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萬里，母親的呼喚石破天驚（報告文學）

現年60歲的杜江，是黑龍江省鶴崗市富力煤礦的退休工人。為了迎接奧運和宣傳奧運，他身負著母親的重托，于2002年8月15日單騎從鶴崗市新世紀廣場出發，用長達4年的時間歷經33個省市區，1250座城市，行程10萬公里，以巨大熱情和難以置信的毅力宣傳奧運精神。在此期間，他九死一生，歷盡重重艱險和驚心動魄的生死考驗：曾遭遇惡狼，跌入山洞，經歷山體滑坡，甚至在被歹徒搶劫、幾乎彈盡糧絕的時候，還慷慨解囊救助困難群眾和困難孩子，而長途跋涉的他卻時常是清水就饅頭充饑……他的精神和壯舉一路上感天動地，他所到之處深受歡迎和擁戴，被各地群眾譽為名副其實的“奧運形象大使”。

2008年北京奧運會已經離我們越來越近，為了以實際行動迎接中華民族這一千載難逢的盛事，以文學的手法濃墨重彩地謳歌中華民族迎接奧運的巨大熱情和備戰奧運的拼搏精神，最大限度地營造迎接2008年北京奧運會的喜慶氣氛，從本期起，本刊每期特增加16頁篇幅（價格不變）開辟專欄，陸續展示自去年開始由本刊發起并組織的“中國作家奧運采風活動”的文學創作成果。

本期，我們首先隆重推出黑龍江報告文學作家澤津傾情創作、感人至深的報告文學——

現年60歲的杜江，是黑龍江省鶴崗市富力煤礦的退休工人。為了迎接奧運和宣傳奧運，身負著母親的重托，于2002年8月15日他單騎從鶴崗市新世紀廣場出發，歷經33個省市區，1250座城市，行程10萬公里，九死一生，披荊斬棘，整整用了四年時間，于2006年9月9日勝利地返回了家鄉。當他將要把潔白的哈達獻給慈母之時，他才知道母親已在兩個月前遠離人世……

臨行叩拜慈母，聲聲囑咐使他激情振奮

“我國北京市成功地獲得了2008年奧運會主辦權！”這一消息傳來，整個華夏大地沸騰了！

就連黑龍江省鶴崗市富力煤礦剛剛退休的杜江，也都興奮不已。杜江從小酷愛體育，從小學到中學，每年區里、礦里的各種體育運動會，都有他摘金奪銀的身影。尤其他參加工作當上煤礦工人以后，除了繁忙的工作以外，剩余的時間就是奔波在籃球場、網球場、排球場、足球場等活動場所。特別是1979年，我國恢復了在國際奧委會的合法席位后，于1984年派出體育代表團參加在美國洛杉磯舉行的第23屆奧運會，體育健兒取得了15枚金牌、8枚銀牌和9枚銅牌的好成績以后，杜江那顆興奮不已的心，早已是按捺不住了。他經常想，我什么時候能為我國的體育事業作出貢獻呢？隨著年齡的增長，杜江于2001年退休了。人雖已退休，可他的心卻沒有退休。每天報紙所登載的體育消息，每天電視所播出的體育節目，那是杜江生活中必不可少的內容。

此后，杜江心中很快地萌發了一個念頭：我要用五年時間，單人騎上自行車，走遍祖國大江南北，讓全國人民都來關注奧運，支持奧運，使自強不息、頑強拼搏的奧運精神，永遠銘刻在每一個華夏兒女心中。

某天晚飯過后，杜江將自己的想法，分別向老伴兒和女兒述說。當時，他老伴兒“撲哧”笑了，故意用手摸了摸杜江的前額：“哎呀！你感冒發燒得很厲害啊！盡說胡話呀！”

杜江撥開老伴兒的胳膊：“我不是說胡話！我這可是真的！”

杜江的老伴兒深知他那說一不二的性格，臉色立時沉了下來：“如果你真的這樣做，一路上有什么好歹，一路上遇到什么溝溝坎坎的，你讓我們怎么辦啊？你知道嘛，這一家子人全都指望你吶！”

杜江揮動著雙手：“你放心吧！我是一個福大命大造化大的人，決不會半途而廢的！我一定能成功！”

杜江的女兒眼含著淚水，勸說道：“爸爸，你可別走啊！好好地在家享享福吧！遭那些罪，遇那些險，對于你來說有什么用啊！”

杜江笑著拍了拍女兒的肩膀：“孩子，你說錯了！爸爸從小到大，就是一個閑不住的人，就是一個特別熱愛體育的人，趁著2008年奧運會在我國舉辦的機會，為祖國和人民發揮一下我的余熱吧！”

聽說杜江要單騎走全國宣傳奧運，80歲的老母親激動得一天一夜都沒有睡好覺，她拉著兒子的手，顫抖地說：“杜江啊！媽媽知道你一生的追求，你就大膽地、勇敢地走吧！媽媽支持你！希望你早日回來啊！”

杜江的眼睛濕潤了，淚水無聲地滴落著，并又輕輕地砸在母親的手臂上。杜江聲音哽咽地說：“媽媽，在完成單騎走全國迎奧運以后，我一定天天在您老人家身邊梳理您的長發，我一定在您老人家生日那天手捧著鮮花敬獻給您，我一定天天在您老人家休息時在身后為您捶背，我一定———”

杜江再也說不下去了，母親張著沒有幾顆牙齒的嘴，笑了：“兒子！媽媽沒有別的要求，我等你勝利歸回時，一定給我帶回藏族人民最珍貴的哈達。你記住了么？”

杜江“撲通”一聲，跪在了母親面前，聲淚俱下地保證：“媽媽！不管有千難萬難，不管有千辛萬苦，我堅決單騎走中國，豪邁迎奧運，將潔白的哈達親手敬獻到您的面前。媽媽！您在家中祝福我吧！聽我勝利的消息吧！我一定能成功的！”

當天下午，杜江來到了鶴崗市新華書店，購買了一幅《中華人民共和國地圖》。他親手將這一地圖掛在了母親床頭的墻壁上。然后，他笑著用手指了指：“媽媽，我走了以后，每天晚上我都會打回電話的，告訴您我已經走到什么地方了！”

母親深情地說：“杜江啊！凡是你走過的地方，我就在地圖上畫一個對號，一直畫滿了你也就回來了！是不是？”

臨行的前夜，母親不放心地在燈光底下，翻動著杜江的行裝，唯恐落下一件東西，恨不得把自己的囑咐和心思統統塞進滿滿的行囊里。這一夜，杜江就像小孩子似的，依躺在母親的身邊，他靜心地傾聽母親的叨念，體恤著母親的溫存。母子倆說啊，嘮啊，漸漸地，杜江倚靠在母親的身邊，睡得那么地香甜、恬靜。母親的胳膊被杜江枕麻了，可老人一動不動，生怕弄醒他。母親深知這樣的機會不會很多甚至不會再有，她小心翼翼地擁著杜江，像擁抱著羽毛尚未豐滿的小鳥，唯恐稍稍一失手，就會騰空而去……

天亮了！杜江一覺醒來，睜開眼睛一看，母親和妻子正在忙著為他做飯。東北人有一講究，凡是親人外出時，都要為其包一頓餃子，其寓意是希望游子的腳步早日歸來。就在杜江一口一口吞吃餃子時，母親一面整理著杜江的衣服鞋帽，一面偷偷地抹著眼角的淚水。當杜江就要趕往新世紀廣場時，他發現母親和妻子的眼圈都已紅紅的。這時，杜江的眼睛也濕潤了。只見母親手拄著拐杖，站在院子的老楊樹下，艱難地向杜江擺了擺手：“走吧！”

杜江望了望親人們，又望了望院內的老楊樹，它也像母親一樣守候著他勝利的歸期。是啊！2002年8月15日，經過兩個多月的籌備以后，杜江騎著一輛英格萊自行車，帶著簡單的行李，從鶴崗市新世紀廣場出發了。除了一套薄被、帳篷和工具外，最最醒目的就是飄動的小紅旗———“鶴崗人迎奧運走全國”。這幾個字，足足道出了北方人熱愛祖國的豪情壯志。

從鶴崗市新世紀廣場出發時，杜江的壯舉感動了許多人。近千人壯行的隊伍里，有的是杜江的親屬、朋友，還有的是他原來單位的領導和工友們。

人們熱淚盈眶，紛紛與杜江握手話別，祝愿他一路順風！

夜宿沈陽“怪坡”，

一身冷汗使他心驚肉跳

有人不解地問，杜江單騎走全國固然是一件好事，可他靠什么支撐而一路走下來呢？杜江周游全國的唯一經濟基礎，就是他每個月500元的退休金，除了留給80歲老母親每月100元生活費以外，剩下的400元錢，就是他每個月的全部活動經費了。經濟上的拮據，使他旅途上頗為艱難。經費有限，饅頭和方便面就是杜江每天的主食。偶爾的3元錢盒飯，是他幾年來旅途上的奢侈品。有時，一張大餅他能夠吃上一天或兩天。也有的時候，他一天或兩天也吃不上一口飯。

盡管這樣，杜江每到一個城市時，他首先做到的，那就是站在每一城市的中心廣場，手舉著半導體喇叭，喋喋不休地宣傳奧運，大講特講奧運。加上旅途的勞累，嗓子說啞那是家常便飯了。

首先，杜江向圍觀的人們提出的第一個問題是：“各位先生們、女士們、少先隊員們！你們知道什么是奧運精神嗎？”

每當有人回答或者沒有回答時，杜江馬上就說：“奧運精神，那就是更高、更快、更強的拼搏精神。”

接著，杜江又向這里的人們一邊提問一邊解答：“什么是奧運會？奧林匹克運動會的簡稱就是奧運會。奧林匹克運動是由古希臘的一個地名———奧林匹亞而得名。公元前776年，舉行了第一屆奧林匹克運動會。以后每隔四年舉行一次，共舉行了293次。到了公元394年，侵入希臘的羅馬帝國皇帝狄奧多西下令禁止。1896年在希臘首都雅典舉行了第一屆現代奧林匹克運動會。現代奧運會沿用古習，每隔四年舉行一次。到2008年，奧運會將舉辦第29屆。解放前，我國運動員曾三次參加過奧運會的比賽，沒有得到任何名次。”

隨即，杜江滔滔不絕地講起了1979年我國恢復了在國際奧委會的合法席位和1984年我國派體育代表團參加在美國洛杉磯舉行的第23屆奧運會及體育健兒取得世人矚目的好成績，改變了舊中國在奧運會的零分紀錄，是我國體育史上具有歷史意義的重大突破，標志著我國體育事業的新飛躍。

緊接著，杜江興致勃勃地向人們提出最后一個問題：“我國體育健兒在奧運會奪取第一枚金牌得主是誰？”

當人們異口同聲而又準確地答出是“射擊運動員許海峰”時，杜江高興得手舞足蹈起來。接著，在杜江的指揮和帶領下，他和這里的人們在廣場上唱起了《奧林匹克風》和《亞洲雄風》的歌曲。

每當受到當地人們熱烈歡迎時，杜江由衷興奮地說：“我是一名礦工，在井下工作時幾次遇到事故，特別能感悟到生命的價值。雖然我文化水平不高，但我知道各行各業的發展都需要奧運精神。我要以一名中國煤礦工人的身份，把這種精神傳播下去。”

當有人問及杜江此行的動機時，他爽快地答道：“我要用5年的時間走遍全中國。5年后，我還要騎著自行車來到北京，親眼觀看我國舉辦的奧運會開幕式。這就是我杜江最終的目的。”

當杜江就要啟程前往下一座城市時，圍觀的人們紛紛與他合影留念，紛紛讓他簽字留言。當很多人送給他食品、飲料時，杜江都婉言謝絕；有很多人贈予他衣物、鞋帽時，杜江都一一拒收；有很多人特意贈送勉勵他的書法時，杜江都十分真誠地收好致謝；有很多人為他捐獻有關奧運書籍時，杜江都小心翼翼地收好珍藏。

就要出發了！杜江與這里的人們一一話別。當他騎上自行車義無反顧地向前行進時，他的背后有千萬雙眼睛在目送著他，他的身后經常有《送戰友》《愛拼才會贏》《走四方》《三百六十五個祝福》《歌唱祖國》的歌聲在空中蕩漾。這些歌聲，伴隨著杜江匆匆忙忙的腳步。這些歌聲，祝福著杜江一路上勇往直前。這些歌聲，增強著杜江不怕任何艱難險阻的決心。這些歌聲，激勵著杜江發揚奧運精神的雄心壯志。

就是這樣，杜江帶著每一座城市人民的期望，帶著每一座城市人民的重托，一路風霜雪雨，一路節衣縮食，一路山重水復，一路柳暗花明。

是啊！為了節省資金，天氣暖和時，杜江便在隨身攜帶的帳篷內睡上一覺。樂觀的杜江說，露宿野外和街頭，我可真正地體會到了徐霞客當年的灑脫。

當杜江走在遼寧省境內時，他遇到了漫漫征程的第一場風雨和第一次驚險。按照原來的計劃，杜江在四平市宣傳奧運結束后，他就毫不遲疑地出發了。當杜江行進在開原市與鐵嶺市中間時，老天爺就像故意與他作對似的，還不到20分鐘的工夫，瓢潑大雨，傾盆而下，天地茫茫，狂水橫流。可沿途竟沒有一戶人家，更沒有任何一處能夠遮風擋雨。

模糊遙遠的村莊，茫茫無際的田野，彎彎曲曲的公路，蜿蜒起伏的丘陵，全都在暴風驟雨的籠罩之中。突然，一聲驚天動地的響雷，似乎將大地震得微微地抖動。緊接著，風借雨勢，雨助風威，像是天被戳了個窟窿，風雨攪得天地一片迷蒙，以排山倒海之勢在大地上肆虐著。

無奈，杜江只好咬緊牙關繼續前行。公路上的雨霧中，杜江的兩只腳艱難地邁動著。杜江的自行車幾次在風雨中倒下，可他愣是倒下又扳起，扳起后又向前吃力地推進。當風雨將他的自行車吹打得橫起來時，杜江干脆就用身體阻擋。

咆哮的暴風雨足足橫行了一個多小時，可能也是太累了吧？漸漸地，由暴雨變成了大雨，大雨又變成了中雨。繼而，中雨也就變成了小雨。就在風雨暫停之際，杜江發現了一片蔥地。饑腸轆轆的他，一口氣吃了5棵大蔥，辣得嘴唇都麻木了。借著大蔥的辣味，杜江好像沒有了饑餓。然后，他又騎著自行車前行。

此時，天已經漸漸地暗了下來，憑借自己體內的一點點氣力，杜江已經行至沈陽市東北新城子區清水臺鎮帽山西麓，馳名中外的“怪坡”就在這里。這是一長80余米，寬約15米，西高東低走勢的斜坡，各種車輛到此下坡不開（加油）不走，而上坡不用開（加油）卻自然向坡上滑行，這就是“怪坡”。

當時，杜江根本就不知道這里有以“怪坡”為核心的9平方公里的風景區。他心里只有一個想法，趕快找一個休息的地方。當他渾身乏力地在“怪坡”附近“響山”高處的地上休息時，一回頭看到旁邊有一處平坦的草坪。于是，杜江什么都不顧了，急三火四地就將帳篷支起來。然后，他鉆進帳篷里簡簡單單地啃嚼了幾口饅頭，扯起薄薄的軍被，“呼呼”地大睡起來。其實，杜江的帳篷就支在“響山”坡頂的懸崖峭壁上。如果杜江稍微往后挪出半步，連人帶帳篷就要掉進200米深的溝壑之中，頃刻間粉身碎骨啊！

一整天的奔波，一整天的疲乏，還不到半分鐘的時間，杜江就進入夢鄉了。在這一時刻，死神已經悄悄地行至杜江的面前了。就在這生與死的關鍵時刻，血脈親情產生了奇妙的呼喚———

杜江在睡夢中，夢見了自己的母親，手拄著拐杖，亦步亦趨地朝著自己的帳篷走來。只見老人家，站在帳篷的門口，輕聲地呼喊著：“兒子啊！你一定是累壞了！你快起來呀！這里危險吶！你快起來呀！”

此時，杜江在朦朧中感到全身麻木，但冥冥中似乎有一種潛意識支撐著他，有一股澎湃的勇氣在周身涌動著。這是什么？杜江使勁地睜大了眼睛，可兩只眼睛就像沾了糨糊，任憑他如何眨動，也無濟于事。眼睛睜不開，他就努力地用雙手支起身體。可身體如同一塊鉛板，死死地拖住了他的雙腿，迫使他一動不動。

就在這時，母親的呼喚在杜江的耳邊又一次地響起：“兒子啊！你趕快站起來！這里你一分鐘、一秒鐘都不能停留啊！這里特危險啊！”

也不知杜江從哪里獲得了力量，也不知杜江從哪里增添了干勁，他在半睡半醒的狀態中，“呼”地一下，用自己的雙手揉開了眼睛。然后，他用力地一翻身，雙手死死地摳住了出口，如同抓住了生命的纜繩，恰似抓住了生命的桅桿，又像抓住了生命的帆船。只見他，咬緊牙關，使勁地一撐，不！這仿佛不是站起，而是在完成第二次生命的誕生……

當杜江艱難地爬出帳篷時，只聽“嘩啦”一聲，這頂帳篷連同物品，順著懸崖，掉下去了。杜江“媽呀”一聲驚叫起來，他急忙跑到懸崖頂邊，借著晨曦的微光，發現帳篷已跌落在200米深的溝壑里。頓時，冷汗濕透了他的后背。他驚訝地閉上了眼睛，雙手用力地摩擦著自己的臉龐。他的心臟加快了跳動，兩條大腿越來越不聽使喚了。

這時，杜江“撲通”一下倒在了地上，他盡量使自己緊張的心情平靜一些，他盡量使自己虛脫的身體恢復原來的狀態。杜江足足躺在地上半個多小時，這才繞著峭壁，一步一險地攀援而下，哆哆嗦嗦地將沒有毀壞的帳篷和物品，費力地托舉到原來的位置上。

滿頭大汗的杜江，坐在“響山”的坡頂上，眼望著東方天空的魚肚白，心里禁不住又是一陣陣“怦怦”直跳：半步的距離，半步的生與死啊！多虧母親在夢中的呼喚，使我從死亡的邊緣上解救出來啊！如果沒有母親的呼喚，也許這里的“怪坡”，就是我杜江葬身的墳墓啊！這一半步，且是我終身難忘的歷險啊！

天，漸漸地亮了。杜江重新將自己的行裝進行了整理。然后，他沖著家鄉的方向，嘴里不停地高喊：“媽媽啊！是你的呼喚，使我大難不死啊！媽媽，請你放心吧！我一定能勝利返回去的！”

此時，東方的旭日，被一片烏云半遮著，已射出了萬道霞光。杜江根本無心顧及什么森林浴場、印山湖浴場、臥龍禪寺、同心鎖橋、霞妹泉亭等自然和人文景觀，他迎著燦爛的陽光，懷著堅定的信念，繼續前進著。

屢屢遭遇搶劫，戰戰兢兢，

而終化險為夷

皮膚曬黑了，頭發蓄長了，可杜江的精神頭卻不減當年。出發前他的體重只有75公斤，可幾個月的時間，現只有55公斤了。你看他，頭戴著一頂旅游帽，帽子下面是一雙充滿活力的眼睛，臉略顯黝黑也透著紅潤，留著花白山羊胡子，腦后還扎著小馬尾，渾身洋溢著青春的朝氣，讓人感覺跟藝術家似的，根本不像五六十歲的老人。一時各大新聞媒體，紛紛稱他是當代的“徐霞客”，還有的媒體稱其為當代的“堂吉訶德”。就是這樣，一年多來，由于杜江這一身的裝束，卻遭遇了數次搶劫。

有一次，杜江行至河南省與河北省接壤的地界。因為自己兜里沒有充足的錢財，杜江只能住在某一鄉鎮一宿十元錢的小旅店里。由于一路上的艱難，再加上遇到了大雨的襲擊，他躺在床上就發起了高燒，這一躺就是三天三夜。到了第四天，店主不知這個人怎么了，便輕輕地叩開了房門，一看，杜江不但發高燒，而且還在說胡話。嚇得店主急忙跑到醫院請來了醫生，又是打針，又是吃藥的。不到半天的工夫，杜江從床上坐起來了。可杜江感覺餓了，強支撐著身體，來到附近市場買了四個饅頭和兩包方便面，簡簡單單地吃了兩個饅頭，忍著疼痛又向前出發了。

當杜江還沒有走到五公里時，突然從道旁的莊稼地里躥出四名持刀的歹徒，擋住了他的去路。開始，杜江以為是過往的行人，他只顧自己前行，根本沒有理會這些。可是，一名歹徒上前就把杜江的自行車扯住，一下子推倒在地。

杜江一看不好，膽怯地問：“你們要干什么？”

一名歹徒手持匕首，說：“不干什么！就是要錢！”

杜江嘴唇哆嗦地說：“我沒有錢！”

一歹徒手持著匕首，點了點杜江的腦袋：“你說你沒有錢，誰能相信你的鬼話呀！看你這一身的打扮，看你腦后留著的小辮子，你一定是一位有錢有勢的富人啊！”

杜江急忙說：“我真的沒有錢哪！我是一名單騎萬里、宣傳奧運的退休工人啊！我的的確確沒有錢啊！”

一歹徒冷笑著說：“那好吧！你既然沒有錢，那我們就要你的命！”

隨后，歹徒們就把杜江的衣物、行李，統統地扔到了田地里。可令杜江最最傷心的是，一面有五十多個民族兄弟簽字的“迎奧運”紅旗，被歹徒們強行搶走了。

又有一次，杜江在遼寧省錦州市某一鄉鎮行進時，只注意路面的坎坎坷坷，沒有顧及其他情況。突然，迎面開來了一輛吉普車，一下子橫在了他的前面，相繼從車上跳下來五個人。

不由分說，這五個人上前就對杜江實施了搶劫。氣得杜江大聲質問道：“你們是干什么的？”

可這些人卻說：“我們是檢查機動車輛的！”

杜江氣憤地喝道：“你們是檢查機動車輛的，為什么對自行車還要檢查？我看你們這是搶劫！你們是劫匪！”

一歹徒笑了笑：“老東西！你說得可真對呀！我們哥幾個就是專門搶劫的。怎么樣？你有能力和我們搏斗嗎？來啊！”

杜江聽后，氣得他操起了修理自行車的鐵扳手，就要與歹徒們搏斗。可他終因寡不敵眾，被歹徒們七手八腳地捆綁起來。然后，歹徒們把杜江的包袱全部打開，沒有發現任何值錢的東西。

這時，有一名歹徒隨手將杜江的郵政儲蓄卡拾起，上下左右地看了又看。這時，杜江不由得大吃一驚：這可是我的命根子啊！一旦落到他們手里，我將寸步難行啊！

可誰也沒有想到，這位歹徒竟將郵政儲蓄卡當成了電話卡：“翻了半天，什么都沒有找到。就這么一個破電話卡，有什么用？”

說完，這位歹徒隨手就把郵政儲蓄卡扔到了壕溝里。即使這樣，歹徒們還是把他軟禁了兩個多小時后才把他放了。

還有一次，杜江趁著清晨涼爽的氣候趕路，騎著自行車行至河北省某縣城郊區。為了盡快爭取宣傳奧運的時間，杜江決定在此駐腳。于是，他便在太陽還沒有升起來的時候，就在街道上推著自行車尋找宣傳的場地。

這時，一位梳著長發的年輕人，冷不防一把將杜江摟住，裝作特別熟悉并又親近的樣子，右手握著一把匕首，頂住了他的腰間，說道：“別聲張！你要喊出一聲，我就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

杜江膽戰心驚地問：“你要干什么？”

這位年輕人小聲地問：“你有多少錢？趕快給我掏出來！”

杜江一臉的哭樣兒：“我是一個騎車走全國宣傳奧運的人，身上沒有什么錢呀！”

這位年輕人瞪著眼睛，惡狠狠地說：“你在撒謊！我可告訴你，這把匕首決不是吃素的！你知不知道？”

杜江無可奈何地說：“小兄弟，我真的沒有錢啊！你就是把我殺死了，我也沒有錢吶！你如果不相信，我就把自行車里的東西，打開給你看一看。怎么樣？”

這時，縣城街道上的行人漸漸地多了起來。這位年輕人一看，氣得狠狠地啐了一口：“真他媽晦氣！一大早遇到你這個窮鬼！滾！”

就是這樣，杜江才脫離了危險。

杜江確實沒有錢。2003年初，他行進在山東省濟南市，正好是冬天飄灑著鵝毛大雪的季節。杜江騎車在路上狂奔了幾個小時，大汗淋漓地走進一座縣城里。他住進一家小旅店，睡在一間四張床的房間里。由于發高燒，他蓋了四床被子還覺得瑟瑟發抖。這一躺就是兩天，后來多虧老板找藥、請大夫，杜江的病情才大有好轉。當他繼續準備前行時，老板告訴他，明天就是春節了。

無奈，杜江不得不給母親、老伴兒、女兒打去了電話，親人們告訴他一定要吃上一頓餃子，可他舍不得花這個錢。這時，杜江的老母親卻在電話里囑咐道：“兒子啊！今天是年三十啊！每年的春節，你都在媽媽的身邊。可今年就不同啦！你一個人在外面，要好好地吃上幾個炒菜，喝幾口好酒。如果自己不能包餃子，那你就買幾包速凍餃子。媽媽在家里祝福你一路順風，爭取早日返回鶴崗！”

一聽到母親的聲音，杜江禁不住掉下了眼淚，哽咽地說：“媽媽，你放心吧！我一定聽您老人家的話，不管有多大的困難，不管有多大的風險，我堅決完成萬里走單騎、宣傳奧運的光榮任務。”

杜江的母親似乎看到了兒子淚流滿面的臉龐：“兒子啊！媽媽知道你吃了許多的苦，媽媽知道你遭了許多的罪，媽媽更知道你此時在流淚。可你要記住，你是我們煤礦工人的兒子啊！你是我們黑龍江省鶴崗人民的兒子啊！要記住，你是一個流汗不流淚的煤礦工人啊！”

就在母親千叮嚀、萬囑咐之下，杜江這才在附近的超市里買了一包速凍餃子，在旅店里吃完餃子，就算過了一個春節。第二天，也就是大年初一，杜江又開始了新的征程。

一路捐款助貧，處處真情使他毅力倍增

雖然旅途的生活是枯燥單調的，但杜江每走一處，都盡量把煤礦工人無私善良的精神留在那里，盡量把自強不息、頑強拼搏的奧運精神留在那里。

2003年3月11日，杜江來到了安徽省蒙城縣。顧不得休息，他便走進了中華慈善總會五子牛特殊教育學校（原蒙城聾啞學校）參觀。一踏進這所特殊的學校，他的心靈立刻被這些身有殘疾，但自強不息的孩子們震撼了。孩子們的學習，孩子們的生活，孩子們的追求，孩子們的胸懷，使得這位堅強的東北漢子流下了一行行熱淚。與此同時，孩子們也被杜江那種“戰勝困難，挑戰生命”的精神感動著。孩子們紛紛打著手語，向杜江“詢問”他萬里單騎迎奧運的動機，向杜江“詢問”他所經歷的艱難險阻。此時的杜江，滿腔熱情地向孩子們講解了奧運的有關知識，講述了歷屆奧運的趣聞軼事。語言與語言的溝通，雖然有一些障礙，但通過翻譯的解釋，杜江和孩子們的距離拉得越來越近了。

這時的杜江，破例放慢了匆匆的腳步，和孩子們一起進行了四個小時的聯歡。臨行前，孩子們紛紛拉著杜江的手，舍不得他離開。孩子們眼里流著熱淚，打著手語，告訴杜江：什么時候勝利結束單騎萬里迎奧運，千萬來到這里，我們等待著你的消息！天真無邪的孩子們，還讓杜江向他們保證：一定來到這里擔任我們的校外輔導員！

杜江用一種特殊的方式，回答了孩子們的請求。為了表示自己的一點心意，杜江把身上僅有的240元錢中拿出200元捐給了這所學校。就要離開孩子們了，杜江激動地說，“五子牛”學校的精神，非常符合奧運精神。“五子牛”學校中孩子們的追求，那就是我們中華民族的追求。“五子牛”學校校歌中有一句話，“我們都有一顆善良的心，人間多善良；我們都有一顆美麗的心，世界真美麗！”

是的。杜江就是懷著這顆樸實善良的心，每走一處都把“奧運”精神留在那里。記得杜江從河南省向湖北省行進時，有一天上午，他經過一個鄉鎮的菜市場門口，只見一位婦女懷里抱著小孩兒，流著淚水向過往行人哭訴著丈夫慘遭歹徒殺害的悲痛。

沒有辦法，杜江停止了前進的步伐，推著自行車，走到了這位婦女跟前。那一聲聲的悲愴，那一行行的淚水，就像一記記鞭子抽打著杜江的心啊！他摸了摸衣兜里僅有的60元錢，毅然決然地傾囊而出，塞進了女人手中。然后，他又把背包里的三個饅頭，全都拿出送給了這位女人。

緊接著，杜江以“奧運形象大使”的身份，向過往行人發起了募捐活動。他說：“一人有難，眾人相幫。只有這樣，才能使受難人得到解脫。只要人人都獻出一點愛，世界將變成美好的人間。”

在杜江的倡導下，過往的行人紛紛伸出友誼之手，一共向這位女人募捐了兩千多元錢。杜江就要出發了，這位女人緊緊地拽住他的手，嘴里不停地問：“大哥，你是好人啊！大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杜江笑了一聲，說：“你就叫我‘奧運形象大使’吧！”

當杜江繼續行走時，身上什么給養都沒有了。整整一天一夜沒有吃飯了，可他愣是咬了咬牙，到達了下一個目的地。還有，2005年5月18日，時逢全國助殘日。杜江從自己的退休工資里拿出200元錢，捐獻給了福建省寧德市殘聯。

像這樣的事情，杜江數不清捐獻了多少款，也記不清奉送了多少食品。反正，有家中失火的，有被歹徒搶劫的，有被兒女遺棄的老人，有被狠心父母拋棄的兒童，有無錢返回家鄉的農村婦女，有災區無家可歸的男人，他們程度不同地都受過杜江的資助。與此同時，他們更受到杜江“自強不息”精神的鼓勵。但是，有一點杜江心里比較清楚，那就是他從不向沿街乞討的人捐助，因為這些人多數都是騙子。

杜江單騎迎奧運的精神感動著沿途的人們。同時，每當杜江陷入困境時，更有一雙雙溫暖的大手向他伸來。比如，他從天津買來的饅頭就能吃到河南，每一頓飯的內容都是饅頭就著涼水。入不敷出或者經常吃不上飯，這對于杜江來說，那是常有的事情。可是，他卻不愿給當地人添任何麻煩。在沿途上，人們給了他極高的贊許和真誠的幫助。

就在杜江離開蒙城時，身上只剩下10元錢了。他騎著自行車來到了江蘇省宿遷市，因為他囊中羞澀，一連選擇了十幾所旅社也沒有看中。此時，天色已經暗淡下來。杜江拖著疲乏的身軀，無精打采地走進了幸福南路的四通招待所。杜江還沒有說明來意，老板蔡則霞一眼認出了這位“當代徐霞客”，不僅免費提供了食宿，還在一碗面條中多加了三個雞蛋。無法言表的杜江，只能偷偷地流下了熱淚。

當杜江一踏進江西省萍鄉市時，他立即感到這里的人們特別的熱情。當他走在大街上時，這里的人們紛紛向他招手致意。有的人攔住他，讓他簽字留言。還有人主動地為他當起了向導，并送給他一瓶瓶礦泉水。到了下午，他行駛在上栗到萍鄉的路上，一輛送貨的小卡車迎面開來，特意停下來。司機熱情地說，你就是那個騎自行車走全國迎奧運的人吧？我在電視中看見過你。說完，這位司機不但讓他簽字，而且還送給他兩罐飲料，這使杜江感到特別溫暖和親切。

杜江途經貴州省桐梓縣時，受到了當地政府、工會組織及群眾的熱情款待。他不但參加了當地的軍民聯歡晚會，而且還在那里表演節目得了獎。最難忘的是，杜江在湖南省漣源市得到了總工會主席的關懷。那天他來到漣源市時，已是晚上7點多鐘了。他走進總工會招待所，服務員打電話告知主席梁福康。梁主席一聽，帶領幾位同志來看望他，并陪他共進晚餐。第二天早晨，梁主席從自己的腰包里拿出200元錢補貼杜江的經費，之后，用轎車為他引路，一直送到市郊。

是的。當杜江把自己沿途的所見所聞一一告訴母親時，老人家激動地說：“兒子啊！是你的行動感動了人們，是你的真心感動了人們。媽媽為你高興，媽媽為你自豪。兒子呵，你能給媽媽唱一首我最愛聽的歌曲嗎？”

人們知道，杜江寧可在旅途上節衣縮食，為了母親高興和自豪他卻舍得一切。他不顧周圍人們的驚詫，竟在電話里放開喉嚨，唱起了《愛的奉獻》———

這是心的呼喚，

這是愛的奉獻，

這是人間的春風，

這是生命的源泉，

再沒有心的沙漠，

再沒有愛的荒原，

死神也望而卻步，

幸福之花處處開遍。

……

山體突然滑坡，命懸一線，

他卻死里逃生

杜江單騎迎奧運的壯舉，經歷的不單單是一路上的歡歌笑語。相反，迎接他的卻是重重艱險和驚心動魄的生死考驗啊！

2004年7月，正是湖南省境內的梅雨季節。厚厚的陰云，蒙蒙的細雨，籠罩著漫漫無邊的田野，籠罩著碧綠無垠的森林。而此時此刻，杜江懷著滿腔的豪情壯志，帶著滿腹的雄心膽略，已經到達了該省的懷化市。經過半天的休整，他準備翻越蘇寶頂，途經洞口，直向邵陽進發。

蘇寶頂是湘西雪峰山的屋脊，海拔1983米。那里山巒疊嶂，氣候異常。當地人聽說杜江在這個季節要翻越蘇寶頂，十分擔憂地告訴他：“千萬不要冒這個風險，尤其是這個季節，蘇寶頂多有山體滑坡現象。一旦遭遇山體滑坡，是必死無回啊！”

杜江聽后，淡淡地一笑：“困難對于我來說，是一種意志和精神上的考驗。屈服于困難，回避于困難，那不是我杜江的性格，更不是我杜江為人的作風。我此次的目的，就是宣傳奧運精神。奧運精神是什么？那就是以拼搏的斗志，奪取更高、更快、更強的最好成績。在我的面前，唯一的選擇，那就是迎接困難，挑戰困難，征服困難，戰勝困難。”

行走心切的杜江，感謝當地人的提醒，還是選擇了這一風險。當天下午一時，杜江頂風冒雨艱難地向蘇寶頂山峰靠攏。到了下午五時左右，天空繼續飄灑著淅淅瀝瀝的小雨，無情的北風，不時地抽打著他的臉龐，渾身禁不住地哆嗦起來。當他順著山間小路奮力向30度的斜坡爬行時，只聽山頂上傳來了“稀里嘩啦”的聲音。

杜江定睛一看，驚呼道：不好啦！遇上泥石流山體滑坡了！他那個“坡”字剛一喊完，說時遲，那時快，泥摻沙、沙攜水的泥石流，順坡而下，一下子就把杜江裹挾進去了，連跌帶滾地沖出有十幾米遠。多虧是極小面積的泥石流，又因有道路旁的樹木遮擋，才使其免遭滅頂之災啊！

這時的杜江，已經是“泥人”了。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拖住了自行車。他手扶著泥沙中的自行車，剛一站立時，右腳蹬到了一塊堅硬的石頭上。當他跌跌撞撞地爬起來時，由于山路泥濘，他又連人帶車跌倒在水溝里。當時，他只覺得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杜江的耳邊又響起了母親的聲音，這聲音仿佛是遠方傳來的天籟：“兒子啊！媽媽等著你吶！站起來，別趴下！”

就在杜江摔倒的一瞬間，他猛然間感到頭部眩暈，胸內憋悶，心跳加快，一種不祥的預兆在他腦海里“嗡嗡”作響，天似乎要崩裂，大團大團的烏云滾滾而來，他已陷入昏迷狀態之中。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一直處于昏迷狀態的杜江卻奇跡般地醒了過來。他慢慢地睜開了眼睛，拼命地想要站立起來。可渾身像灌了鉛一樣，雙腿如同墜著巨大的磐石，一動也不能動。盡管這樣，杜江咬緊牙關，拼命地依靠著他的兩只胳膊，一寸、一寸地向前挪動著。

一寸、一寸爬行的杜江，兩只胳膊已被石頭劃出了一道道血口子，鮮紅的血跡混合著泥塵，形成了血泥團，一粒、一粒地散落在山道上。杜江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嘴里不停地叨念著：“我不能死啊！”

此時此刻，杜江緊閉著嘴唇，拼命向前爬挪著。就在這時，杜江的胸部顯得更加憋悶心慌。他的牙齒，已把嘴唇咬破了，大滴大滴的鮮血，順著嘴角流淌著。杜江什么都不顧了，心里不停地喊道：“死神！你讓我死，我偏不死！今天，你我就好好地斗一斗，看看誰能斗過誰！今天，你我就好好地拼一拼，看看誰能拼過誰！死神！你給我滾開！”

此時此刻，杜江心里特別明白：母親在等待著我，親人們在等待著我。處于半昏迷狀態的杜江，咬緊牙關，嘴里不斷地重復這么幾句話：“站起來！別趴下！媽媽，我一定會回來的！”

這是一個生命奇跡，偉大的母愛與死神拔河的結果，卻是命運向堅強而低頭。是啊！也不知杜江從哪里獲得了力量，忽地一下，站起來了。盡管他手扶著自行車，可頭部就像墜了鉛餅一樣，連痛帶沉，使他站立不穩。可是，杜江嘴里不時地叨念著：“站起來，別趴下！向前走！”

杜江吃力地向前行走了一公里，這才發現小道旁有一處兩間小板房。當他靠近小板房門前時，已經累得倒在地上，再也不想起來了。小板房的主人發現了杜江，此時的杜江，上氣不接下氣地懇求著：“同志啊！我是萬里單騎迎奧運的人。現在，我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求求你，賣給我兩個饅頭，兩包方便面，行不行？我還要在你這里歇一個晚上，可不可以呀？”

房主一看杜江如此狼狽的樣子，十分同情地點頭答應著：“好！好！我答應你！”

說完，在房主的攙扶下，杜江連泥帶水地躺在木床上昏睡起來。睡夢中，杜江又一次夢見了母親。只見母親手拄著拐杖，顫巍巍地來到他的面前。老人家伸出了那青筋暴起的左手，扯著杜江的衣襟：“兒子啊！媽媽知道你遇到的困難，可你要堅強起來呀！可別忘了你是煤礦工人啊！可別忘了你是名副其實的東北大漢啊！快坐起來吧！天已經亮了！快快上路吧！”

杜江在母親的召喚下，一下子從睡夢中驚醒過來，睜眼一看：天亮了！天空還在下著細雨。盡管渾身上下隱隱作痛，可杜江謝絕了主人的再三挽留，挺著虛弱的身軀，繼續向洞口方向走去。這一次行走的路程全都是下坡，杜江騎車的速度禁不住加快了。

可是，杜江根本就沒有想到，死神向他一步步逼近。當他行駛還不到10公里時，突然自行車的剎車線繃斷了。當即，自行車的車速卻以50邁的速度向山下風馳電掣般沖去———

杜江大吃一驚，高喊著：“壞了！我的命要完了！”

杜江剛一喊叫，雙手一哆嗦，自行車立時來了一個急轉彎。他急中生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抱住了一棵大樹。只聽“咔嚓”一聲，樹斷、車拋、人倒。杜江已被這一慣力，拋在足有一百米遠的草地上，自行車倒在山溝里可輪子還在飛轉著———

杜江的右胳膊被劃出半尺長的血口子。杜江用左手捂住傷口，又將背心脫下撕成了兩根布條，緊緊地包扎著血口子。他一邊張口喘著粗氣，一邊自言自語地說：“我杜江命大呀！又闖過了一道生死關啊！”

說完，杜江掩面大哭起來。

哭完以后，杜江來不及修理自行車，更來不及清洗渾身的泥垢，只好推著自行車，一步一步地向前行。到了晚上8時左右，杜江一走進縣城，發現右側大院掛著“洞口縣人民政府招待所”的大牌子。他走進去說明了來意，立刻得到了楊經理的熱情招待。

吃過晚飯，杜江徹底地進行了一番清洗。然后，他將電話打到母親身邊，電話的這一端，杜江淚如雨下。兒子一聲深深的問候，通過電波將兩端的母子深情濃濃地融化著。慈祥的母親用顫抖的聲音問：“兒子啊！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你記住，只要咬咬牙，挺一挺，什么困難都能過去的！”

杜江的眼淚撲簌簌滾落而下，他堅毅地回答說：“媽媽！我一定聽您老人家的話，什么困難都難不倒我的。媽媽！您在家等著我勝利的消息吧！”

是啊！杜江就是靠著這股子勁頭，頑強地與天斗，與地斗，與大自然斗。就在杜江從溫州到福建的路途中，路經兩山夾一溝的溝壑，達20立方米的泥石流滑坡擋住了他的去路。可他一不驚慌，二不畏懼，沉著冷靜地將自行車和所有的用品，一點一點地搬運過去……

行走大雪峰巔，火光驅狼使他義無反顧

北風呼嘯，大雪漫天。

湖南省的雪峰山，在風雪的籠罩之中。雪地上，有著長長的兩行腳印和自行車的輪跡，向著遠方，不斷地延伸著。此人就是杜江。因為全國上下抗擊“非典”的原因，杜江不得不停下那急匆匆的腳步。“非典”過后，杜江重新披掛上陣，第二次折返到湖南省雪峰山腳下。當他欲意翻越雪峰山之前，當地有關人員向他介紹了雪峰山的險要。

他們告訴杜江說，湖南的雪峰山為正向構造的古老隆起山地，南起于湘桂邊境的大南山，尾翼傾伏于洞庭湖區，是大湘西的天然門戶和生態屏障。素有“雪峰天險”之稱，是我國南方著名的山脈。與此同時，他們著重刻意地講述了此山有野獸成群結隊經常出沒的危險。

可杜江呢，他不顧風吹雪打，不懼山高路遠。他從北斗七星升起，一直走到天明。他又從天明，一直走到日落西山。累了，他就依靠著樹木歇一歇。渴了，他就地抓起幾把白雪填進嘴里咀嚼著。餓了，他就把饅頭拿出來啃幾口。腿，腫脹得很，他就蹲下來，輕輕地用手揉搓著。腳，已經走得磨出了大泡，他就把鞋脫下來，找一根細細的木條，挑開放血，接著再走。

杜江也不知行走多長時間了，天空中已顯露出淡淡的月光。他一邊走著，一邊看清了，山間小道旁邊有一座座高低不齊的墳包，還有那偶爾裸露的殘朽棺板。幾只烏鴉，落在樹杈上，發出了一陣陣沙啞的哀叫。杜江害怕了，腳步越走越急。突然，一個趔趄把他和自行車絆倒了，鼻子和臉部都已劃破了。杜江爬起來，用衣袖擦了擦流出來的鮮血，繼續向前行走著。

這時，杜江自己為自己壯膽，卻亮起了嗓門，唱起了《想家的時候》———

夜深人靜的時候，

是想家的時候。

想家的時候很甜蜜，

家鄉月就撫摸我的頭。

不一會兒，大團大團的烏云遮住了月光。緊接著，天空又飄灑起雪花。杜江早已適應了這里的環境，他不管雪峰山如何地蒼涼和寒冷，他不顧遠方隱隱約約傳來野獸的嚎叫，行進的腳步加快了。忽然，杜江就像觸電一樣，頭發乍立起來，心頭“咯噔”一下，站住了。只見前面的林間小道上，有六個綠光一閃一閃地向他移來。此時，他似乎已經聽到了對面野獸的喘息聲，他努力地睜大眼睛，定睛一看，三個黑乎乎的東西，踏著雪地，“刷拉”“刷拉”地向他走來。這是什么？

杜江害怕了，他驚叫起來：不好！是狼！

怎么辦？

此時，杜江的腦子里是一片空白，他想要大聲地喊叫。在這大雪茫茫的雪峰山上，喊叫又有什么用？可那六個綠光，越移越近，他已經聽到了對方腳踏雪地的聲音。杜江嚇得大哭起來，他一邊哭著，一邊手扶著自行車往后退，下意識地將修理自行車的鐵扳手握住，準備迎接突如其來的進攻。當他的右手禁不住伸進衣兜時，立時喊了起來：啊！火柴！

對！臨行時，當地人囑咐我，野狼最怕的是火光！

杜江哆哆嗦嗦地從自行車衣架上掏出一大卷報紙，快速將火柴燃起。此時，燃燒的報紙火苗沖天。這三條灰狼嚇得站在雪地上，一動不動地窺視著。杜江急忙將附近枯干的蒿草和樹枝堆積起來，燃起了沖天大火。這時，火借風力，風助火威，熊熊的火光映紅了雪山坡。

杜江發現這三條灰狼，戰戰兢兢地意欲逃跑。杜江快速從火堆里操起燃燒正旺的兩個火把，拼命地向大灰狼擲去。只聽三條灰狼“嗷”地幾聲，撒腿就向山下狼狽而逃。

驅走了野狼，杜江又發現了尚未燃盡的火光，伸出彎彎曲曲的火舌，正向大森林的邊緣舔燒著。杜江又是一陣驚呼：如果火焰燃燒到森林里，必然要引起森林大火！那種可怕的后果，使得杜江不寒而栗，此時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快速撲滅余火！

隨即，杜江將自己的外衣脫下，揮起胳膊，奮力地撲打著火苗。一處火苗撲滅了，可另一處又偷偷地燃燒起來。杜江左一下，右一下，前一下，后一下，上氣不接下氣地撲打著。足足撲打了一個多小時，一直到沒有任何隱患為止，這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當他想要休息一會兒時，想到自己的使命，他努力鎮靜了一下，又義無反顧地向前行進著。崎嶇的山路，絲毫阻擋不住杜江前進的腳步。一只布鞋，已經劃壞了，他根本不知。腳背，扎了多少芒刺，他根本不理。杜江心中只有一個信念：媽媽！我繼續前進！媽媽！我一定能夠勝利地返回去的！

正當杜江向前行走時，也就是說，杜江已經翻越了雪峰山的一座山峰時，他感到渾身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沉重。當他就要接近公路時，頭部眩暈，站立不穩，腳步紊亂起來，一個跟頭跌倒在山腳下。他吃力地想要站立起來，可使盡了渾身的力氣，也無濟于事。他手一松，兩腿一軟，順勢就昏迷過去了。

處于半昏迷狀態的杜江，他的耳邊又一次響起了母親的聲音：“杜江啊！你醒醒啊！你不能死啊！你還記得28年前死里逃生的一刻么？”

這時的杜江，奇跡般地醒了過來。用他的兩只胳膊，一點一點地挺起腰桿，嘴里不停地叨念著：“記得！記得！我永遠也忘不了，也忘不掉呀！”

28年前，杜江正在采煤隊井下擔任采煤小組長，當天的任務是帶領6名礦工在100米長的工作面上“放頂”。當他們進入采煤區以后，杜江認真地檢查了一下工作區。然后，他對礦工們說：“不管工作苦與累，不管采煤時間長與短，安全是第一位的。”

施工過程中，一個意想不到的災難，正悄悄地向杜江他們襲來。這時的頂板，已發出了“吱吱”的響聲。杜江大吃一驚，喊道：“不好了！冒頂啦！”

杜江快步跑出作業區，沖著上坡正在作業的礦工們喊道：“不好了！冒頂了！你們快往下坡跑！快！”

聽到呼喊后的兩名礦工，扔下工具，飛一樣地向下坡巷道跑去。這時，上坡還有兩名礦工，驚慌失措地朝著井口方向跑去，杜江一邊跺著腳，一邊高喊道：“不能往上跑啊！快往下坡跑！快回來呀！”

這時的杜江和礦工們一起，快步向礦井的下坡飛奔而去。當他們拼命地跑出還不到100米時，只聽身后“轟隆隆”一陣巨響，如同沉悶的轟雷一樣，煤層坍塌了，礦井作業區的支柱全部壓倒折斷。

當杜江回過頭來一看，坍塌的煤層距離他們還不到兩米遠。礦工們驚喜地握著杜江的手，連連地搖晃著：“真危險啊！我們命大呀！”

這就是杜江死里逃生的一幕。

一想起這生生死死的一幕一幕，杜江不由得慢慢地抬起頭來，看到那藍得讓人落淚的天空，他又無比思念自己的親人，更加思念自己的媽媽…………

電話里，母親的聲音更加哽咽，只說了一句“兒啊！媽知道”，就什么也說不出來了。如果眼淚是一種聲音的話，那么，杜江回答母親的卻是山呼海嘯。他再也無法忍受奔涌而出的淚水，仰望著晴空萬里的藍天，第一次感覺到太陽與他如此之近！

杜江在電話里回答媽媽一句話：“媽媽！您老多多保重！”

然后，杜江昂首挺胸地又行駛在漫漫征途上———

夜行香格里拉，群猴護駕使他柳暗花明

自從英國人詹姆士的小說《失去的地平線》問世以來，作品中所描繪的香格里拉曾引起無數人的向往。據考證，香格里拉實質就是指云南省迪慶藏族自治州，這里到處是藍天、白云、雪山、草地的高原景色。

為了盡早到達麗江，杜江決定在這一段路程中晝夜兼程。當杜江來到屬都湖牧場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了。這里的草場四周青山入云，原始森林遮天蔽日。粗大的杉樹，使得這里空氣清新，環境格外恬靜幽雅。

可是，要想早日趕到麗江，下橋頭是此次行程的必經之路。杜江找到漢人一打聽，這里距離下橋頭還有50多公里。在這中間，還要穿過一處原始森林。當地的漢人告訴杜江，穿越這一原始森林只有一條林間小道可以通行。否則，你就是有天大的本領，也走不出這片原始森林啊！同時，這一片原始森林還有數不清的原始深洞。一不小心，掉進去必死無疑。即使沒有其他野獸襲擊，饑渴也會使你變成一具面目可憎的骷髏啊！

杜江聽后，渾身立時泛起一層層細密的雞皮疙瘩，他心里不停地想：我不管前面的道路有多遠，我不管前面的原始森林有多恐怖，就是刀山火海我也要闖一闖！

一想到這里，杜江掏出兩個饅頭，大口大口地咀嚼著。然后，他又勒緊了腰帶。借著夕陽的余光，穿越在這片原始森林中唯一的一條林間小道。大約行走了兩個小時，原始森林早已是一片漆黑。寂靜的森林深處不時傳來野獸一陣陣嚎叫，更加增添了夜色的恐怖。只有小道兩旁那一閃一閃的螢火蟲，發出那虛弱的光點，不斷地告示著杜江，這里還有生靈的存在。

走著走著，杜江迷路了。經過仔細辨認，發現小道旁有一處石頭群，上面刻有一個箭頭的標記，他嘴里叨念著：“這是人們行走的標記，只要是按照這個方向走下去，就能夠穿過這片原始森林啊！”

心里這樣想著，杜江推著自行車行走的步伐也就越來越快了。經過兩個多小時的行走，杜江發現自己再一次迷路了，又走回到了出發的地點。憑借手電筒的光束，杜江不斷地尋找著正確的林間小道。可他左找沒有，右找也沒有。索性繼續前行，他足足走了一個多小時。這時，杜江覺得口干舌燥起來，可他一抬頭，驚異地又發現了那個刻有標記、令他發笑可恨的石頭群。杜江沮喪地坐在了草地上，氣得他眼里流著眼淚，哭泣著反問自己：“我怎么這么笨啊！”

此時的杜江心里特別地害怕，一種恐懼感迫使他停止了行進的腳步。坐在林間小道旁，兩眼望著漆黑一片的原始森林，杜江的心卻下著無限思念母親的滂沱大雨。這時，他的腦海里不停地閃現著母親臨別時的囑咐：“兒子啊！你就大膽、勇敢地走吧！媽媽支持你！希望你早日回來啊！”

一想到這里，杜江心中的思念，沖破了理智的藩籬。去意已決，只為諾言，何須再為恐懼纏繞前進的腳步？杜江忽地一下站起身來，推著自行車，第四次大踏步地穿越這片古老的森林。這次行走時，他已經意識到，凡是熟悉的山路，極有可能走回原來的老路上去，必須按照石頭標記的相反方向行走。

杜江走出還不到兩公里時，他只覺得兩條腿突然失重，連人帶車掉進了一處深洞里。瞬間，深洞峭壁上的一棵碗口粗的松樹，一下子將杜江和自行車橫在了粗壯的枝杈中間。杜江的兩只腳懸空著，他驚慌得連蹬帶踢著。一串串碎石紛紛掉進深洞里，所發出的回音，更令杜江膽戰心驚。不夸張地說，憑直覺判斷此洞有100米深啊！

杜江張著大嘴，呼喊著：“救命啊！救命啊！”奇怪的是，在這同一時間，深洞里也傳出杜江“救命”的回音。說實在話，杜江一生從來沒有哭喊過，可這一次，為了活命他不得不連連呼救著。可在這半夜三更的原始森林里，哪有人來救他呀！

杜江的口腔喊干了，嗓子哭啞了。就在這時，他本能地發現，自己和自行車橫掛的樹杈距離洞口邊緣只有一米。于是，杜江便將自行車一點一點地托舉到洞口外邊。當他坐在草地上小憩時，這才知道，是深洞峭壁上的松樹挽救了他的生命，也挽救了自行車被毀滅的厄運啊！

就在杜江反復查看并又驚異地長出一口氣時，突然，從杜江身后的樹干上跳下來一群猴子。雖然猴子不是人類的天敵，但在這原始森林里，有誰知道這些野生動物的生存習性啊？杜江一邊躲閃一邊觀望著，模糊中看見這一群猴子“嘰嘰喳喳”地亂叫，紛紛圍繞在杜江周圍嬉鬧著。憑著直覺，他感到這群猴子對他并沒有什么危險。于是，一股踏實的暖流，瞬間流遍了他的全身。杜江高興地喊道：“嗨！有了你們陪伴我，我什么都不害怕了！”

說完，杜江從旅行箱里拿出兩個饅頭，迅速地掰成了八塊，拋到了群猴那里。群猴你爭我奪吃了個一干二凈。然后，它們齊聚在杜江身旁，用一種乞求的目光，等待著杜江的“恩賜”。

一想起剛才千鈞一發的驚險和這一群猴的陪伴，杜江情不自禁地哭了。不！這是他萬分激動的哭，這是他萬分高興的哭。接著，杜江又把自己備下的六包方便面，拋給了群猴們。看得出來，這一群猴吃得很興奮，仨一伙、倆一串地圍著杜江活蹦亂跳著。

就這樣，杜江和這一群猴們走走停停，又停停走走。在這一群猴們的“保駕護航”之下，終于在東方顯露出晨曦時，杜江走出了這片原始大森林。當這一群猴即將與他分手時，杜江像個小孩子似的，戀戀不舍地張著大嘴哭了起來。此時，群猴的頭目輕輕地走到杜江面前，用它尖尖的手指，夾走了杜江外衣里的一張名片。然后，只聽群猴頭目的一聲長嘯，這一群猴們又“嘰嘰喳喳”地走進了原始森林里。目送群猴們遠去的背影，杜江眼里含著的淚花，一滴、一滴地流淌著……

當杜江將自己的歷險向親人述說時，母親在電話的另一端，流著眼淚，說：“兒子啊！你知道這是為什么？”

杜江不解地說：“媽媽！我真的不知道。”

母親用那最誠懇的語言說：“這是你的真心，這是你的奧運精神，感動了天，感動了地，更感動了有靈性的動物啊！”

杜江點了點頭：“媽媽！您說得對！”

母親又鼓勵他說：“兒子啊！你已經走出了大半個中國，可要繼續努力啊！”

是啊！母親的每一次叮嚀，都是杜江單騎萬里迎奧運的動力。母親的每一次呼喚，都是杜江單騎萬里迎奧運的號角。

穿越可可西里，藏羚羊呼喚使他絕處逢生

可可西里，藏語意為“青色的山梁”和“美麗的少女”，她位于青海省北部，與新疆、西藏接壤，面積為4.5萬平方公里，整個保護區平均海拔4600米以上，被稱為“世界第三極”。因為這里自然環境嚴酷，氣候惡劣，至今仍是中國最大的無人區。

2005年8月12日，在可可西里的109國道上，只見遮天蓋地的飛雪，旋風般地席卷而來。狂風夾著漫天的雪花，排山倒海般在這里肆虐。盡管現在是8月份，可這里的雪花，足有一元錢硬幣那么大。在這風大雪狂的無人區，走來了長發飄飄、推著自行車的杜江。

進藏，一直是杜江的夙愿。特別是老母親的囑托，更是他心頭上的牽掛。可他真正來到可可西里，這才感覺到這里氣候的惡劣。就在109國道上，每個人都不能單騎自行車，只能是成群結隊地推著自行車徒步行走。在穿越可可西里之前，好心人提醒杜江，如果不坐汽車只靠騎自行車，在100人當中，只有10人能夠穿越過去。可杜江一笑置之，他深信自己就是那“10人”中的一人。

這時，有一位年輕人走近杜江的面前，表示愿意與他一起穿越可可西里。杜江一聽，在這舉目無親的地方，竟有人與其同行，高興得他都不知說什么好了，忙問：“你是干什么工作的？”

年輕人爽朗地答道：“我是一名業余自行車運動員。”

杜江又問：“你肯于吃苦么？”

年輕人堅毅地點了點頭。

有了年輕人的陪伴，杜江那顆勇于征服可可西里的心，早已是躍躍欲試了。杜江和年輕人簡單地吃了點午飯，又檢查了一下行裝，隨后，兩個人向送行的人們揮手致意，“雄赳赳，氣昂昂”地出發了。

一來到唐古拉山口，巨大的狂風夾雜著雨雪向他們身上猛烈地砸來，自行車已被風雪吹得直放橫。沒有辦法，杜江和年輕人只好推著車，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動著。嚴重的高原反應令他們呼吸特別地困難，每呼吸一口空氣，如同重度哮喘發作一樣難受。

在這一關鍵時刻，年輕人突然放慢了腳步，故意與杜江拉開了一定的距離。為了不使年輕人掉隊，杜江三番五次地鼓勵年輕人要“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去爭取勝利”。就在杜江第六次等待同伴靠近時，年輕人竟然流下了眼淚，哀求著杜江：“大叔，你我還是回去吧！”

杜江吃驚地問：“為什么？”

年輕人抽抽搭搭地說：“你我今天可能過不去可可西里了！如果再前進一步，你我就有死亡的可能，你我就要成為可可西里無人區的孤魂野鬼啦！”

杜江聽完年輕人的一番話，就像打碎了的五味瓶別有滋味在心頭啊！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年輕人，你不要泄氣。只要你橫下一條心，沒有克服不了的困難！”

年輕人喘著粗氣說：“大叔，在這生死關頭，我選擇的是活，而不是死。是我對這里的地理形勢估計得不準確，才走到這一地步啊！可我這個心，不但不能橫，也更不能下，我要活下去！”

說完，年輕人掉轉車頭，騎上自行車，頭也不回地向山下駛去。這時，杜江在年輕人的背后大聲喊道：“年輕人，你可別忘了奧運精神啊！”

留給杜江的，卻是年輕人沒有回頭的哈哈大笑：“奧運精神留給你一個人享用吧！”

年輕人的笑聲，年輕人留下的語言，就像一把把鋼刀，深深地刺痛了杜江的心吶！他呆呆地在109國道上望了望年輕人漸漸消失的身影，他多么希望年輕人立即返回到自己的身邊，與自己一起穿越可可西里呀！

可是，現實是殘酷無情的。杜江的眼前，只是漫天飛舞的白雪。足足等待了20多分鐘，當他什么都看不見了，這才回過頭來，用雙手使勁地捋了捋頭發。然后，他繼續邁開雙腿，向著唐古拉山，向著可可西里，向著“世界第三極”，艱難而又吃力地行進著。

擰著勁兒的寒風，裹挾著棉絮般的雪花，就像故意與杜江作對一樣，旋風般地席地卷來，又呼嘯而去。在109國道上，杜江只留下了長長的、彎彎曲曲的兩行腳印，而不到十分鐘的時間，又被厚厚的雪花覆蓋得嚴嚴實實的。這時，杜江努力地定睛向四周望了望：這里除了漫天呼嘯的大雪以外，剩下的什么都沒有了。

風雪不停地襲擊著杜江的全身，握著車把的雙手已經麻木了。可杜江的腦海里閃現出一個可怕的想法。在這最艱難的時刻，杜江首先想到了死亡，估計自己極有可能過不了可可西里。杜江已被惡劣的環境逼到了死角，他已經沒有了退路。可他又一想，沒有退路那就只能選擇堅韌與頑強，與命運抗爭，與死神搏斗，與災難拼殺。

是啊！災難是最容易考驗一個人的！

就在這時，109國道的兩邊突然出現了一群藏羚羊。這一只只藏羚羊個個瞪大了眼睛，好像要把他的身影深深地刻在心里一樣，不時地發出了鳴叫。當杜江就此停留之際，這一群藏羚羊停下了腳步，回過頭來呼喚著杜江。在這如此惡劣的環境里，有這樣一群可愛的生靈做伴，立時使杜江周身熱血沸騰。尤其是當他與藏羚羊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相互對視時，他的心靈受到了極大的震撼，仿佛全身的能量都在復蘇。他情不自禁地高聲喊道：“哎！你們是我杜江的朋友啊！有你們陪伴我，我一定能夠穿越可可西里的！”

開始，杜江不時大聲地呼喊，可這一群藏羚羊禁不住地加快了它們的腳步。走了一段路程以后，藏羚羊又停了下來，在前面等待著杜江。當杜江一邊行走一邊輕聲呼喊時，這一群藏羚羊竟與杜江齊頭前行，一點都沒有陌生的恐慌，如同久違的老朋友似的。杜江在109國道上向它們輕聲呼喊著，藏羚羊們卻在國道旁邊一聲接一聲地答應著，鳴叫著。說也奇怪，這一群藏羚羊既不加速也不跑遠，有意為杜江帶了整整一夜的路啊！

杜江就是憑著這股子毅力，在藏羚羊的帶領下，頂著風雪行走了一夜。當天色將近拂曉之時，杜江本能地來到山邊一個廢棄的簡易房里，身穿著雨衣在地上和衣而臥。他在蒙朧中意識到，自己的身體已經完全麻木，死亡的恐懼一下子包圍了杜江。他不由自主地下沉而去，但他清醒地知道，眼前是一個通向地獄的大門啊！不知是什么時候，他在一片漆黑中看見了一束光亮，那是母親慈祥的笑臉，照耀著他從死神手中逃出的生還之路：“兒子啊！你不要就此倒下去啊！這里特別危險啊！你一定要堅強地站起來，繼續向前走啊！只要你堅持下來，前面就是一片光明啊！兒子啊，媽媽等候你的歸來啊！”

原來，母親的呼喚，竟是小房外那一聲接一聲藏羚羊的鳴叫。這是一種什么樣的鳴叫？這是人類與大自然真摯情感的呼喚，這是藏羚羊挽救人類生命的呼喚，這是可可西里的精靈向人類示好的呼喚，這是人類戰勝災難必然取得勝利的呼喚啊！

有著慈母笑臉的照耀，有著神奇的藏羚羊的呼喚，杜江成功地穿過了可可西里。每當回想起那一群藏羚羊的時候，杜江由衷地感到這是一個神奇，這是可可西里的精靈助他度過了一道道險關。

當杜江走進西藏，走進日喀則時，受到了黑龍江省第三批援藏工作隊總領隊馮玉龍及全體隊員的熱烈歡迎。在隆重的歡迎宴會上，馮玉龍代表隊員們懷著對他無比欽佩的心情，敬獻給他一條潔白的哈達，并祝他一路順風、平安、吉祥。隨即，杜江高聲地清唱了一首《青藏高原》。

當天夜晚，杜江無比激動地將電話打到了母親的身邊：“媽媽！你的愿望終于實現了！我將要以最快的速度，向黑龍江、向我的家鄉鶴崗返回！”

母親用那顫抖的聲音說：“兒子啊！你沒有辜負媽媽對你的期望！你真是媽媽的好兒子啊！兒子啊，媽媽等著你回來啊！”

是啊！不論風霜雪雨，也不管日升月出，慈母對兒子杜江一次次、一聲聲永不言棄的呼喚，今天老人家終于聽到了幸福的回音。

勝利返回鶴崗，母親靈前，他長跪不起

2006年6月10日晚，杜江已經走在即將返回家鄉的旅途上，他快速地將這一喜訊報告給了自己的親人，并囑咐他的老伴兒，不日將要回到母親的身旁。

得知杜江近日返回家鄉鶴崗時，母親的思緒，就像海灘層層翻卷的輕浪，拍打、搖曳著她的心房，心中久久不能平靜。母親每天所做的事情是，早起就在地圖上為杜江所到城市的圖標畫上一個對號。然后，母親詢問自己的孫女今天杜江應該去哪個城市。最后，母親問起兒媳，也就是杜江的老伴兒，杜江一路上的行程估計會遇到什么困難，還有多長時間回到鶴崗。之后，母親便拄著拐杖，坐在老楊樹底下，兩眼呆呆地望著院外，企盼著杜江早日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有一天，晴朗的天空突然變了臉，頃刻間陰云密布，豆大的雨點劈頭蓋臉地向人們砸來。就在母親來不及躲閃時，瓢潑大雨澆得老人家如同水洗一般。杜江的老伴兒和他的女兒急急忙忙將老人家扶進屋里。還不到晚上，母親患上了重感冒。經過幾天緊張的醫治，母親的病癥不但沒有好轉，反而急劇惡化，繼而又加重了以往的并發病癥。這時，杜江根本沒有想到，他的母親正處于病危狀態。每當老人家清醒的時候，她睜大了眼睛，讓孫女將她扶起，默默地眼望著窗外。一天過去了，又一天過去了。老人家不吃不喝，嘴里不停地叨念著：“兒子啊！你走到哪里了？怎么還不打個電話啊！”

其實，杜江每天晚上都與親人進行電話溝通。可他的老伴兒唯恐把母親病重一事告訴他，生怕他在途中出現意外，不得不來一個善意的“謊言”，告訴他說：“媽媽這幾天身體有些不舒服，已經早早地睡下了。”

為此，母親的等待是如此地漫長，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刻骨的煎熬啊！2006年7月5日清晨，母親張開了干澀的嘴唇，伸出了手臂，輕輕地問道：“孫女啊！你爸爸今天應該騎到什么城市啦？”

杜江的女兒慢慢地將老人家扶起，回答說：“奶奶！我爸爸今天應該到達吉林省的德惠市了！”

老人家嘴里叨念著：“好啊！我兒子快回來了！”

說完，母親拿起手中的筆，吩咐孫女將那張令她牽腸掛肚又萬分自豪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地圖》鋪在她的面前。在孫女的指點下，母親在“德惠市”的圖標上，重重地畫上了一個對號。然后，她手一松，頭部一歪，又昏過去了。親人們和醫護人員對母親進行了緊急搶救，因其年事已高，于7月5日早7時，在老人家“看看我兒子杜江回來了沒有”的呼喊中，遺憾地閉上了眼睛。

這時的杜江，匆匆的腳步，已經踏上了東北大地。積聚九死一生的淚水，馬上就要在母親的懷抱中傾瀉了！此時，對于杜江來說，享受親情的團聚已經超過了所有的激動和感慨。在杜江的臉龐上，除了疲憊，還有走過磨難而歷練出的堅強，讓人在憐惜的同時，禁不住深深地增添了幾分欽佩。

2006年9月9日，杜江帶著勝利者的微笑，返回了黑龍江省鶴崗市。這里的人們用一種特殊的方式迎接這位凱旋的勇士。杜江興高采烈地走進家中，第一腳踏入大門時，他就大聲地喊道：“媽媽，我回來了！”

這時，杜江的老伴兒和他的女兒眼含著熱淚走出了房門。老伴兒聲音沙啞地說：“杜江啊！咱們的老母親早已在兩個月之前去世了！”

得知這一驚人的消息后，杜江一下子癱坐在地上，任淚水肆意橫流。他無法理解，也不敢相信，經過九死一生之后，眼看著母子團圓，老人家居然離他而去！老伴兒沒有勸阻杜江，而是任他哭了個酣暢淋漓！

杜江輕輕地走近母親尚未畫滿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地圖》前，小心翼翼地拿起了鋼筆，在母親沒有填充的城市圖標上，鄭重地畫上了一個個對號。然后，杜江又默默地轉回身去，從旅行箱里小心翼翼地取出那潔白無瑕的哈達。在老伴兒和女兒、女婿的陪同下，一起來到了鶴崗市殯儀館。

杜江跪在母親的骨灰盒前面，一點一點地為老人家擦拭著停留在上面的歲月塵灰。他手拿著已經填滿對號的地圖和黃紙，任火焰緩緩地燃燒。他又輕輕地展開哈達，鋪蓋在母親的骨灰盒上。

杜江哭得地動山搖：“媽媽呀！兒子沒有給您老人家丟臉吶！這一沉重的地圖，我已經給您畫滿了對號。這一潔白的哈達，永遠伴隨您長眠吧！”

蒼天無語，母親無語，只有杜江的泣訴。

一張張冥紙化作一縷縷青煙，隨著秋風而緩緩地飄逝，可杜江心中綿綿的愛與痛卻使他長跪不起……

作者簡介：

澤津，曾用筆名江海河、秦風。1956年10月15日生于黑龍江省望奎縣衛星鎮。自1980年到現在，在中央、省、市各大報刊發表五百多篇作品，出版報告文學集《雄雞啼鳴曲》《樂織錦繡無愧畏》《沃土馨香》和小說集《倆半寡婦》，獲省級文學大獎一等獎兩次、二等獎一次、三等獎一次。現為黑龍江省作家協會會員。

責任編輯 楊曉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