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論苗族歌棒的歷史淵源和音樂文化內涵

摘要：現今留存在貴州黔東南施秉、鎮遠、凱里等地的苗族歌棒，是由當地苗族人民在一根小木棒刻上本族的獨特的象形文字符號，以這些文字符號表達和記錄詩歌和歌詞內容，這種刻錄記載有此內容的刻字木棒就稱之為歌棒。本文從苗族歌棒的內容、形態、用途及其文化價值和作用四個方面論述了苗族歌棒的歷史淵源和音樂文化內涵。

關鍵詞:歌棒、徒歌；刻木；開親歌

所謂苗族歌棒，是苗族人民在一根小木棒刻上本族的獨特的象形文字符號，以這些文字符號表達和記錄詩歌和歌詞內容，這種刻錄記載有此內容的刻字木棒就稱之為歌棒。顧名思義，此種器物既以“歌”為名，則必與音樂、詩歌之唱、詠、頌相關。從近年來于黔東南施秉、鎮遠、凱里等地所發現的歌棒而考論，歌棒的音樂內涵和文化功能，恐怕并不止于純粹的刻錄和記載，而且還帶有苗族最原始的伴歌樂器的痕跡，在苗族早期的“徒歌”音樂中用于“點明節奏”。這正說明，歌棒對于我們考察苗族文化特別是音樂文化，具有十分重要的歷史價值。本文擬就歌棒內容、形態、用途、價值作用等進行簡要的介紹和論述，以期拭去歲月的塵埃，讓歌棒光華再現。

一、 苗族歌棒的內容

早期苗族歌棒的內容，主要是敘述舅爺把姑媽索取的聘禮刻在楓木棒上，刻好后，要求姑媽按棒上所刻的聘禮數字（日期）逐一交足的過程。這是發生在苗族先民處于母系氏族社會向父系氏族社會過渡的故事，也是今天苗族婚俗的最早起源之一。今天，這一部敘述舅爺刻木向姑媽索取聘禮的歌詞被稱之為“刻木”歌。歌棒上的文字，也就好似那時舅爺向姑媽索取聘禮時刻在楓木棒上的象形符號。文字符號和刻棒流傳下來以后，刻棒即成為苗家歷代傳唱這段故事和苗族婚俗由來的“書籍”和“歌本”。

苗族歌棒上的內容是“刻木歌”。苗族“刻木歌”是苗族古歌中一節，也是苗族“開親歌”（古歌）中的核心章節。苗族“開親歌”是一部廣為流布的長達幾萬行的古老婚姻史詩，主要流傳于黔東南施秉、凱里、黔西南安龍、貞風等苗族聚集的區域，是在苗族蘆笙會或是歡慶宴席上被苗族人民傳唱的酒歌，其中尤以流傳中心施秉、凱里等縣市場面最大。但是，“開親歌”與其他苗族古歌一樣，一唱幾十里路，一路幾千上萬行。一般來說，苗族人民習慣于從頭唱起，唱到哪兒算哪兒，或者，從中抽取一兩段故事相對完整章節來，足唱一天一夜或一兩天即可。“刻木歌”是“開親歌”中最為復雜的部分，而一根不到一尺長的苗族歌棒，卻完整并涵括了“刻木歌”長達千余行的內容，覆蓋了“開親歌”的基本構架，而且，還輻射到了“苗族古歌”、“楓香樹種”等其他類別的古歌內容。僅憑此而論，苗族歌棒的信息容量之大可見一斑。而這個特點，無疑也成為歌棒流傳至今的一個重要因素。

二、 苗族歌棒的形態

比較各地發現的苗族歌棒，在形態上基本遵循著同一種模式，大同而小異。一般所見的苗族歌棒，不論大小長短，除開兩端用去0.5cm～2cm作為把柄之外，歌棒中間所有表面均等距離地分為9格，每格中又順木棒的圓周等距離地分3小格，也即3個面。格內刻著象形表意文字符號。這些用來表達和記錄“刻木歌”內容的符號可能也是苗族最早的文字符號。苗族歌棒每一格的符號都代表著一大段歌詞，它的詠唱順序基本上都是自下而上，3列（即3個面）都是如此。至于先由正面、側面或是背面開始則可以自由選擇。

苗族歌棒所刻文字符號以橫、豎、叉、框為主要特征。各個符號所蘊涵和表達的內容，令人感到意味深長。這些文字符號既象形又表意，是一種原始古老的雛形文字符號。其中，大部分符號特別是一些表借代性意義的符號，還蘊藏著豐富的民族傳統文化內涵。比如，有個符號表示“一兩筐底銀”。筐是一種用藤或竹編制成的民族生活用品，外形略似竹籃，一般呈廣口圓形，工藝非常精致，外表鍍著桐油，是苗族人民傳統生產生活特別是禮儀往來使用的工藝品。“筐底銀”是一種古老的民族禮儀習俗和婚俗習慣，筐中放置繡花布或衣物之類東西時必須在筐底放上2兩白銀墊底，即“衣衫帶銀”之意，華麗富貴。辛亥革命后改為銀圓，新中國成立后改為放置12元人民幣。這一個符號就蘊涵了苗族生產習俗、精湛的民族手工藝、豐富多彩的民族婚姻禮儀習俗等三個方面的文化內涵。可見，這些符號是苗族人傳統生活文化信息的載體，是苗族悠久而博大精深的歷史文化凝結與濃縮，苗族人在頌唱和闡述歌棒上的符號所代表的詩歌段時，就是對這些符號所包含的豐富蘊涵進行信息釋放和文化解壓縮。

三、 苗族歌棒的用途

苗族歌棒博大精深、內涵廣闊，往往一個符號需十幾二十甚至三四十行歌詞來表達和敘述。苗族歌手經常“木刻隨身”以便熟悉和隨時使用。苗歌師傅也將木刻存放收藏，以便向來學習者講解和參閱，同時，也供家人后輩使用。苗族人民在唱那號稱七天七夜也唱不完的“開親歌”時，或者直接唱“刻木歌”時，歌手們總是巧妙地帶著“歌棒”上場，甚至有的男歌手還把歌符暗中刻在旱煙桿上，在對唱中，偶爾忘記歌詞，很鎮定地只需偷偷掃上一眼，或者假裝吧嗒吸一下旱煙，把符號瞄一瞄，他就能歌如泉涌呀，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黃河泛濫一發不可收拾……總而言之不絕如縷。因此歌棒被苗族人民視成“辭書”。由于苗族歌棒牽涉面廣，對苗族古歌范疇的內容幾乎無所不連，對唱中唱到“楓樹刻木”時，歌手可以追根溯源地引出“楓香種樹”、“開天辟地”、“十二個蛋”等人類萬物起源的過程章節。如唱到“三百兩白銀”時，又可以引出“跋山涉水”、“運金運銀”等有關銀子的產生及來歷的過程。因為萬物都有來龍去脈，這樣一追溯起來，則沒有了窮盡。所以，一般都不會追溯太遠，插曲不會太多只是以夠唱一夜或者一兩天為準。追溯要收發自如，引得出去也要收得回來。這就是苗族人民所說的“歌花”。“歌花”實際上就是一種即興再創作過程，既包括對事物來源故事的追溯，也包括對對方歌手的即興贊譽之詞，這也是苗族歌棒所特有的文化容量和輻射力。

四、 苗族歌棒的文化價值和作用

苗族歌棒有很多種版本，就是同一個地方也有多種不同的版本。當然，版本不同，所刻的符號也就不盡相同。在不同的版本中完全相同的一個符號，比如表示數字的符號，就有表示同一數字卻表示不同內容對象的；有同一個卻表示不同數字和內容的。對同一個小節同一段落歌詞，不同的版本往往用不同的符號表示。二是，不同的符號其筆畫結構合起來仍舊符合歌詞所表達的筆畫順序、組合原理、物件數目等內容及對象。雖然，符號各有不同，但幾乎不約而同地各自具有表現民族傳統文化包括民俗、民族歷史、民族文學、民族性格等各方面的文化內涵功能。苗家有一句俗語，“官家識字九千九，但沒有哪個能把歌棒認得完”，這也正好說明苗族歌棒內涵的廣博和歌棒符號的多樣性和豐富性。不過，刻棒所包含的主體內容卻是大致相同的，這個主體內容就是所謂的“歌骨”。“歌骨”一般只有內容豐富、多章節和少章節或缺失之分，或者在敘述順序上有所不同，各地的“歌骨”差異不大。

無可否認，歌棒以特殊的記載方式和宏大的容量，記錄和蘊藏了苗族先民生產、生活和苗族社會發展的大量線索和軌跡。歌棒復雜多變的符號、寬廣的內涵、悠久的歷史文化，為我們重新審視苗族神秘而深邃的文化提供了一個嶄新的視角。但是，我們首先要讀懂“歌棒”，讀懂“歌棒文化”。歌棒的功能和作用是不是只限于記錄和傳承一段歷史呢，我個人覺得，答案是否定的。我們今天所初知、粗識的歌棒種種，可能只是歌棒的一個側面，要窺見歌棒的全貌，還有待時日。不過，我們不妨“大膽地設想”一下，在苗族先民生活的遠古年代，歌棒顯然早于蘆笙、銅鼓等伴歌樂器產生存在，在那個沒有伴樂、“徒手放歌”的階段，歌棒可能曾經是一種伴歌樂器。筆者生長在黔東南，對苗族人民的日常生活耳聞目睹甚多，多次見到歌師傅拿著歌棒對歌，發現一個十分有趣的現象：歌師傅手中的歌棒不僅是用來暗中瞟瞄的，而且還隨著音樂或敲擊、或扣打，無一不合節奏鼓點。也許，這是苗族歌棒又一原始遺風。當然，這個問題在本文暫且存疑，待日后再做印證。

參考文獻：

[1] 朱光潛美學文集.1982.

[2] 凱里市志.19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