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拿高官開刀的總理

有網民問越南總理，在反腐方面是否遇到障礙或“禁區”時，阮晉勇回答說:“迄今為止，我沒有看到任何阻礙我的東西。不管腐敗官員是誰，在什么職位。照反不誤。”

當腐敗成為國難

“在越南開車，你要特別留意那些穿黃制服的交警。”一位越南留學生告訴筆者。因為這些執法者喜歡躲在一個不為人知的角落里等待著罰款。越南的一些制度為他們的腐敗提供了溫床，譬如，為了降低公路事故率，越南做了個非常奇怪的規定:大車限速40公里/小時，小車限速60公里/小時。想想看，誰能忍受？

于是馬路邊的警察隨時閃現，不是查超速，就是查證件，一旦被攔下，一般都要給幾萬盾（1萬盾約合5元人民幣）。“外企”車被要個幾十萬盾是正常的。這位留學生告訴本刊記者:“當警察絕對是個肥差，要么是烈士子弟，要么就有靠山。”

這只不過是腐敗滲透到越南社會肌理的一個縮影。2005年12月，越南共產黨內部事務委員會曾經進行了一項為期一年的調查，結果發現，有32.6%的官員曾經接受賄賂。在列出了“十大”最腐敗的政府部門和機構中，以地政和房屋注冊局的腐敗程度最嚴重。此外，交警、海關官員和稅官也被列為腐敗程度嚴重之列。

1997年，也就是越共“八大”閉幕后的次年夏天，越南北方的太平省就爆發了逾百個鄉、近萬名農民上街游行事件，反對基層干部亂集資、亂攤派、壓制民主和貪污腐敗。此事引起了越南共產黨的高度重視，越共中央派出以政治局常委范世閱為首的工作組多次深入調查，采取妥當措施平息事態，直至1999年才最終穩定了局勢。

正因為越南老百姓對腐敗痛恨到了咬牙切齒的地步，所以，中國的反腐電視劇如《黑洞》、《忠誠》、《最高利益》、《省委書記》、《生死抉擇》都引起了越南觀眾的強烈共鳴。而越南共產黨也開始順應民聲，把腐敗列為可能危及執政地位的“國難”之一，痛下決心整治。

一陣猛過一陣的反腐風暴

2006年，越共十大召開前夕，越南罕見地曝出牽涉多位越共最高層官員的“戰后最大貪污丑聞”——交通部集體貪污案。此后，3月，交通部副部長等17名高官被逮捕;4月初，內閣成員、政治局委員、交通部部長陶庭平引咎辭職，成為近年來越南政壇少有的因反腐不力而下臺的部長級高官。幾乎是同時，警察總局副總局長，少將高玉瑩因涉案而退出黨十大代表名單;6月16日，時任越南總理的潘文凱正式要求國會允許他辭職，他的整個任期原定應該在2007年7月才正式結束。他在辭職報告中重申政府會打擊貪污，并為政府腐敗問題向黨、國家及人民道歉。

中國現代國際關系研究院東南亞問題專家尚前宏副研究員告訴本刊記者:“越南反腐的力度確實很大。”

然而上述的“反腐風暴”遠沒有新總理阮晉勇主政后來得劇烈。在阮晉勇2006年6月主政以來，他和他的南方改革派班底已經勢如破竹地辦了6個行業、部門和18個省市，共計1728起貪污案件，財產價值總共為16070億越南盾、1200美元和24527公頃土地。他們幾乎把越南電力、通信、公用事業、交通、教育、金融等部門和行業全部辦了個遍，還涉及了公安、警察等領域。

阮晉勇甚至在首都也敢于對那些高官動刀子。譬如，越南退休官員繼續占用國家別墅作為私人住宅，早已是官場上半公開的秘密。可他簽發了總理命令，收回了原河內市委書記、前中央委員黃文硯，前河內市人民政府副市長潘文旺等高官家庭正在居住的公有房。

面對腐敗的沉疴，越南出臺了一系列的“應急”措施:臨時設立由政府總理阮晉勇直接掛帥的“防控貪污中央委員會”（下稱“防貪委”）;以及由反腐方面的鐵腕人物、新任國家主席阮明哲督辦成立了隸屬公安部和隸屬最高人民檢察院的兩個專責反貪污機構，負責處理當前一些涉及人數較多、社會關注的腐敗案件。越南國會也授予了“防貪委”很大的權限:“當副部長或相當副部長職務的人民委員會委員、中央直屬省委和市委的主席及其他職務的官員，有貪污跡象或對各機關的反貪活動造成困難時，總理可下令暫停他們的職務或革職，并指派相關部門選拔適合的人選暫代其職務。”

2007年3月，越南貿易部前副部長梅文桑因受賄6000美元，被越南一家法院判處14年監禁，他的一個兒子也因同一案件被判5年監禁。就在同一個月，阮晉勇簽署頒布了一項法令，該法令要求國會代表與政府官員須公布他們的收入、房地產、海外資產、賬戶以及其他個人財物，如車輛和價值超過3100美元的證券，法律適用于副處級以上的國家干部。

面對強大的腐敗勢力，阮晉勇似乎從來沒有退卻過。今年2月9日，阮晉勇首次面對越南全國網民的提問，在兩萬個問題中，越南民眾最受關注的問題是當局對腐敗案件的查處進程。當網民問及阮晉勇在打擊地方腐敗方面是否遇到障礙或“禁區”時，阮晉勇回答說:“迄今為止，我沒有看到任何阻礙我的東西。不管腐敗官員是誰，在什么職位。照反不誤。”

政治民主后的反腐前景

近年來越南國會的權力不斷擴大，而且這種擴大趨勢還將繼續，這是越南政治改革的一個突出成果。而隨著國會發揮越來越積極的監督作用，越南人們對它寄予的希望也越來越厚重。

2007年5月20日，越南舉行第十二屆國會代表選舉，約5000萬選民（越南總共8000萬人）參加了選舉，觀察家們看到，許多越南人把紅旗插在了摩托車上，趕到投票站去投票。那位越南留學生告訴筆者，他雖然在中國，但也非常關心這次選舉，越南的年輕人對政治抱有很強的參與愿望。他還說，他們全家人都希望新國會能加強措施遏制腐敗。他說:“政府有了反腐行動，我們期望看到更多。”

當筆者就越南政治民主化是否推進了反腐進程時，東南亞問題專家尚前宏告訴本刊記者，民主與反腐有一定的關聯，但民主并不會帶來反腐風暴。就現狀來看，越南并未搞多黨民主，因為參選者都需要受到資格審查。越南的反腐主要還是共產黨的強力推進。因反腐而走上越南政壇頂峰的阮晉勇已經承諾本屆的核心工作將圍繞反腐敗而進行，但他是否有根治腐敗的能力和手腕，還需要時間的檢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