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歌
唱山歌啊,阿妹
我們的眼淚都變成了魚
它們在水面上飛,它們泛著水一樣的白光
唱山歌啊,阿妹
我在河邊走,我在聽水的聲音
我在聽兩條魚的交談
它們的聲音甜美,像你
它們說鳥從天上來,死后會變成魚
它們說你也是魚,在深夜走上岸
它們說,我們會在水面上相識
唱山歌啊,阿妹
我是穿黑衣服的巫師
我坐在岸邊,向你要一碗水,剛從河中取出的水
我說水里面有魚,
我說在水中,我會等著你的到來
唱山歌啊,阿妹
我是遙遠叢林中的黑鳥
我坐在河邊,等著自己死去,等著和魚一起重生
在一個深夜,與你第一次相遇
唱山歌啊,阿妹
我們的眼淚都變成了魚
我們也變成了魚
唱山歌啊,阿妹
停電
停電的時候,我點起燭火
光線微弱地顫動,城市在安寂中如同叢林
我坐在蠟燭的旁邊,看著它的燃燒
我想我已回到了遠古的時代
在荒涼的暗夜中,等待穿白衣的女子前來造訪
她們都擁有著凄婉且不祥的名字
她們都曾孤獨地死去
她們總在燭花爆裂時突然出現
她們沉默無語,坐在桌邊
面孔如冰冷的銅鏡,使人悲傷
我為她們沏茶,打開紙為她們畫像
我為她們記述記憶,并且在天亮之前,與她們相愛
這是一個大雪紛飛的冬夜
我坐在一個寒冷的小屋中,與一個悲傷的女子
相對無言
這是短暫停電的瞬間,一分鐘或者更短
那時我離開了這座城市
那時我與一個陌生的女子,已相守了一生
子夜的酒吧
在子夜走進一間酒吧
侍者的衣服是紅色的,眉毛也是
他的聲音低得只能讓一個人聽到
他為你斟滿一杯酒
你可以在那紅色的液體中看到他的眼睛
你無法猜出他的年齡
在布滿刀痕的臉上,歲月細如利刃
他可能已有一百歲,或者更老
他把酒杯放在桌子上,杯口朝下
他說他可以阻止液體流出
然后他就只剩下了一張背影,像圖片
在更昏暗的角落中翻轉
這是子夜的酒吧,只有一個侍者
他讓我想起那些死去的人
憂郁,孤獨,喜歡一個人說話
他也可以讓我想起一些更深的夜晚
在夢境與夢境交接處游動的時間
以及,那些在鏡子中不停變幻的面孔
這是子夜的酒吧
在昏暗的世界中
侍者的衣服是紅色的,眉毛也是
他讓我想起一些人
卻無法說出他們的名字
責任編輯 白連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