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中共八大不提毛澤東思想與人們對毛澤東思想的認識密切相關。由于受歷史條件和文化水平的局限,從提出毛澤東思想概念到黨的七大確立它的指導地位后長時期內,中共黨內多數領導同志包括毛澤東本人都把毛澤東思想等同于毛澤東的思想,沒有自覺地意識到領袖個人思想與黨的指導思想的嚴格區別;把毛澤東思想視為新民主主義革命的思想,沒有認識到毛澤東思想還包括社會主義建設的思想。這是導致中共八大不提毛澤東思想的根本原因所在。
關鍵詞:中共八大; 毛澤東思想; 原因
中圖分類號:A8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0544(2007)09-0010-05
1945年中共“七大”將毛澤東思想確立為黨的指導思想以后,“毛澤東思想”成為一個黨和人民耳熟能詳的概念,出現在各種各樣黨的文件和報刊文章中。然而奇怪的是,在整個50年代黨的文件和媒體報道中,卻很少看到“毛澤東思想”這個詞。1956年9月26日,中國共產黨第八次全國代表大會通過的新黨章,也刪除了七大上毛澤東思想是全黨“一切工作的指針”的詞語,不再提“毛澤東思想”為黨的指導思想。這在中國共產黨的歷史上,無疑是一個十分重要的變化,也是一個應當予以充分重視的重大變化。對于這種變化,學術界有多種說法。但絕多數是從蘇聯、共產國際外部環境方面尋找原因,很少側重于對毛澤東思想認識的內部層面。本文主要從當時包括毛澤東在內的中國共產黨領導人對毛澤東思想的認識這一方面探討一下八大不提毛澤東思想的原因。
一
從提出毛澤東思想概念到黨的七大確立它的指導地位以來,中共黨內多數領導同志包括毛澤東本人都把毛澤東思想等同于毛澤東的思想。這是毛澤東思想確立為全黨指導思想的重要原因。“毛澤東思想”作為一個科學概念是在延安整風前后,理論工作者和黨的領導人逐漸醞釀提出的。1941年3月,黨的理論工作者張如心第一個為毛澤東的理論命名。他在《論布爾什維克的教育家》一文中,最早使用了“毛澤東同志的思想”的提法,提出黨的教育人才“應該是忠于列寧、斯大林的思想,忠實于毛澤東同志的思想。”毛澤東的言論、著作,“是馬列主義理論與中國革命實踐結合典型的結晶體”。[1]同年4月,他在《解放》周刊上發表了《在毛澤東同志的旗幟下前進》的文章,進一步明確地寫道:“創造性馬克思主義在中國問題上的發展,最主要最典型的代表,應指出的是我們黨的領袖毛澤東同志。”其后,張如心又在《解放日報》發表了《學習和掌握毛澤東的理論和策略》一文,使用了“毛澤東同志的理論”這一提法:“毛澤東同志的理論和策略正是馬列主義理論和策略在殖民地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中的運用和發展,毛澤東同志的理論就是中國馬克思列寧主義。”[2]
張如心提出“毛澤東同志的思想”一詞后,黨的領導人劉少奇、朱德、鄧小平、王稼祥等一些領導同志也在論述毛澤東的理論的文章中,使用了具有命名意義的提法。1941年7月13日,劉少奇在《答宋亮同志》一文中指出:“中央的同志是有了對馬列主義理論與中國社會歷史發展的統一理解”,我們黨的一個極大的工作,是“要使馬克思主義中國化,要用馬列主義的原理來解釋中國社會歷史實踐,并指導這種實踐”。是年9月至10月間,中央政治局召開擴大會議上,與會同志們對毛澤東和他的思想理論都作了高度的評價。如陳云提出,“毛主席是中國革命的旗幟”;李維漢認為,毛澤東是“創造的馬克思主義者之模范、典型”;王稼祥說,“毛主席代表了唯物辯證法”;葉劍英認為,“毛主席由實踐到理論,都是我們應該學習的”。
1942年延安整風運動,對人們深刻理解毛澤東思想,統一全黨的思想認識起了關鍵性的作用。通過學習馬列主義理論,總結中國革命歷史經驗,特別是通過延安整風運動批判了王明的“左”傾教條主義和冒險主義錯誤之后,我們黨的許多重要領導人和理論工作者認識到毛澤東是把馬列主義普遍原理和中國革命具體實踐相結合的典范,應對主要由毛澤東提出的關于中國革命的理論給以適當的命名和正確的評價。為此,他們對毛澤東及其思想的宣傳研究進行了至關重要的開拓性的工作。1942年7月1日,朱德在《解放日報》上發表《紀念黨的二十一周年》文章中寫到:我們黨“在中國革命的實踐中創造了指導中國革命的中國化的馬列主義的理論”,“我們黨已經有了自己的最英明的領袖毛澤東同志,他真正精通了馬列主義的理論,并且善于把這種理論用來指導中國革命步步走向勝利。”同月,陳毅在《偉大的二十一年》一文中,從關于中國社會性質、革命的動力、前途及革命戰略和策略問題;關于革命戰爭問題;關于蘇維埃政權問題;關于建黨問題;關于思想方法問題等5個方面,論述了以毛澤東為領袖的中國共產黨運用馬列主義解決中國革命實際問題的新創造,并指出,毛澤東在湘贛閩粵四省進行蘇維埃和紅軍建設期間,“正確的思想體系開始創立”。
1943年7月1日,領導整風運動的中央總學委在《關于在延安進行反對內戰保衛邊區的群眾教育的通知》中,曾把上述劉少奇和王稼祥的文章列為干部和群眾學習的參考文件。通知說:在討論文件中,要“使全體干部和黨員認識和擁護毛澤東同志馬列主義的思想方法與他所提出的‘既團結又斗爭’的正確路線”,“學習毛澤東同志的思想、理論與實際;……團結在以毛澤東同志為首的中央的周圍”。同年7月4日,為紀念中國共產黨建黨22周年,劉少奇寫成《清算黨內的孟什維主義思想》一文,于7月6日《解放日報》第2版上發表,在文中他使用了“毛澤東同志的思想”和“毛澤東同志的思想體系”兩個概念。文章指出:“一切干部,一切黨員,應該用心研究二十二年來中國黨的歷史經驗,應該用心研究與學習毛澤東同志關于中國革命的及其他方面的學說,應該用毛澤東同志的思想來武裝自己,并以毛澤東同志的思想體系去清算黨內的孟什維主義思想。”[3]7月5日,為慶祝黨的誕辰,王稼祥奉命寫成《中國共產黨與中國民族解放的道路--紀念共產黨二十二周年與抗戰六周年》一文。7月8日,這篇經過毛澤東本人同意而撰寫的文章,發表于延安的《解放日報》,首次提出并多次使用“毛澤東思想”的概念。王稼祥指出:“中國民族解放的整個過程中——過去現在與未來——的正確道路就是毛澤東同志的思想,就是毛澤東同志在其著作中與實踐中所提出的道路。毛澤東思想就是中國的馬克思列寧主義,中國的布爾塞維主義,中國的共產主義。”“毛澤東思想與中國共產黨的民族解放的正確道路是在與國外國內敵人的斗爭中,同時又與共產黨內部錯誤思想的斗爭中生長、發展與成熟起來的。”“以毛澤東思想為代表的中國共產主義,是以馬克思列寧主義的理論為基礎,研究了中國革命的現實,積蓄了中共二十二年的實際經驗,經過了黨內黨外的曲折斗爭而形成起來的。”王稼祥特別指出:毛澤東思想“是創造的馬克思列寧主義,是馬克思列寧主義在中國的發展,”“是馬克思列寧主義與中國革命運動實際經驗相結合的結果”。[4]
“毛澤東思想”這個概念由王稼祥同志初次提出后,逐步為黨內許多同志所接受。在黨內一些文件和許多負責同志的講話里,使用和論述毛澤東思想等概念的情況,逐漸多起來了。1943年8月2日,周恩來在從重慶回到延安。他在歡迎會的演說中說:“我們黨22年的歷史證明,毛澤東同志的意見,是貫穿著整個黨的歷史時期,發展成為一條馬列主義中國化,也就是中國共產主義的路線!“毛澤東同志的方向,就是中國共產黨的方向!”“毛澤東同志的路線,就是中國的布爾什維克的路線!”在紀念黨成立23周年之際,羅榮桓特地撰寫了《學習毛澤東的思想》一文。他在文章中說:“毛澤東同志的思想是從馬列主義的普遍真理與中國革命具體實踐日益互相結合上發展起來,繼承了中國革命百年來的歷史傳統文化和民族化了的思想”,我們黨“以毛澤東思想為遵循的方向”。
在延安整風運動的基礎上,中共六屆七中全會于1945年4月20日通過了《關于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決議開宗明義指出:“中國共產黨自一九二一年以來,就以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普遍真理和中國革命的具體實踐相結合為自己一切工作的指針,毛澤東同志關于中國革命的理論和實踐便是此中結合的代表。”“黨在奮斗的過程中產生了自己的領袖毛澤東同志,形成了中國化的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思想體系——毛澤東思想”。[5]這是在黨的正式文件中第一次使用“毛澤東思想”的概念。
1945年3月,劉少奇在黨的六屆七中全會討論準備提交七大的黨章草案時指出:“總綱是黨的基本綱領,作為黨章的前提、出發點與組成部分,可以更加促進黨內的一致,以毛澤東思想貫穿黨章,這是一個前所未有的歷史特點”。5月14日,劉少奇代表黨中央在七大所作的《關于修改黨章的報告》中,集中全黨智慧對毛澤東思想作了科學的概括和全面的論述。報告指出:“毛澤東思想,就是毛澤東同志關于中國歷史、社會與中國革命的理論與政策。”[6]“過去有無數歷史事實證明:當著革命是在毛澤東同志及其思想的指導之下,革命就勝利,就發展;而當著革命是脫離了毛澤東同志及其思想的指導時,革命就失敗,就后退。[7]報告還談到:毛澤東思想“就是毛澤東同志關于現代世界情況及中國國情的分析......”[8]劉少奇在報告中對毛澤東思想的論述,反映了全黨對毛澤東思想認識的深化和系統化。正是在這樣認識的基礎上,1945年6月七大通過的黨章正式規定:“中國共產黨,以馬克思列寧主義的理論與中國革命的實踐之統一的思想——毛澤東思想,作為自己一切工作的指針。”至此,毛澤東思想作為一個科學的概念,作為黨的指導思想,正式被確定下來。
二
但是值得注意的是,由于受歷史條件和文化水平的局限,經過延安整風人們剛剛從王明教條主義影響下解放出來的時候,只能做到把毛澤東思想和王明教條主義思想區分開來,而沒有可能把“集體智慧的結晶”這一毛澤東思想的特質揭示出來,因此,一直到建國以后的相當長一段時間里,包括毛澤東在內的中共很多領導同志都把毛澤東思想等同于毛澤東的思想。即使是第一次提出“毛澤東思想”概念的王稼祥同志,在《中國共產黨與中國民族解放的道路——紀念共產黨二十二周年與抗戰六周年》一文中一處用“毛澤東同志的思想”,一處用“毛澤東思想”。周恩來、羅榮桓、劉少奇的論述中也把毛澤東思想等同于毛澤東的思想。這一時期毛澤東是怎么認識毛澤東思想的呢?毛澤東也認為毛澤東思想就是他本人的思想。1943年春,時任中共中央宣傳部副部長的凱豐致信毛澤東,要求為毛澤東祝壽并提出要宣傳毛澤東思想。4月22日,毛澤東回信說:“我的思想(馬列)自覺沒有成熟,還是學習的時候,不是鼓吹的時候;要鼓吹只宜以某些片斷去鼓吹(例如整風文件中的幾件),不宜當作體系去鼓吹,因我的體系還沒有成熟。”[9]
除了把毛澤東思想等同于毛澤東的思想,沒有自覺地意識到領袖個人思想與黨的指導思想的嚴格區別之外,這一時期還把毛澤東思想視為新民主主義革命的思想,沒有認識到毛澤東思想還包括社會主義建設的思想。關于“毛澤東思想”這一概念,“七大”黨章規定:毛澤東思想就是“馬克思列寧主義的理論與中國革命的實踐之統一的思想”。劉少奇在“七大”關于修改黨章的報告中曾概括地說:毛澤東思想,就是“關于中國人民革命建國的正確理論”。這里的“革命”,是指新民主主義革命;這里的“建國”,是指建設新民主主義共和國。因此,劉少奇所說的“毛澤東思想”,就其主要內容而言,實質上就是新民主主義思想。劉少奇的這一認識充分代表了毛澤東當時的認識水平,這從毛澤東當時對于“七大”有關毛澤東思想的闡述和規定采取完全肯定的態度可以得到佐證。
由于對毛澤東思想和毛澤東的思想不加以區分,因此一旦客觀環境發生變化,蘇共拒不承認毛澤東思想時,為避免把毛澤東思想在國際共產主義運動中強加于人,“以免引起誤解”,八大黨章沒有再提毛澤東思想。1954年12月19日,毛澤東同各民主黨派、無黨派人士座談政協工作時也這樣解釋道:“我們不提毛澤東思想。如果把毛澤東思想同馬列主義并提,有人會以為是兩個東西,為了不使發生誤會,就不提毛澤東思想。”[10]同樣,由于對毛澤東思想和毛澤東的思想不加以區分,因此就會在謙虛時要求“不提”毛澤東思想。1948年8月,吳玉章準備在華北大學開學典禮上講話,想把毛澤東思想改成毛澤東主義,并說:“主要的要學習毛澤東主義”。毛澤東知道后說:“那樣說法不適當的,沒有什么毛澤東主義,不是什么‘主要的要學毛澤東主義’,而是必須號召學生們學習馬恩列斯的理論和中國革命的經驗。這里所說的‘中國革命經驗’,是包括中國共產黨人(毛澤東也在內)根據馬恩列斯理論所寫的某些小冊子及黨中央各項規定路線和政策的文件在內。”1951年7月,時任中宣部副部長的黨內理論家陳伯達為紀念建黨30周年寫了《論毛澤東思想》的小冊子。毛澤東得知后認為不妥,指示:“不要用這個書名,我們中國同志不要同馬克思列寧主義并列,我們要謙虛,我們執行的也是馬克思列寧主義,我們只是馬克思列寧主義和中國革命具體實踐相結合。”更由于把毛澤東思想僅僅理解為新民主主義革命的思想,沒有認識到它還包括社會主義建設的思想,因此過渡時期總路線提出后,毛澤東多次要求停止使用毛澤東思想。
1952年9月24日,在中共中央書記處會議上毛澤東首次提出:10年到15年基本上完成社會主義,不是10年以后才過渡到社會主義。這就開始提出了過渡時期總路線的思想。正是在這種情況下,毛澤東對同日鄧拓送審的《人民日報》國慶社論的提綱草稿作了兩處修改:一是將“這證明馬克思列寧主義、毛澤東思想的無敵力量”一句中的“毛澤東思想”刪去;二是將“毛澤東思想使中國人民充滿著無限勝利的信心”一句中的“毛澤東思想”改為“中國共產黨及其領袖毛澤東同志”。次日,他又明確批示道:“不要將‘毛澤東思想’這一名詞與馬列主義并提,并在宣傳上盡可能不用這個名詞。”[11]在此之后,毛澤東就這一問題,又多次發出指示,對繼續使用“毛澤東思想”一詞,給予堅決的糾正。
1953年4月10日,毛澤東在政務院副總理兼政治法律委員會主任董必武關于中國政治法律學會召開成立會的問題給彭真并政法黨組干事會的信上,明確指示:“凡有‘毛澤東思想’字樣的地方,均應將這些字刪去”。[12]同年5月24日,他在人民革命軍事委員會軍訓部部長肖克為報送經軍委例會通過的內務條令、紀律條令、隊列條令三個草案報告上的批語中,又進一步指示:“肖克同志:(一)可以付印;(二)凡有‘毛澤東思想’字樣的地方均改為‘毛澤東同志的著作’字樣。”[13]6月4日,他在對彭德懷提交的中國人民解放軍高級步兵學校政治隊第二期教育計劃進行修改時,刪去了訓練要求的第一條“加強馬克思列寧主義、毛澤東思想的教育”一句話中的“毛澤東思想”五個字。[14]8月14日,中共中央給中國駐越南顧問團總顧問羅貴波、副團長鄧一凡的電報稿中有一段話,原文是:“勞動黨的黨章規定‘以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主義及毛澤東思想與越南革命實踐的結合作為黨的一切行動的思想基礎和指南針’。”毛澤東在審閱時將這句話中“恩格斯”、“斯大林”、“及毛澤東思想”等字刪去。并批示:“應改為‘以馬克思列寧主義與越南革命實際相結合’。”[15]10月11日,他在對周恩來在全國財經會議上的結論的批語中,還明確指示:“(一)此件用代電發出;(二)文內凡用“毛主席”的地方,改為“毛澤東同志”,我已改了一些,請查一下,有未改者,照此改正。”[16]1954年4月1日,毛澤東在中國人民解放軍軍事學院院長兼政治委員劉伯承關于呈請批準解放軍軍事學院畢業證件的報告中,又就報告“附件”中的“毛主席題字‘努力學習,保衛國防’是表示在毛澤東軍事思想的基礎上努力學習蘇聯先進軍事科學,建設現代化的國防”一句,明確批示到:“‘附件’中‘在毛澤東軍事思想基礎上努力學習……’,應改為‘在毛澤東同志的號召下努力學習……’。”[17]這就又刪去了“毛澤東軍事思想”這一提法。
正是根據毛澤東一系列指示精神,中共中央宣傳部于1954年12月5日擬定《關于毛澤東思想應如何解釋的通知稿》,通知稿指出:“毛澤東同志曾指示今后不要再用‘毛澤東思想’這個提法,以免引起重大誤解。我們認為今后黨內同志寫文章做報告,應照毛澤東同志的指示辦理。至于講解黨章和過去黨的重要文件決議時應按照原文講解,不得改變,但應注意說明‘毛澤東思想’就是馬克思列寧主義思想,避免對兩者有不同內容的可能誤解。”毛澤東在同日為通知稿加寫了這樣一段話:“在寫文章做講演遇到需要提到毛澤東思想的時候,可用‘毛澤東同志的著作’等字樣。”[18]
中共中央宣傳部《通知稿》發出以后,就這一問題黨中央領導人達成了共識。1955年10月20日,在由胡喬木同志執筆而成的“八大”新黨章的修改稿初稿當中,刪去了“七大”黨章中的兩處涉及毛澤東思想的部分。在此之后,新黨章又作了5次修改。而在這5次修改和討論過程中,“沒有一位中央領導提出加進七大黨章中有關毛澤東思想的部分”,“對黨章刪去‘毛澤東思想’有關部分,中共黨內普遍持理解態度,故在修改過程中和討論時沒有人提出異議”。[19]在這種情況下,“八大”的新黨章中,就沒有再提“毛澤東思想”。這其中的主要原因一是在于過渡時期總路線提出后,要堅持毛澤東思想,就無法貫徹總路線;二是由于毛澤東思想還缺少關于社會主義建設的理論這一重要組成部分。
1952年9月24日,毛澤東在中央書記處一次討論“一五”計劃的方針和任務的會議上發表講話,提出了向社會主義過渡的問題。他說:從現在開始要用10年到15年的時間,隨著社會主義因素的不斷增加,一步一步地逐漸由新民主主義社會過渡社會主義社會,而不是等到10年或15年以后再采取突變的方針向社會主義過渡。向社會主義過渡的過渡時期總路線的提出,標志著毛澤東此時已放棄了其原來所理解和認識的毛澤東思想——新民主主義思想。在這之后,他的主要思想,已與列寧在“戰時共產主義”時期的思想完全一致,就是在中國落后的生產力基礎上建立高級社會主義社會。顯然,在這種情況下,堅持毛澤東思想和貫徹過渡時期總路線是相矛盾的,二者只能選擇其一。因此,毛澤東自開始提出過渡時期總路線思想之日起,就要求不要再將“毛澤東思想”與馬列主義并提,并在宣傳上盡量不用這個名詞。不久,《毛澤東選集》第三卷出版,他又不贊成組織干部學習,說:《毛選》都是過去歷史上的東西,還是要學習社會主義經濟建設問題。當時所謂學習社會主義經濟建設問題,也就是學習蘇聯的建設經驗。隨后,他一方面一再指示要停止使用“毛澤東思想”這個名詞;另一方面,又開始強調學習馬列主義,特別是學習列寧主義,同時強調要學習蘇聯。1952年底,即曾擬由中共中央公開發表學習斯大林《蘇聯社會主義經濟問題》的指示。1953年2月《毛選》第三卷公開出版,毛澤東在政協一屆四次會議的講話中,又公開發出號召:“我們要在全國范圍內掀起學習蘇聯的高潮,來建設我們的國家。”在此之后,《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關于一九五三年——一九五四年干部理論教育的指示》中又明確規定:“為了適應全黨在進入經濟建設時期的需要,現在規定全黨干部理論學習的高級組和中級組,在一九五三年七月至一九五四年十二月的一年半的時間內,都學習“聯共(布)黨史”第九章到十二章和列寧、斯大林論社會主義經濟建設的一部分著作。”學習的目的是使“全黨主要干部都能有系統地了解蘇聯實現國家工業化、農業合作化和完成社會主義建設的基本規律,以便在我國經濟建設過程中根據我國具體條件正確地利用蘇聯的經驗”。由此可見,停止使用“毛澤東思想”一詞,真實原因在于毛澤東這時已經放棄了原來所理解的毛澤東思想,轉而依照蘇聯的理論和實踐模式,提出了過渡時期總路線。而過渡時期總路線已不再屬于原來理解和認識的毛澤東思想的范疇了。
毛澤東思想不僅包括新民主主義革命的思想,也包括社會主義建設的思想。而劉少奇曾指出:“至黨的八大時,社會主義建設時期的毛澤東思想還沒有形成。”[20]毛澤東在1956年1月22日接見南斯拉夫新聞工作者代表團時,也曾談到:過渡時期這一套政策是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思想。原則上我們沒有增加新的原則,我們沒有增加什么新的東西。我們只不過在實施這些原則的形式上、細節上,有一些新的東西,有些經驗。這些經驗,對一些比較落后的國家有些幫助。[21]既然“我們沒有增加新的原則”,“過渡時期這一套政策是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思想”,那么,在毛澤東看來,它也就不能被列入“毛澤東思想”的理論范疇了。
綜上所述,由于毛澤東本人對“毛澤東思想”這一概念的內涵及其主要內容的理解發生變化,導致了中共八大不提“毛澤東思想”。這是問題的本質所在。馬克思辯證唯物主義認為,外因是變化的條件,內因是變化的根據,事物發展的根本原因應該在事物的內部。對毛澤東思想的研究若是忽視了毛澤東本人的作用,這種研究是有缺憾的。
參考文獻:
[1]張如心.論布爾什維克的教育家[N].解放日報,1941-03-21.
[2]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關于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注釋本[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4.501.
[3][6][7][8]劉少奇選集(上)[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1.300、335、335、335.
[4]王稼祥.中國共產黨與中國民族解放的道路[N].解放日報,1943-07-8.
[5]毛澤東選集(3)[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952.
[9]毛澤東書信選集[C].北京:人民出版社,1983.212.
[10]毛澤東文集(6)[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387.
[11]建國以來毛澤東文稿(3)[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1989.563.
[12][13][14][15][16][17][18]建國以來毛澤東文稿(4)[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1990.192、238、243、304、353、473、623.
[19]許卿卿,王鏑鳴.毛澤東領導八大文件的起草工作[J].中共黨史研究,1990,(2).
[20]劉源.劉少奇談“八大”黨章不提毛澤東思想的原因[J].黨史博覽,2001,(2).
[21]顧龍生.我國的手工業改造及再認識[J].黨的文獻,1989,(2).
責任編輯 張國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