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高中是在長陽九中讀的。在上個世紀的80年代,我們長陽九中是全縣所有高中中最差的一所學校。從我們那屆之后,那所高中就徹底消失了,改成了一所初級中學。記得進高中的時候,我們還得補習初三的內容。因為,當時說是有個什么“課改”,要把大學的某些內容加到高中來,因此,只讀了5年小學、2年初中的我們得補習1年初三的內容。這一切或許怪我的“命”不好吧。據算命先生說,我讀書機會不好,得靠自學成才。我的初中是在我們村讀的。那時,我們村只有辦小學的水平,辦初中的師資力量明顯不足,教我們英語的教師連26個英語字母都發音不準,因此,上英語課的時候,我們的英語老師就只能教我們唱歌。其他課程也幾乎一樣,過去教小學的老師教我們初中的課程。這樣,初中升高中時,我這個班上第一名的成績也考得不理想,只能按照當時的劃片劃到了九中。我們村的初中也就僅僅辦了我們那一屆,從我們那屆之后,我們村的初中也就撤了。
如果僅僅只是這樣倒也罷了。上高中后,我老生病。記得開學后不久,我就出了一次麻疹,整整耽擱了我1個多月的學習時間。最初發病的時候,我也并不在意。農村的孩子么,對頭痛腦熱的也不上心,心想抗一抗也就好了。所以,最初出現疼痛、渾身發熱時,我還在堅持上課。沒想這次不一樣,大約堅持了1個星期后,呼吸居然變得困難起來,喉嚨疼痛,渾身乏力,不想吃飯。即使這樣我還是在堅持。就這樣堅持了一段時間,我終于倒下了。早晨起床的時候,我發現我起不了床了。我就叫我的同鋪向我們的班主任鮮于老師請了假。同鋪出去后,我就聽到了第二遍鈴聲。也就在第二遍鈴聲響過不久,鮮于老師就進了我們的寢室。一進來,鮮于老師就問,孝榮,你怎么搞的?我說,渾身無力。鮮于老師伸出一只手在我的額頭上摸了一下,說,哎呀,你得去弄藥,燙得就像火炭。說過又問,你自己能不能走去?我說,能。鮮于老師又問,身上有弄藥的錢嗎?我說,有。鮮于老師接著說,我先去拿點退燒藥來,你先把燒退了,然后再去鎮上看病。過了一會兒,鮮于老師又來了,一只手里捏了兩粒藥,另一只手里端著一杯冷開水。他走到我的床前把我扶起來說,來,我給你喂。吃完藥,鮮于老師讓我睡下,并給我掖好被窩,說,你睡一會兒燒就退了,退了再去弄藥。
吃了藥,大約過了1個多小時,我就覺得身上的燒正在逐漸退去,然后就堅持著爬起來去了鎮上。鎮叫漁峽口鎮。從九中到漁峽口鎮有大約5里路的下坡。去的時候,我依舊感覺天昏地轉,頭疼得厲害,呼吸也異常困難。走上一程就得坐下休息一會兒才能再走。當然也就是這次弄藥,我才知道我的病并不輕。給我診斷的醫生說,你這是麻疹,得讓全身的斑丘疹發出來才能好。我給你開點藥,你回去睡在被窩里把被子掖緊,注意不要著風,著風就會反復。我說,嗯,然后就往學校走。沒想到就在我走回學校時,看見鮮于老師正站在學校旁邊的那個山包上等我。一見到我,他就問,怎么樣?看了嗎?我說,看了。我又說,這次我得請假,醫生說是麻疹。鮮于老師說,那我給你們大隊書記打個電話,叫你爹來接你。見鮮于老師這么說,我也就只能答應。原先,我是打算自己回去的。因為我知道,我的父母在隊里上工很忙,抽不出時間來接我,我也不想讓他們誤工。而從九中到我們家確實很遠,得走15里山路,然后乘車30多里,再走5里路才能到。這一來回,我爹就得誤上兩個工。
我爹是在第二天來的學校。來的時候,我的頸部、襠部已經有紅色的斑丘疹發了出來。我爹一見情況不對,就找附近的農民借了一個背架,再用一床被窩把我緊緊地包上,于第二天把我背到鎮上搭乘班車到柿貝,然后,從柿貝把我背回了家。
回家養了1個月,我的病才好。來到學校大約上了幾個月時間的課,鮮于老師就調走了。有人說他去了另一所高中,有人說他調到了縣里。但具體去了哪兒我也不知道。也就是從那以后,我就再也沒見過鮮于老師了。但隨著時間的流失,鮮于老師的形象在我的心里卻越來越鮮明了起來。尤其是他當時給我喂那兩片藥帶給我的溫暖,至今記憶深刻。如今想來,那不過是極為普通的阿司匹林,但就是鮮于老師的這個舉動,使我明白了什么才是“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真正含義。
(編輯 祝 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