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道家教育以自然主義哲學引導其教育目的論,以自然養生體育為根本,超越了以個人本位或社會本位界定的狹隘范疇,弘揚著人與自然相和諧的生命精神,對我們當下的體育教育教學有著很好的借鑒意義。
關鍵詞:先秦道家 教育思想 自然主義 養生體育
以老莊為代表的道家,是先秦諸子中與儒家并駕齊驅的一大流派。由于特定的中國古代政治、歷史、文化背景等原因,其始終處于“潛隱”地位。盡管如此,道家教育思想同樣負載著中國教育的一脈傳統。不過,與占主流或主導地位的儒家教育不同,它是自然主義的或自然人本主義的傳統。處于今天的我們,已不難發現,當今教育中的諸多弊端和誤區常常源于違背了自然和自然規律。所以,辨析道家教育思想及其教育目的論,詮釋其教育之根本,可能會給我們帶來某些有益啟示。
一、原始道家哲學之闡釋
道家以老子、莊子為代表,其哲學的最大特點是崇尚自然。它開啟了中國哲學中的自然主義先河,對中國哲學中的本體論、辯證法有較大貢獻。它與陰陽五行思想一同奠定了中國自然哲學的基礎。《老子》文約義豐,《莊子》詼詭譎奇。《老》、《莊》不獨表達了特殊的人生智慧,而且代表了特殊的中國藝術精神,以詩與寓言,以多義的比興、隱喻來表達形而上學的意涵,堪稱世界文化的奇葩。
《老子》第一章曰:“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道”是一個終極實在的概念。它是整體性的,在本質上既不可界定也不可言說。它是不受局限的,無終止的一切事物的源泉與原始渾然的總體。“道”又不是靜止不復的總體,而是流轉與變遷的過程。道是整體與過程的統一,道具有否定性和潛在性,它創造和維護了每一肯定和實在的事物。在這一歷程中,潛在變為現實,否定變為肯定,空無變為實存,一變為多。同時,又伴隨著相反的歷程。在這里,相反相成的辯證公式決定了變遷的過程。在人生論上,老子強調“不盈”、“不爭”、“致虛極,守靜篤”。老子的這一原則叫做“無為而無不為”,即不特意去做某些,依事物的自然性,順其自然地去做。老子主張,“為學日益,為道日損”。其意是,學習知識是積累,要用加法,一步步肯定;而把握或體悟道,則要用減法,一步步否定。道家認為,真正的哲學智慧,必須從否定入手,一層層除去表面的偏見、執著、錯誤,穿透到玄奧的深層去。宇宙真相與奧秘,是在層層偏見剝落之后才能一步步見到的,最后豁然貫通于人內在的精神生命之中。
莊子討論了人的生存處境,此身有限,吾生有涯。以有形有限之生投入天下,人要面對無限的時空,知識、意義、價值,這一“無限”令他不安。在熙熙攘攘的人生和各色人等不同欲望之追逐競爭中,人心承受了巨大的壓力和痛苦。人往往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如何化解這些痛苦、困惑?莊子人生哲學提示人們由現實到理想。由有限到無限,致廣大。盡精微,遍歷層層生命境界,求精神之超脫解放。《莊子·逍遙游》強調得其自在,歌頌生命自我的超拔飛越;《莊子·齊物論》強調蘄于平等,肯定物我之間的同體融合。前者講適己性,后者講與物化。也就是說,逍遙無待之游只有在天籟齊物之論的前提下才有可能。這一自由觀的背景是反對惟我獨尊,主張寬容。承認自己的生存、個性自由、利益、價值、人格尊嚴,必須以先以承認別人的生存、個性自由、利益、價值、人格尊嚴為先導。這樣,每一個生命就可以從緊張、偏執中超脫出來,去尋求自我超拔的途徑。人們從超時空的境界中還要再回到現實中來,道家理想也必須貫注到現實人生之中。
二、道家的自然主義教育目的論精神
先秦道家的文獻典籍里,常以高反差的命題諸如“絕學”、“守愚”、“棄智”、“不敢為天下先”等來論述教育,因此道家常被人們誤解為否定教育論。不過,如果我們透過其辭語形式體悟其內在精神,則可能會得出全然不同的判斷,形似倒退顯示的正是其超越性本質,直言“若愚”恰恰顯露出其大智的境界。
道家文化精神以其特定內涵的自然之“道”涵蓋其世界觀和方法論,其人生目的論、境界論、理想社會、萬物萬理的價值系統,都在“道”的整體意義中變通。而這整體意義中的任何人為的目的正確選擇只能是“合于道”。道家之“道”,小至“夷”、“稀”、“微”甚至“虛”、“無”,大至“大”、“逝”、“遠”,返而周流不息,無所不包,亦無所不及,即所謂“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而究其“法”之根源卻在自然,此即所謂“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不過這里的自然,不僅僅是天地大自然的自然,更有自然而然,循其天然的一層意義在內,這便意味著人與自然之間必須依循“自然”之法則和諧共處,方可共生共榮,這才叫“合于道”。
人與自然到底應該建立一種什么樣的關系,這似乎從來就不是教育目的論所研究的領域,然而在伴隨著全球信息化進程十分迅速發展的文化沖突之中,這個不成其問題的問題卻日益被世界各國所關注。人類終于已經或開始感受到自然生態環境的報復性挑戰,并且因此不得不收斂自己以往那種征服自然的無節制膨脹的物質欲望了,也終于開始不無遠慮地研究地球危機、人類困境,乃至對于最熱衷的科學技術發展的關注也能并行考慮其人性化、高感情化了。顯然,人類覺察到的這種有關“自然”的文化缺失,說穿了是反自然的或不自然的問題。這就難怪在教育中,增設生態倫理或環境教育課程、強化與此相關的道德教育或情感教育,得到的卻是有失初衷的結果。
在教育目的論的理論與實踐領域,我們長期以來涉足的只局限于社會本位論與個人本位論、外在價值與內在價值的認識沖突與抉擇,根本沒有真正關注它們與自然之間的必然聯系。誠然,教育是人類社會所特有的一種實踐活動,但實踐的人說什么都無法使自己超然于自然。因此,人的教育和人的教育的目的論是客觀地存在于人與自然的關系之中的,只是由于天地雖有大公而不言,自然默默不與人爭長短,才任憑人的言論與爭辯,而對此熟視無睹。
道家的人生目的論精神和教育目的論精神,是把人與自然的關系作為必然王國確立的,它超越于個人或社會的偏狹范疇之上,亦即超越了如楊朱“拔一毛利天下而不為”與儒家社會整體的人本主義之間的教育價值理論的沖突,其文化觀則不只是以文化天下的意蘊,而且是以自然主義或自然人本主義理論,把人生以及教育的目的論附著于真正的“天人合一”的宏觀范疇之中。人類不能停留在僅僅懂得愛護自然、保護自然,人必須崇敬自然、遵循自然、禁絕一切反自然的行為及行為論調。人在自然面前不妄為,這正是道家“自然無為”思想的真諦。其實,從人本的自然而論,只要把以往對道家“無為”思想的望文生義的誤釋轉換為一種積極的理解,就不難辨析出全新的意義來。“無為”只不過是張揚順其自然,人不可在自然之“道”面前強作妄為,“不爭”只不過是主張不能肆意擴張一己的侵占欲望;“謙退”是要人含蓄內斂、避露鋒芒;“柔弱”是使人保持自然生命的韌性和可持續發展性。因此,道家自然主義的教育目的論精神,其實質就是“生”的精神、生命的精神。
三、先秦道家的自然養生體育
我們已經知曉道家自然主義的教育目的論精神為“生”的精神、生命的精神,如果我們不去考慮先驗的“教育”約束,那么,就不難領悟道家教育以養育自然生命為根本的選擇性特性。崇敬自然的道家視人的生命為小自然、小宇宙,其蘊含著自然之生命體的發展以及自然的生命之精神的發展。而且,道家不僅重視身與心的統一,更重視把人所追求的真、善、美的目標滲透于自然生命體的“生”的流層之中,因此,形成了道家教育以自然養生體育為根本的特色。
(一)道家的自然養生體育思想概說。
道家養生體育思想有著自己獨特的體系,是循自然之道延展生命之機的體系。可以概括為無為與樸素的養生之道,自然致柔的養生方法,超脫生死的養生境界。就養生之道而論,自然無為顯然不僅是要求生命遵循自然,同時也要求有寵辱不驚的精神自然,而樸素是自然的本質,道家重視的素樸養生既含抱樸懷素的理想,也含節制物欲不用其極的主張。就養生方法而論,自然與致柔倒是直接針對生命體的養生與衛生而提出來,它不是重在磨煉人體之有形的強健或是放縱形體的情欲宣泄,而是重在修養人體無形的生命活力或是追求精神的超脫與解放,道家就此提出的以嗇失養生、致柔煉生、參同體驗等方法,都帶有追求人的身體之素質的清晰特征。就養生境界而論,道家的超越生死則是把養生體育寬放到超越的精神人格范疇,老子所言“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壽”表明不失生命根基的人可以活得長久,而只有身雖死而其精神人格猶存的人才稱得上是真正長壽的道理,顯然這里“體”的意蘊已包容了博大的精神人格了。溯其淵源可知,道家的自然養生體育,它直接創生于自然主義的生命哲學,直接重視的就是人的自然生命之體,它宣揚的“養生”、“衛生”的直接對象就是人體的生命力和活力,由此演繹出,由生命之體而及精神人格,由精神人格而及人際人倫社會關系范疇,這里遵循的自然、自性、自化的法則,是“任萬物之自然”的法則。老子主張“養生貴柔、守柔”遵循的便是這一法則。
(二)道家的自然養生體育是系統的、完整的體育。
就體育自身系統的完整性來說,道家的自然養生體育,不僅有別于顯學儒家以道、德、仁為目標而設“六藝”以教弟子中的“射”、“御”之體育,與墨家崇尚外向功利和實用性的“善守御”的軍事體育也大相徑庭。這主要是源于對自然的理解不同,具體表現在兩個方面:道家體育是合自然的而非刻意人為的體育,是重視內養的而非僅限于外煉的體育。
有代表性的西方體育與其開放型文化特征一致,它注重人對自然的征服關系、改造關系,人際之間的沖突性、競爭性以及滲透其間的主體自我為中心的個性發展。西方體育多與古代軍事征戰的公利性相聯系,只是在近現代以來才日益發展完善成今日的競技運動形式。其競爭性帶來了對抗性、開放性產生了舒展外放的多容性,力量和速度導致了強健陽剛之美的追求,其科技成份與理性思考產生了體育競賽與訓練中的規范標準和指導理論。不同的是道家體育主張的是人和自然和諧共榮的體育。其目的在于增強體質、養護生命,其內容與方法也追循自然生命運動與成長的法則,以此形成了中國傳統體育特有的生命運動風格。如中國傳統武術中的動靜結合、內外合一、剛柔相濟、形神兼顧等特色就是中國傳統的仿生運動的生動寫照。如五禽戲、象形拳、形意拳、大雁功等就屬于人與自然相和諧的運動形式,而太極拳、八卦掌等則是在更抽象層次里的合自然生命之道的運動形式。
(三)道家的自然養生體育與人的完滿性人格高度和諧。
誠然,現代體育也都會關照到人的全面發展,人們在對體育的研究與實踐中也會相應提出德、智、美等目標。但細析可見,這種目標觀總是具有明顯的社會功利之斧鑿痕跡,即通過體育欲達到某種社會價值,而并非是對自然生命之體本身的價值。這就是說,現代體育中的身與心或人的精神世界多半是分裂的,就像競技體育所倡導的某些智、德、美等目標,有時甚至可能會以傷害或犧牲自然生命之體的健康為代價。道家養生體育中的自然生命之體與智、德、美是交融的,它把智、德、美等的目標滲透于自然生命之體的“生”的流程之中,創造的是真正的身與心或人的精神世界的統一。比如,老子的德,即與養生同在,德與自然生命之體不分離,在宇宙大自然中的小自然亦必須合自然之道,缺乏德,就不和諧,不和諧就不自然,不自然就不健康。顯然,道家體育與完滿性人格共存,亦共生共榮、互為表里。
直面現代體育,尤其是學校體育,往往在實踐中只重視了完整性體育的一半,即由外向內的或外煉的一半,卻嚴重忽視了由內向外的或內養的另一半,對于生機盎然的自然生命的活體而言,不注重養生、衛生,只重視外顯的運動——鍛煉或訓練,這就像對一棵生長在懸崖峭壁上的樹,不重視或考慮其內在的生機活力如何,一味地考慮它受到的風霜雨雪“錘煉”一樣,這樣的體育不具備體育的完整性精神。盡管我們學校體育任務也首先明確地規定為“增強體質”,但在實際操作中卻往往只關注生理負荷、心律、強度、脈博曲線等,卻很少關注學生的心理及社會行為,造成“身愿而心違”的體育,一些心理疾病及不良社會行為造成的不健康,常被生理上“健壯”和體育成績所掩蓋。自然生命成長的體育,重視如“精”、“氣”、“神”的生命素質,其自然觀超越了顯性、外求,不全面運動的自然,直抵隱性的、養生的、內修的生命力的自然。這對我們當代體育而言,難道說沒有一定的啟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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