們才熱捧他們主持或者主演的節目。我曾經接觸過一個姓李的精神病人,他平時與常人無異,吃飯、睡覺、工作、休閑都合乎常理。但是,一旦他接受了一幅版畫任務,便白天蒙頭大睡,晚上精神抖擻,口沾酒杯、手執畫筆、且歌且舞,揮毫潑墨,揮灑自如,作品比賽,頻頻得獎。
我了解到,精神病人大多有過許多的煩惱、刺激、恐懼,他們向往能夠解脫,于是舉止失常,或笑傲江湖,或怒罵無辜,或不修邊幅,或認個死理,偏執、憂郁、狂躁、迷幻……種種不一。我同情他們、理解他們、愛護他們,甚至有些喜愛他們。這不?你看他們,不再虛情假意、不必戴著假面具生活、該笑則笑、該哭則哭,他們敢愛敢恨,不為五斗米折腰、為了愛情或者事業,專心致志……他們沒有了常人的煩惱、痛苦、擔心、憋屈,應該是生活在快樂之中的吧。
(編輯 祝 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