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城》美的五個層次

《邊城》是沈從文的代表作，寄寓著沈從文“美”與“愛”的美學理想。在作者筆下，古老的邊城具有桃花源般神奇的美。邊城明凈的風光，淳樸的民風，教化著善良敦厚的人們。小說優美清麗的語言，敘寫著人間的真摯，汩汩濤濤，給人以美好的感受。本文擬以教材節選的《邊城》為例，談談《邊城》所展示的美的五個層次。

1. 民俗美。古老的邊城，保留著古老的風俗習慣，如邊城的端午節，作者寫道：“當地婦女、小孩子，莫不穿了新衣，額角上用雄黃蘸酒畫了個王字，全家出城到河邊看劃船。”寫出邊城特有的裝扮形式，想來必定十分神秘有趣的。邊城人賽龍舟，“船只的形式，和平常木船大不相同，形體一律又長又狹，兩頭高高翹起，船身繪著朱紅顏色長線”，“凡是把船劃到前面一點的，必可在稅關前領賞，一匹紅，一塊小銀牌，不拘纏掛到船上某一個人頭上去”，別致的形式產生新奇的美，古老的風俗表現出古樸的民風。更有趣的是捉鴨子比賽：“賽船過后，城中的戍軍長官，為了與民同樂，增加這個節目的愉快起見，便派兵士把三十只綠頭長頸大雄鴨，頸脖上縛了紅布條子，放入河中，盡善于泅水的軍民人等，自由下水追趕鴨子。”那種熱鬧，那種興奮和動人的場面是可想而知的。這樣的習俗帶有官民同樂的意味，更襯托出邊城和睦安樂的風貌，展示著人與自然的生活美。還有月下對歌、獅子龍燈等，都透露著邊城祥和安定的氣氛。

2. 風景美。沈從文不僅為我們展示了風俗美，更是為我們展現了湘西的優美的風景畫卷。湘西青山綠水，風景秀麗。聳立的白塔，白塔下的老人、女孩和黃狗，居住在一條小溪邊，多么迷人的畫面呀!“溪流如弓背……清澈透明……”這座小小的山城，鳥語花香，青山翠竹，古樸的吊腳樓，聳立的小白塔，一脈清流相伴……花自開來水自流，這是一支真、善、美的田園牧歌。淡泊而寧靜，隨自然的生命季節循環不息。在作者含蓄而優美的描繪中，我們獲得的不僅是一種文學藝術的美的享受，而且更有著對我們心靈的滋補，無異于喝了一碗心靈雞湯。

3. 人性美。走進《邊城》，我們不僅會被濃郁的質樸民風和大自然的優美畫卷所感動，更會被純潔的人性美所打動。我們的靈魂將被清新的田園牧歌所凈化，品味出與自然一樣博大的詩意的至真至善的人性美!這種人性美表現在小說中人物的種種關系中。首先是翠翠的純真的初戀之情。作者寫翠翠的精彩之處，便是以其特有的詩性筆觸，捕捉并描摹出一個山村少女靈動微妙的神思流露，輕而且細。世間最美的東西莫過于凄婉纏綿的情思。李商隱說：“春心莫與花爭發，一寸相思一寸灰。”鮑照說：“兩相思，兩不知。”翠翠這樣一種沒法對人訴說的朦朧的對愛的神往的表達，便默默地融入那片青山綠水，那片煙雨晨昏。另外翠翠與爺爺的祖孫之情，天保與灘送的手足之情，順順與爺爺間鄰里友愛之情，都是純潔的至善至美的人情之美的表現。這里重點談談爺爺與鄰里間的友愛之情。爺爺在五月端陽的時候，為了帶翠翠進城，在渡口暫且找人作了替手。但是爺爺怕那人孤獨，坐了船回來陪那人。文中這樣寫道：“那人問老船夫為什么又跑回來，祖父就說想替他一會兒。”就這一句話，把老船夫那種厚道淳樸關心他人的熱心腸平靜地表現出來，并且爺爺還讓那人去河邊看熱鬧，這種無私善良的心地讓人感懷。

4. 人物的詩意美。翠翠這個人物是最完美的詩意結晶，她依水而生，傍山成長，湘西的清風麗葉給了她一個壯健的軀體，榮峒的青山綠水給了她一雙碧玉般清澈透明的眸子，碧溪岨的竹篁白塔又給了她一顆決不世故的赤心，酉水、小船載滿了她那少女的悠悠歲月。她明慧溫柔，體貼乖順，“如山頭黃鹿一樣，從不想到殘忍事情，從不發愁，從不動氣”，這些淳樸性格輕盈純潔，像一首不忍凌辱的詩。作為作者著力精雕細刻的中心人物，翠翠是作家理想中的“自然之女”，是個理想化、純美化的形象。翠翠在成長的過程中，少了一點乖巧，多了一些沉思，少了一些歡笑，多了一份羞澀。對愛情的追求與希望，始終是她心頭的朦朧的詩意美。和祖父的親情與對愛情的企盼、猜測，相互交織，折射出一種人性的美。

外公的形象也是具有詩意美的，外公有著中國的傳統美德，他敦厚樸實，恪盡本分，樂于助人，對孫女翠翠親情無限，對鄰里鄉親極為友善。他為翠翠的親事操心擔憂，盡力促成翠翠愛情的實現。在生活上，對翠翠也是無比關懷，不讓翠翠坐熱石頭，唯恐翠翠生病；在感情上盡力體諒翠翠的心思，翠翠憂傷寂寞時為她講故事、說笑話、唱歌。外公飽經憂患，歷盡滄桑，卻童心未泯，樂觀曠達，寬厚慈善。他對翠翠的愛撫和嬌縱，對鄉里鄉親的熱心，處處體現著邊城人們的古樸的遺風，具有濃郁的古典的自然美。

5. 獨特的語言美。汪曾祺曾說：“邊城的語言是沈從文盛年的語言，最好的語言。既不似初期那樣的放筆橫掃，不加節制；也不似后期那樣過于雕琢，流于晦澀。這時期的語言，每一句都‘鼓立’飽滿，充滿水分，酸甜合度，像一籃新摘的煙臺瑪瑙櫻桃。”本文的語言自然流暢，平實簡明，含蓄婉約。寫景的優美舒展，寫人的親切真摯，敘事的如歌如涌，和如詩如畫的景物配合得非常和諧。下面只分析一下通過寫對話來表現人物心理的含蓄的語言運用特色。比如祖父說：“順順真是個好人，大方得很。大老也很好。這一家人都好!”翠翠說：“一家人都好，你認識他們一家人嗎? ”這是純粹的口語對白，流暢自然。祖父夸順順一家，夸大老，但是漏說了二老灘送，而這正是翠翠的心上人，翠翠便反問祖父：“你認識他們一家人嗎?”言外之意是，祖父你沒說全，你說得有些不對。這類語言文中很多，這里不再多舉，窺一斑即可。用作者自己的話說，他的理想是要表現“優美、健康自然，而不又悖乎人性的人生形式”，“為人類‘愛’字作一度恰如其分的說明。”所以，《邊城》的內涵之美遠遠不止以上淺顯之述，期待大家更深層次地去感受和挖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