螞蟻有個很雅致的名字——玄駒,意為黑馬。我就覺得有些奇怪:一只小小的螞蟻,怎能與比它大數萬倍的千里馬相提并論?翻開《辭海》一查:“螞”本作馬,蟲類大者稱之,螞蟻本謂大蟻。這就很有意思了,螞蟻體形并不大啊,怎能稱得上是“大者” 呢?可你要是想想“千里之堤,潰于蟻穴”這句警句,螞蟻的能耐還真不可小覷。螞蟻還有一個很難聽的名字,叫蚍蜉,顯然是貶意。唐代大文學家韓愈就有詩說:“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嘲笑的就是那些不自量力的人。
螞蟻群居,喜歡在地下筑巢繁衍子孫。我們云南有一種大黑螞蟻卻喜歡居住在樹上,我們叫它酸螞蟻,有一粒黑色的葵花籽那么大,生活在植被較好、土壤濕潤的森林中,成群結隊一串串在那些樹枝間悠哉游哉。這種酸螞蟻分雌蟻、雄蟻、工蟻和兵蟻四種,雌蟻和雄蟻均有翅膀,一對雌雄蟻可繁殖出數以萬計的工蟻和兵蟻。這種酸螞蟻比較聰明,它的巢穴不是藏于地下,而是筑在樹上,由泥土壘成,在離地面兩三米高的枝丫上,這樣做就比那些把巢穴建在地下的螞蟻安全多了。
十多年前,這種生活在樹上的酸螞蟻(即大黑螞蟻)在我們云南炒得很紅火,報紙上刊登的廣告收購價高達每千克400多元,并吹噓說這種大黑螞蟻含有蟻酸,能調節人體生理功能,提高機體免疫力,是治療乙型肝炎、風濕和類風濕的特效藥。但此類疾病至今在全世界仍屬疑難雜癥之列,把這種酸螞蟻的藥用價值夸大到延年益壽、包治百病的靈丹妙藥很不可信。酸螞蟻的作用顯然是被某些想發橫財的專家高估了、夸大了。
不過,這幾年云南的廚師們不斷開拓創新,突發奇想,開發出了“蟲子宴”,就是吃什么竹蟲、地鱉蟲(土元)、五谷蟲(肉蛆)、蜂蛹、蠶蛹、螞蚱、酸螞蟻之類,竟然有好吃者前往大快朵頤。其實,這些蟲子自古民間就有人食之,但那是在饑不果腹的情況下作為強壯身體的補品(蛋白質含量高),如今生活好了,已經很少有人再吃這些不雅之物了。據我所知,傣族、彝族、僳僳族等少數民族都有喝螞蟻酒、吃酸螞蟻和螞蟻蛋的習慣。在那貧困年代,彝族婦女想吃酸醋,只需找一窩酸螞蟻回來,拿開水一燙,用紗布一濾,便是酸醋了。在我看來,人們吃這些小動物有破壞生態平衡之嫌。廚師們把它作為美食來開發,只要有人喜歡吃,只要不違反《野生動物保護法》,也應該是在允許之列,至少它不像前面所述的治療乙型肝炎、風濕病那樣騙人、害人。
螞蟻這種小動物的習性我了解一些,凡是人吃剩的東西它都喜歡吃,比如肉骨頭、雞蛋殼,最喜歡吃的是帶甜味的食物。在野外吃水果時,只要你把桃核、梨皮、蘋果皮吐在地上,就會有許多的螞蟻奔走相告,招來數以百計的螞蟻食用。有一次在山間行走,我們幾個男士到樹林中小解,當我小解完畢準備走時,卻發現先前走了的一位胖子小便處有一群螞蟻蜂擁而至,便斷定他小便里有甜甜的葡萄糖。我對他說你可能有糖尿病,最好到醫院去檢查一下。他說我瞎說,自己能吃能喝,哪兒也不疼不癢,怎么可能會有糖尿病呢?但當他聽了我的解釋,又看見那些螞蟻的確是在吃自己的小便時,就完全相信我的話了。隔日他到醫院空腹抽血化驗,血糖高達12.48mmol/L(正常人3.61~6.11mmol/L)。
小時候我們上山砍柴,都要捏個飯團帶到山上當午飯吃,但如果你保管得不好,待到肚子餓了要吃飯時,就見飯團被一群螞蟻爬滿,只得將飯團外表的大半丟棄。我們小時候很喜歡吃兩種野果,一種叫黑刺果,另一種叫黃刺果,熟透后汁多且甜。酸螞蟻也很喜歡吃這兩種野果。螞蟻爬過的黑刺果和黃刺果,因受其唾液污染,一入口就會辣得你一聲尖叫,“呸”一聲吐到地上。如果這兩種野果在雨水未下透時摘食,常招致食者惡心、腹痛,上吐下瀉。幾次暴雨后,野果經雨水一淋,吃起來就干凈多了。
酸螞蟻不好逮,但吃酸螞蟻的人捉螞蟻自有辦法:先拿一扇簸箕,用刷子在簸箕上涂一層蜂蜜,在陽光燦爛的中午將簸箕放到森林中有酸螞蟻出入的地方,待過兩三個時辰,那些前來吃蜂蜜的酸螞蟻就在不知不覺中被黏在簸箕上無法動彈了,密密麻麻成千上萬。把簸箕拎回來燒壺開水一燙,酸螞蟻就全部被燙死了。
酸螞蟻的吃法有三種:1、用香油將螞蟻用文火炸至香脆。逮到的螞蟻多時,常用此法做下酒菜;2、如果逮到的酸螞蟻數量有限,就與其他肉一起烹調,一般是土雞燉酸螞蟻,或是火腿肉燉酸螞蟻;3、泡酸螞蟻酒,臨睡前服用。此種吃法老年人居多,對緩解關節疼痛有一些作用。
螞蟻蛋顏色、形狀都極似一粒煮熟的大白米飯,與其他動物的卵一樣,蛋白質含量極高。取螞蟻蛋比逮螞蟻簡單一些,只要你找到一窩這種生活在樹上的酸螞蟻,在其樹桿上敲打幾下,受到震動的那些螞蟻就會驚慌失措、四處逃竄。待螞蟻逃光之后,你只需將其樹上的巢穴連泥土一起端下來放入一盆清水中,白生生的螞蟻蛋就漂浮在水面上,而那些泥土則沉入水底。螞蟻蛋多時可拿來用香油文火炸脆了吃,酥香得很;少時則用來汆湯,放野生木耳或香菌、蔥花,鮮美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