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寫詩善設詩眼。“詩眼”往往是指一句詩中最凝練傳神的一個字。準確找出并分析詩眼,是古詩閱讀的一個不可或缺的能力。詩眼大致呈現以下幾個特征:
1.“詩眼”一般是最能集中體現作者思想觀點、態度傾向的字。
這種詞語一般具有濃厚的情感色彩。
如陸游《書憤》中頸聯:“塞上長城空自許,鏡中衰鬢已先斑。”“空”字就是這聯的“詩眼”,一個“空”字,流露出作者自許塞上長城、滿腔愛國熱忱卻報國無門、懷才不遇的惆悵與悲憤,讀之令人扼腕,既照應詩題《書憤》,又點明本詩主旨——抒寫憤懣之情。
2.“詩眼”一般是著力最多而最為精工、最凝練傳神、富于情趣的字。
如岑參的“孤燈燃客夢,寒杵搗鄉愁”中的“燃”和“搗”二字,把游子濃重的鄉愁渲染得淋漓盡致。紀昀認為“燃”字、“搗”字,開后來詩眼之源。
再如:陰鏗《江津送劉光祿不及》的“泊處空余鳥,離亭已散人”。“空”字為詩眼,對描畫詩人惘然若失的情狀、神態有著畫龍點睛的妙用。
3.“詩眼”一般是最能籠罩全句、全聯甚至全篇氛圍的字。
如白居易《長相思》上闋:“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頭。吳山點點愁。”其中的“愁”字,就是上闋的詩眼。詩歌前三句,尚不為奇警,就寫河水在流,流到瓜洲的一個古渡頭,但隨著“愁”字一現,仿佛汴水也會含情,泗水也會含愁,詞意驟變,主人公的哀愁頓時四溢山川,充塞天地。一字點醒全片,產生了撼人魂魄的藝術魅力。
4.“詩眼”一般是最具表現力的動詞。
動詞無論在古代詩歌還是在現代文學作品中,它的表現力是漢語所有詞語中最突出的。動詞是敘事、寫景、狀物、抒情的關鍵字,因而自然成為詩人錘煉詩眼的垂青對象。動詞的恰當使用,會收到一字傳神的效果。
如王維《過香積寺》中的“泉聲咽危石,日色冷青松”的詩眼分別是“咽”和“冷”。
“咽”字寫山中危石聳立,流泉受到阻擋,只能緩慢地、時斷時續地流淌。它們在嶙峋的危石間艱難地穿行,水流聲音變得細小了、低沉了、暗啞了,仿佛是在痛苦地幽咽。用得極準確、生動、傳神。
“冷”字形容日色,更新奇絕妙。深山青松樹密蔭濃,日光照射在松林間,因為受到陰暗的環境影響,而現出寒冷的色調。這十個字,把泉聲、危石、日色、青松四個意象有機地組合在一起,使日色之凄冷與泉聲的幽咽相互襯托,烘托出一個深僻冷寂之境界。趙殿成評論說:“下一‘咽’字,則幽靜之狀恍然;著一‘冷’字,則深僻之景若見。昔人所謂詩眼是也。”(《詩境淺說》)
5.“詩眼”有時是其他詞性活用為動詞的字。
中國古代詩人為了煉字、煉意的需要,慣于活用詞語,形容詞、名詞都可作動詞,且一旦活用就鮮活生動,呼之欲出。而這些詞往往就是一首詩的“詩眼”,要詳加分辨。
如何遜“夜雨滴空階,曉燈暗離室”;蔣捷“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周邦彥“鳳老鶯雛,雨肥梅子”。
以上幾句中的“暗”、“綠”、“紅”、“老”、“肥”,均為形容詞的使動用法。“雨肥梅子”一句,就不僅寫出了動態,而且也寫出了形態。想那梅子從青青小小的酸澀,到黃黃肥肥的圓甜,那黃中暈紅的豐潤,怎不叫人垂涎!這類詞語各有妙用,但有一點是共同的,那就是化平淡為神奇,大大增強了詩詞的表現力、藝術感染力。
6.“詩眼”有時是用了擬人手法的字。
詩人、詞家在錘煉“詩眼”時常矚目擬人化的手法。因為擬人能恰到好處地敘事狀物、傳情達意。詩人、詞家既“能以奴仆命風月”,又“能與花草共憂樂”(王國維《人間詞話》)。風月花草,在詩人、詞家眼中莫不可以被人格化,確有點石成金的功效。
如崔道融“坐看黑云銜猛雨,噴灑前山此獨晴”。“銜”與“噴灑”一經入詩,“黑云”便具有生命,猶如神龍一般鮮活生動起來。
又如宋祁《木蘭花》“紅杏枝頭春意鬧”一句中的“鬧”字,運用擬人手法,將春杏怒放、蜂飛蝶舞的盎然生機之景凝練形象、極具情趣地展現在我們眼前。王國維贊“一‘鬧’字而境界全出”。
[作者通聯:江蘇洪澤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