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對部分省份高校學生家庭所處社會階層調查的基礎上,從高校類型角度入手,文章探討了各階層子女在高等教育機會方面的差異,認為公立高職院校可以為不同階層子女提供較為平等的入學機會。國家應發揮政策在高等教育機會均等方面的宏觀指令性作用,積極為社會低經濟收入群體服務。應大力發展高等職業技術教育,實現高教機會均等。
[關鍵詞]社會階層;高等教育;機會;差異
[中圖分類號]G5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7408(2007)07-0084-03
從1999年高校擴招到現在。我國的高等教育規模迅速擴大,實現了跨越式發展。高等教育由精英向大眾化的轉變,使普通民眾子女接受高等教育的機會大大增加。然而,入學機會的普遍增加是否有利于每個社會階層的子女就學?不同社會階層子女在高等教育機會方面存在哪些差異?本文通過對我國不同社會階層子女在不同類型、不同層次高校中的分布情況進行調查,以探尋縮小不同社會階層子女在接受高等教育機會方面差異的有效途徑。
一、研究設計與方法
社會階層劃分標準引用了《當代中國社會階層研究報告》的研究成果。該課題提出了“以職業分類為基礎,以組織資源、經濟資源和文化資源的占有狀況為標準來劃分社會階層的理論框架”,將當前我國的社會職業結構劃分為十大階層,即國家與社會管理者階層、經理人員階層、私營企業主階層、專業技術人員階層、辦事人員階層、個體工商戶階層、商業服務業員工階層、產業工人階層、農業勞動者階層和城鄉無業、失業、半失業者階層。本文所探討的不同社會階層子女接受高等教育機會差異主要涉及兩個方面:一是不同社會階層子女在擁有高等教育入學機會上的差異;二是不同社會階層子女在就讀哪類高校中存在的差異。由于“不同社會階層在教育面前最初的不平等,在高等教育階段首先表現為接受高等教育的人數比例不均”,因此,我們采用輩出率分析不同社會階層子女在高等教育入學機會方面的差異。同時采用描述統計法來探討不同社會階層子女在高等教育機會方面的差異程度。
我們采用問卷調查的形式對陜西、福建、浙江、湖南、廣東、廣西、安徽、上海等地共34所高校,9大科類的學生家庭狀況進行了調查,調查的學校層次及類型包括部屬重點高校(8所)、公立普通本科院校(8所)、公立高職院校(11所)、民辦高職院校(3所)、獨立學院(4所)。調查共發放問卷8000份,回收7550份,回收率為94%;其中有效問卷7264份,有效率為96%。調查結果采用SPSS軟件包進行統計處理。

二、結果與分析
1、不同社會階層子女高等教育入學機會總體差異。調查統計結果見表1。(表1中十大階層的比例引用了《當代中國社會流動》一書的研究成果)。不同社會階層子女在高等教育入學機會方面存在差異。國家與社會管理者、經理人員、私營企業主、專業技術人員和個體工商戶這五個社會較高階層家庭的輩出率為2.37~5.93,約為平均數1的2~6倍,表明這幾個階層的子女所擁有的高等教育入學機會遠高于社會平均水平;而辦事人員、商業服務業員工、產業工人、農業勞動者和城鄉無業、失業、半失業者這五個社會較低階層家庭的輩出率則低于平均數1,說明這幾個階層的子女接受高等教育的機會低于社會平均水平。其中高低階層輩出率的最大差距為13倍,也就是說,私營企業主階層子女接受高等教育的機會是城鄉無業、失業、半失業者階層子女的13倍。在這十大階層中,個體工商戶尤其私營企業主階層子女擁有更多的入學機會。輩出率反映出接受高等教育的人數比例是不均衡的,就“誰能夠上大學”而言,不同社會階層子女間存在較大的差異,出身于較高階層的子女擁有比出身于較低階層子女更多的入學機會。
2、不同社會階層子女在不同層次、不同類型高校中入學機會的差異。各類高校學生家庭所處社會階層比例與輩出率見表1。
(1)在部屬重點高校中,國家與社會管理者、經理人員、私營企業主和專業技術人員這四個社會較高階層的輩出率為2.39~5.46,約為平均數1的2~6倍。其中國家與社會管理者和專業技術人員這兩個階層的輩出率在所調查的五類高校中最高,分別為5.46和3.62。這說明,這兩個階層的子女擁有更多的就讀于部屬重點高校的機會;處于中間的辦事人員和個體工商戶這兩個階層的輩出率接近或略高于平均數1,分別為0.94和1.50。而商業服務業員工、產業工人、農業勞動者和城鄉無業、失業、半失業者,這四個社會較低階層的輩出率則遠低于平均數1。在所有階層當中國家與社會管理者階層子女進部屬重點大學的機會是城鄉無業、失業、半失業者階層子女的17倍。
(2)在公立普通本科院校中,不同社會階層輩出率的分布情況基本上類似于部屬重點高校,所不同的是,國家與社會管理者、經理人員、私營企業主、專業技術人員和辦事人員這五個階層的輩出率都有不同程度的降低,個體工商戶、商業服務業員工、產業工人、農業勞動者和城鄉無業、失業、半失業者這五個社會階層的輩出率都有所上升。此外,高低階層輩出率的最大差距降為7倍,即私營企業主階層子女接受高等教育的機會是城鄉無業、失業、半失業者階層子女的7倍,遠低于部屬重點高校的17倍。這表明,在公立普通本科院校中,不同社會階層子女的入學機會差異在縮小。
(3)在公立高職院校中,不同社會階層的輩出率仍存在著差異,但差異程度小于前兩類高校。社會上層的國家與社會管理者、私營企業主、專業技術人員和辦事人員這四個階層的輩出率都低于部屬重點高校和公立普通本科院校同階層的輩出率;十大階層中后五個階層的輩出率相對于公立普通本科院校而言,又有所提高。尤其是商業服務業員工、產業工人和農業勞動者這三大階層的輩出率不僅進一步上升,而且在所有被調查高校中最高,這說明在所調查的五種類型高校中,公立高職院校更適合于中下階層子女就讀。此外,公立高職院校中高低階層輩出率的最大差距繼續下降,降低到5倍,小于部屬高校的17倍和公立本科高校的7倍。表明,公立高職院校中不同社會階層子女的入學機會差異在進一步縮小。
(4)在民辦高校中。從表1可以看出,首先在民辦高職院校中。私營企業主階層輩出率上升到10.7,遠遠高于其他階層的輩出率,位居第一。個體工商戶階層輩出率也上升為3.3,在所調查的幾類院校中最高。國家與社會管理者和經理人員這兩個階層的輩出率也較高:國家與社會管理者階層輩出率為4.6,僅低于前三類高校中部屬重點高校;經理人員階層的輩出率為3.0,都高于前三類高校中同階層的輩出率。商業服務業員工、產業工人和農業勞動者這三大階層的輩出率卻在下降,尤其農業勞動者階層的輩出率竟降到了0.3。其中,高低階層輩出率的最大差距擴大到36倍,即私營企業主階層子女進民辦高職院校就讀的機會是農業勞動者階層子女的36倍。這說明,與前面幾類高校相比,在民辦高職院校中,不同社會階層子女入學機會的差異卻在擴大。
其次,在獨立學院中,經理人員和私營企業主階層的輩出率在所調查的五類高校中最高,分別為5.54和17.74;農業勞動者階層的輩出率在五類高校中最低,降為0.15。高低階層輩出率的最大差距上升為118倍,即私營企業主階層的子女就讀獨立學院的機會是農業勞動者階層子女的118倍。經理人員階層的輩出率也為農業勞動者的37倍。
從上面的結果我們可以看出,不同社會階層子女不僅存在入學機會差異,而且存在著一定的對應原則——每一個階層的子女大致只能選擇與其社會階層相對應的學校。從表1可以看出。處于社會上層的國家與社會管理者和專業技術人員階層子女,大多數就讀于部屬重點高校和公立普通本科院校;擁有較多經濟資源的經理人員、私營企業主和個體工商戶階層子女,在民辦高職院校和獨立學院中擁有較多的入學機會;而對于占就業人口絕大多數的商業服務業員工、產業工人和農業勞動者階層的子女而言,他們大多只能進入地方公立高職院校。這表明,在一定程度上,家庭出身不僅決定誰可以上大學,也決定著誰上什么樣的大學。
為了進一步比較各社會階層子女在不同類型高校中的入學機會差異,我們對十大社會階層在各類高校中的輩出率進行了描述統計,分析結果見表2。與其他類型高校相比,公立高職院校的輩出率標準差最小,約為0.9,即各階層輩出率偏離平均值的幅度最小。這說明在公立高職院校中,各階層子女的入學機會差異最小;公立高職院校可為不同社會階層子女提供較為均等的入學機會。(見下頁表1、表2)

三、結論與啟示
通過以上對不同社會階層子女在各類高校中的入學機會差異的研究分析,在調查的樣本所能反映的范圍內,初步得出以下兩點結論:
1、不同社會階層子女間在高等教育入學機會方面存在較大的差異。出身于較高階層的子女擁有比較低階層子女有更多的入學機會;高等教育系統客觀地進行著淘汰,階層地位越低,這種淘汰越嚴重。
2、就某一階層子女在不同類型高校中的入學機會而言,存在著一定的對應原則。即每一個階層的子女大致只能選擇與其階層地位相對應的高校。而對于所調查的每一種類型的高校來講,各階層子女入學機會的差異程度是有所不同的。其中,公立高職院校中,各階層子女入學機會差異程度最小,可為出身于不同階層的子女提供較為平等的入學機會。
通過對不同社會階層子女高等教育機會差異的研究,我們看到了我國高等教育目前存在的弊端和問題,要真正實現高等教育的大眾化,實現高等教育機會的公平、平等,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這個研究也給我們辦好高等教育提出以下啟示:
第一,發揮政策在高等教育機會均等方面的宏觀指令性作用,展現政府對社會弱勢群體的人文關懷,積極為社會低經濟收入群體服務。無論何時,經濟依然是教育的基礎,教育不平等實際上是經濟不平等的體現,要真正給大眾以均等的接受高等教育的機會,必須要縮小社會階層之間的經濟差距,只有縮小了經濟差距,才能縮小社會階層之間的教育機會差距。但是,由于社會經濟差異的傳統因素,加上我國經濟社會結構轉型的不平衡,以及人的能力的差異等,社會中的家庭、個人客觀上存在著經濟差異,這種差異,影響了我國社會各階層之間子女高等教育機會的公平,從而加重了社會不平等程度,嚴重威脅著社會的和諧發展。高等教育的公平問題。是一項系統工程,需要社會系統來解決。高等教育的公平問題,既需要依賴于社會經濟的快速發展,更需要經濟發展后政策對社會劣勢群體的人文關懷,發揮政策對高等教育發展的宏觀調控作用。具體來說就是做到:
(1)科學合理地制定家庭學費繳納標準。目前的學費標準是經過許多專家進行成本核算得出來的,應該說是非常科學的。科學的不一定合理,合理的不一定科學。理論上來說,我們希望既科學又合理,但有時候很難統一,在不統一的情況下。我們更需要政策的合理。對于目前的高校收費來講,我們更需要的是合理。當前社會對高校收費意見大的原因主要有兩個方面:一是人才培養成本讓家庭分攤的太多,超出了家庭所能承擔的范圍,國家、地方、用人單位、學校分攤太少或沒有分擔;二是學費使許多家庭出現生活困難,生活質量下降。國家應該從人文關懷的角度適當增加國家、學校和社會集團的義務,減少家庭的經濟負擔。
(2)區別制定不同家庭學費繳納標準。目前我國高校學費標準主要是按照學校、專業類別來制定的,只考慮了培養人才的成本,換句話說就是只考慮了國家、學校的利益,而沒有考慮到學費繳納者的利益。在高等教育資源稀缺的前提下。只考慮賣方的利益,不考慮買方的利益;只考慮賣多少,而不考慮能不能買得起。如果說考慮了買方市場,那也是只考慮了能買得起得一些人的市場,沒有考慮到買不起的一方,這是壟斷,是強權,是不公平的。在建設和諧社會的今天,國家更應該注意到那些有能力,因經濟原因而無法接受高等教育的人群,制定與他們的實際收入成一定比例的學費標準。
(3)建立健全獎學金、助學金和貸學金制度,完善社會信譽體系。國家要發揮社會優勢資源的作用,擴大社會優勢階層、優勢行業、優勢群體、優勢個體對高等教育的義務和貢獻,幫助社會弱勢群體子女完成學業。目前針對經濟困難學生的獎學金受惠人群比例太小,助學金數額太少,貸學金難度太大,因此。國家應拓寬渠道,加大力度,實現對經濟困難學生的經濟扶助。
第二,大力發展高等職業技術教育。努力實現社會各階層高等教育機會均等。高等教育機會均等,不僅是指接受普通高等教育的機會均等,更是接受高等職業技術教育的機會均等。我國的高等教育,雖然已經進入了大眾化,但是還沒有脫離選拔篩選的特征,而選拔是以人的能力為基礎的,人與人之間能力是有差別的,能被普通高等學校選拔上的學生是少數人,這個層次的高等教育難以實現大眾化和公平化,只有社會高度發達,高等教育沒有了層次之分,人人都可以上大學,才能實現公平。從我國的高等教育實踐來看,只有大力發展高等職業技術教育,才可以滿足人們通過接受高等教育提高自我能力,實現就業,改變命運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