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別差異在語言中的體現

摘 要: 語言中的性別差異是客觀存在的社會現象。本文從語言運用中的四種指表模式——標識、評價、規定和構成分析了語言中的性別差異現象， 并對性別語言差異產生的原因以及所反映的社會現象進行了分析和探討。

關鍵詞：指表模式 性別差異 社會語言學

1. 引言

20世紀60年代以來，隨著美國婦女解放運動的興起，特別是社會語言學的蓬勃發展，許多語言學家已將性別、年齡、階層等作為社會因素來考察其對語言的影響，語言中性別差異的存在已在眾多語言學者們進行的各種調查和實驗中得以證實。

現代語言學家們將語言看作是一個符號系統。英國語言學家韓禮德認為，語言符號系統是社會符號系統(文化)的一部分。也就是說，語言體現文化，是文化的編碼手段之一。語言作為一套符號系統，和事物之間的聯系并不是任意的。美國哲學家查爾斯·莫里斯(Charles Morris)在1946年的專著《符號、語言和行為》一書中，提出了人類運用語言符號的四種指表模式，即標識、評價、規定和構成，在這四種指表模式中，語言都完整地反映了兩性之間的差異及地位。本文擬選用英、漢兩種語料，從這四個方面來說明語言的性別差異及其產生的原因。

2. 語言中的性別差異

男女兩性之間的社會差異存在于任何一個國家和地區以及任何一種文化之中。社會文化中對性別差異的構筑和認知，是通過作為其編碼手段之一的語言符號系統建立起來并得以加深和傳播的，而語言系統中對性別差異的認同和反映更加深了語言使用者對性別原型的規定。（Trudgill，1983）因此，語言和性別的關系可以看作是相互影響，相互作用的關系，性別差異的客觀存在決定了語言中性別差異的存在，而語言中的性別差異又反過來促進和加深了社會文化對不同性別的要求和規定。

2.1 語言標識性別

長期以來，在中國及英語國家的社會文化中，男性常被賦以勇敢、堅強、獨立、主動、好勝、自信等性格特征；而女性則被認為脆弱、依賴、被動、溫順、有耐心。如，1969年版的《美國傳統詞典》中用來說明男性的例子包括“男子氣概的勇氣”和“男子漢的魅力”。有關女性的例子則是“女子的眼淚”，“女性的詭計”。于是，社會對兩性所產生的不同期待使男性處于獨立的，統治的中心地位；而將女性置于從屬地位，使得女性在語言中處于邊緣(marginalized)地位。

陽性類指語排斥女性。本來，英語中的陽性類指語(male generic)是被當作中性詞用來指稱男女兩性的，如:名詞(chairman、mankind、freshman等)和第三人稱代詞he。 在語法學家看來，女性應包括在陽性類指語中，但實際情況往往并非如此。Jefferson在《獨立宣言》中寫到“Men are created equal”中的“men”（人）就沒有把婦女包括在內。因為在那時候，婦女還沒有選舉權。再如，“Everyone should get his hat.”這句話應該是對所有男人和女人而言的，盡管它用了代詞he。雖然從18世紀開始，學者們就設下規則男性代詞為統稱代詞，然而，人們在讀這句話時想到的更多的還是男人。由此看來，英語中陽性類指語的運用恰恰表明了人們頭腦中的男性處于社會中心的觀點。

姓名和稱謂中的性別差異。長期以來，英美人的姓氏都采用父親的姓氏，只有男人才有權永久地擁有自己的姓氏，而每一個已婚婦女則都要將自己的姓氏由父親的姓氏改為其丈夫的姓氏，而不能擁有自己的姓氏。這種姓的變化可以追溯到早期法律上的慣例（現在在很大程度上仍然如此）。在我國，古代已婚女子的姓名是在丈夫的姓后加“氏”，如“劉氏，李氏”等。雖然，現在已婚女子不再這樣做了，但人們仍習慣稱已婚女子為“李夫人，張夫人”或“李太太，張太太”。因此，語言標識出的姓氏上的性別差異反映了社會仍是一個男性中心社會(male-centric)。

其實，不止是姓氏，就連取名這樣一個與家族遺傳毫無關系的語言行為，仍然受到傳統性別角色差異的影響。只要翻看常見英美人的名字，我們就會發現女性常被冠以像Ruby、Pearl、Daisy、Stella這類象征著花草、寶石之類的玲瓏可愛的形象名稱；而男性的名字當中大都暗含有威嚴、堅強、尊貴之意，如，Martin、Rex、Richard、Herald、Raymond。以這樣不同類的名字來命名使得女性自覺或不自覺地處于相對較弱的地位。

從稱謂角度來看，英語中，男性的姓氏前以Mr.一詞來稱呼，這個稱謂并未表明男人的婚姻狀況，它嚴格地為男士保守秘密;而女人則不同，Miss.表示未婚女子，Mrs.表示已婚婦女，這說明女人似乎沒有保留個人隱私的權利和自由，雖說人們造出了Ms.一詞與Mr.相對應，但實際上Miss.和Mrs.的使用頻率仍相當高。因此，對男女稱謂的不同表示了人們普遍更愿意看重女性的家庭角色而非社會角色。漢語中同樣也有此用法。宋慶齡是一位偉大的女性，毛澤東主席在第一界全國政治協商會議前曾寫信邀請她進京時稱她為“先生”，這不僅表達了主席對她的尊敬，而且暗示她不同于一般女性。

2.2 語言評價性別

語言不是中性的，語言反映著文化狀況。因而，文化范疇內的性別差異也必然會在語言中得到體現。英語語言文學作品中，女性常被比喻成食物，如peach、cute tomato、cookie等，以此來暗示女性的可愛、嫵媚和生活中的附屬地位。在用動物來作比喻時，男性常被比作stud、buck、wolf等;而女性則常被比作bitch、bunny、kitten等，這表明了人們認為男人不僅在生理能力上，而且在社會能力上都更有力、更具進攻性、更處于統治地位——男人是強者。不僅如此，一些表示女性的詞常被用來指稱令人厭惡的事物，如生活在南美洲的一種毒蜘蛛在英語中稱其為black widow spider;關押囚犯的囚車稱作black Maria等。漢語中對女性歧視的詞從古到今比比皆是：如，妄，奸，妖等等，有了“女”字旁就變成了貶義。另外，粗俗語中也有很多以女性做對象的，如，“他媽的”，“他奶奶的”等。

另一方面，英語中存在有大量的表示女性的詞語:其語義隨時間推移已具有貶義了；而表示男性的詞義卻沒有這種變化。如，bachelor/spinster ，callboy/callgirl，，king/queen。 bachelor和spinster都可指未婚人士，但spinster卻含有明顯的貶義，意指老處女，已過了該結婚的年齡，暗示該女性的令人討厭;callboy仍是提示演員按時上臺的男孩，而callgirl已變成了應招女郎；就連queen這個含有至尊至貴意義的詞的詞義也發生了“惡化”，用來表示同性中充當女子角色的人。（Sara Mills，1995）總的來說，英語中表示行為不檢點的女性的詞匯遠遠多于同類的表示男性的詞匯，有人統計過，其比例為220:22。所有這些都說明英語語言反映了人們頭腦中存在的對女性的歧視。（Suzanne Romaine，1994）

2.3 語言規定性別

在許多語言中，指男性和女性的詞語存在著不對稱現象，一個突出的事實是當指男性和指女性的詞匯成對出現時，指男性的大多數情況下是無標志的(unmarked)，而指女性的是有標志的(marked)。在英語的構詞結構中，一般都將表示男性的詞作為基本構成成分，而相對的表示女性的詞則是在此基礎上加后綴而形成的，如:author（作家）——authoress（女作家），hero(英雄)——heroine(女英雄)， aviator(飛行員)——aviatrix(女飛行員)等。這種構詞方式表明了女性被認為是不重要的和依附于男性的，它證明了語言對男性的偏愛和對女性的歧視。同時，無標記男性名詞可作為一般性名詞使用，如，brotherhood of man（人類同胞之情）包括女性，而（sisterhood）（姊妹之情）卻不包括男性。

另外，從我們對于中性詞語的理解方式來看，語言也反映了社會中的性別歧視。多數人聽到“我的表親（cousin，表兄弟，表姐妹）是教授（或是醫生）”，他們會認為這個表親是個男人。當你聽到別人說“我的表親是護士”時，你可能得出這個表親是女的的結論。因為人們似乎普遍認為“教授”，“醫生”這一職業應由男性來承擔，因而，當女人從事醫生這一職業時，就有必要特別注明為“女醫生”（lady/woman/female doctor）;而護士卻歷來被認為是女人的職業，因此，男人當護士就需注明為male nurse。。

2.4 語言顯示性別。

在用語言進行交際時，說話人不同的性別身份似乎也使得他們的語言貼上了性別的標簽。Lakoff在1973年研究女性的語言使用特征時，將有明顯性別特征的女性語體特征分為六類，其中三類涉及到詞匯用法。例如，她認為人們不希望從女性嘴里聽到像damn(該死)，shit(胡說)這類色彩很強的咒罵語，她們應該使用“oh dear”(哎呀)，“fudge”(瞎說)這類詞。女性在形容詞使用上也與男性不同，great(非常的)，terrific(極好的)是男女通用詞，而adorable(可愛的)，charming(迷人的)，divine(極好的)往往只在女性語言中出現。再一類詞是顏色詞。有些顏色詞，比如beige(米色)、ecru(淡褐色)、aquamarine(藍綠色)，似乎是婦女專用詞，一個不從事與顏色打交道的行業的男子使用這些詞是會受到嘲笑的。

性別語言差異在句法層次也有表現。Lakoff認為女性更多地使用附加的疑問。如女性會說，It’s anice day， isn’t it?(天很好，不是嗎?)。使用附加疑問可以使肯定句不顯得太武斷，旁人可以有不同意的余地;也可以使建議聽上去不像命令。女性還喜歡將問句的聲調用在肯定句中， 如在回答“When will dinner be ready ?”(晚飯什么時候做好?)問題時， 女性的回答一般會是“Around sixo’clock?”(六點鐘怎么樣?)。女性用這種口吻說話是為了讓吃飯的時間對家里每個人都合適。

Lakoff還認為，在使用指令性句子(directives)指示別人為你做某事時，女性似乎更會使用禮貌的、命令口氣較弱的形式。例如就關門這件事，她列出了五種說法: 1)Close the door .關上門。2)Please close the door .請關上門。3) Will you close the door? 關上門好嗎? 4) Will you please close the door? 請關上門好嗎? 5) Won’t you close the door? 能否請你關上門? 女性趨向于使用后幾句更禮貌的說法。

不同性別的話語模式(discourse pattern)、交談方式也是有差異的。女性在談話中注意給別人以說話機會，而且不喜歡任何人始終控制整個談話。而男性在談話中則力爭占主導地位，常常忽略別人所說，一味強調自己的觀點。女性重視談話的細節，認為這是參與談話的標志;而男性則不注意照顧別人的談話（Romaine，Suszanne，1994，124）。在性別混合的談話中， Pamela Fishman(1980，1983)發現女性使用更多的策略來增加對方對她們談起話題的注意力，其策略之一就是提問題。在Fishman的調查數據中，女性提問次數高達263次，而男性僅僅107次，女性提問是男性的2.5倍；與提問題模式形成鮮明對比，男性在談話中使用陳述句(statement)的比率要遠遠高于女性，男性使用陳述句是女性的兩倍多。（Fasold，Ralph，1990：109-110）

3. 語言性別差異產生的原因分析

以上我們從四個方面分析了語言的性別差異，那么這種差異主要是由于男女生理性別差異產生的，還是由于社會性別的不同造成的呢?從過去30多年西方社會語言學的研究成果看，兩者兼而有之。男女生理性別對語言產生的差異主要表現為聲帶的不同，即男性聲帶比女性的長，因而說話聲音渾厚、低沉，可是這種差別只是音高上的差別，不是實質性的。

在人際交往中，階層、年齡、職業、語境等社會因素相互作用，影響著每個人的言語，因而社會性別是主要原因，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1）社會地位和權利方面。Trudgill對造成性別語言差異原因的分析是從婦女的社會地位以及她們對地位的意識這個角度來解釋女性語言更接近標準形式這一點的。他認為: 在我們的社會中，婦女的社會地位遠不像男性的那樣安全，而且一般不如男性重要，因此婦女更有必要通過語言和其它方式來標志并確保她們的社會地位；對婦女的評估是根據形象而定的，而不以婦女的職業或在事業上的成功為依據對她們進行評估，因此，其它的一些標志地位的信號，諸如言語等，也就變得更重要了。（Trudgill，Peter，1972：182-183）

2）心理原因。女性和男性心理特點不同，導致了語言差異的出現。Deuchar(1988)認為，決定女性大量使用標準語的機制是一種人與人交往中保全“面子”的因素在起作用——在社會交往中要保持自尊。由于婦女的權力小于男性，與男性交往時她們遇到的社會挑戰是既要注意男性的面子，又要保全自己的面子，因此“使用具有威望的標準語既保住了自己的面子，又使對方男性意識不到這點，因而也不會感到丟面子”。（Chambers，1995：129-131）

3）語言環境原因。在語言發展過程中，接觸男性多還是女性多，會導致語言差異的出現。Wodak（1986）和Tannen（1991）等人研究認為兒時獲得的語言技巧對成人之后的言語風格仍有很大影響。他們認為，在成長的主要階段，男孩和女孩基本上只和同性別的同齡人交往，在各自的交際圈中活動。女孩們在交際中將彼此之間親密和牢固的關系看成最重要的事情，在各方面都盡量使自己和集體的特征保持一致，有排斥異己的現象。而男孩們的交際活動則具有較強的競爭性，通過各種方式來證明自己的勢力，維護自己的地位，有區分等級的趨勢。

4. 結語

語言是社會的一面鏡子，性別差異是人類社會最基本的事實。因此，這種差異反映到語言中也不足為奇。語言本身無所謂性別歧視，但它能隱涵性別歧視，語言的使用能反映這種觀念。語言中的性別差異并不是一成不變的固定模式，它受人的職業，年齡，教育程度，身份，地位等的影響，也隨社會的發展而變化。隨著人們的文化程度的提高和男女之間的社會活動和相互交流的增多，性別語言之間的差異將逐漸減少，而男女語言之間的共性將日益擴大。因而，為了對語言和性別差異這個問題有客觀和深刻的認識，我們今后應以全面和動態的觀點來研究它。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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