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詞:芥川龍之介 敘述者 不可靠 含混 反諷
摘 要:在敘事作品中,敘述者是作為故事講述者而出現的語言主體,承擔敘述的職能,敘述者的選擇、表現和展示就構成敘事文本的審美特征,本文從敘事文本分析中最中心的概念敘述者入手來探尋、揭示芥川龍之介小說《地獄變》的文本特征,借以展示其高超的小說敘事才能。
在敘事作品中,敘述者是作為故事講述者而出現的語言主體,由其承擔敘述的職能,“敘述者是敘述本文分析中最中心的概念。敘述者的身份,這一身份在本文中的表現程度和方式,以及隱含的選擇,賦予了本文以特征。”①米克#8226;巴爾的這段論述表明在敘事作品中敘述者的選擇、表現和展示就構成了文本的審美特征,我們可以從敘事文本分析中最中心的概念敘述者入手來探詢、揭示敘事文本的藝術價值和審美價值。芥川龍之介是世界文壇上屈指可數的詭異奇才,他深諳小說敘事藝術,敘事的藝術在他的筆下散發出奪目的光彩,下面我們就從敘述者入手來分析他膾炙人口的小說《地獄變》的文本特征,借以展示芥川龍之介高超的小說敘事才能。
一、敘述者所掌控的故事
小說是以“講述”的敘述方式整體呈現的,文本中一直活躍著一個鮮明的敘述者形象。這個敘述者是以第一人稱“我”來進行敘事并交代了整個故事的,在文本的開頭,敘述者便透露出自己的信息:
故而,老殿下所作所為,無一不出乎我輩意料。遠的不提,就說堀川府第的規模吧,說壯觀也罷,說雄偉也罷,反正獨具一格,遠非我等庸人之見所及 …… 不過,諸多逸事之中,最可恐怖的,莫過于至今仍視為傳家之寶的地獄變屏風的由來。就連平素一向處變不驚的老殿下當時也不禁為之愕然。何況一旁侍候的我輩,自然更是魂飛魄散。就我來說,雖已侍候老殿下長達二十年之久,而碰上如此凄絕場面亦是頭一遭。②
由此可以看出文本中的這個敘述者“我”的身份是一個侍候堀川老殿下長達二十年之久的老仆人,他與堀川老殿下是從屬的主仆關系,從后面小說的敘述交代中我們知道他與畫師良秀的女兒同在堀川府當差,平常能見面,并與良秀的女兒有直接正面的接觸,撞見良秀女兒被人欺侮,并救了她,而畫師良秀只有在他進府見老殿下時老仆人才能見到,在文本中老仆人是以一個事件的目擊者或見證人的身份講述了整個故事的。文本中有“我”老仆人的所見、所聞、所歷、所思、所感與所議,文本正是透過老仆人的眼光和立場的選擇來交代了地獄變屏風的由來,敘述了發生在畫師良秀、堀川老殿下、良秀女兒身上的錯綜復雜的故事,整個故事是由老仆人這個敘述者牢牢控制、駕馭的。老仆人既是故事的敘述者,同時又是故事情境中的人物。
首先老仆人眼中所見到的畫師良秀“看上去不過是個瘦得皮包骨的不無狡黠的小老頭。去殿下府時,總是穿一件深黃色長袍戴一頂三角軟帽。至于為人更是猥瑣不堪。不知何故,偌大年紀了,嘴唇卻紅得醒目,紅得悚然,足以使人覺得如睹怪獸”。老仆人眼中所反映出來的畫師良秀的形象是如此不堪入目,由此我們可以判定老仆人對畫師良秀從情感態度上看是極其討厭、不喜歡的,下文又用“無德之人”給良秀起的“猴秀”的諢名來進一步佐證了敘述者“我”的觀點,這樣就在敘述者“我”的個人主觀判斷的基礎上又加入其他人物的客觀評論。
當然這僅僅是良秀的外形惹人厭,除了外形,良秀的脾性也是討人厭的,老仆人的所聞印證了這一點。老仆人從其他畫師、良秀的弟子們的口中側面烘托了良秀如震旦天狗般蔑視習俗、褻瀆神明、以丑為美、天馬行空、不可一世的種種令人討厭至極的性格特征。但良秀并沒有完全不近人情,文本中說:“這個狂妄得無以復加的良秀,也有一處富有人情的地方,那就是他對自己女兒的疼愛。”所以女兒進府當小侍女后,他屢次冒犯堀川老殿下要求放回女兒,但老殿下沒有答應良秀的請求,卻突然命他畫地獄變屏風。一旦進入創作,良秀便達到癡迷的狀態,在畫地獄變屏風的五六個月中他未進殿下府,這期間老仆人卻撞見良秀女兒在夜晚受人欺侮,欺侮良秀女兒的人是誰?文中沒有明說,接下來良秀畫屏風受阻,他畫不出屏風正中正從半空落下的檳榔車,車上還要燒死一個衣著華麗的貴妃,所以他要求老殿下為他點燃一輛檳榔車,老殿下竟答應了良秀如此荒唐的請求,沒想到車上的貴妃竟是良秀孝順、乖巧、善良、美麗、可愛的女兒。
以上這些情節,都是我們讀者能從敘述者的交代中確切得知的,但文本中有大量的情節是我們讀者不得知的,比如老殿下為什么不放回良秀的女兒?他為什么讓良秀畫地獄變屏風?欺侮良秀女兒的人到底是誰?為什么良秀的女兒不敢說出來?老殿下為什么要燒死良秀的女兒?這種種疑問在老仆人的敘述交代中都是非常隱晦,非常含混的,在老仆人的眼中老殿下斷然不是那卑鄙無恥、殘忍暴虐之人,我們看老仆人眼中的堀川老殿下:
堀川老殿下那樣的人,往昔自不必說,日后恐也沒有第二人。據傳,老殿下出世前夕,其母夢見大威德明王大駕光臨。總之,一降生便似乎與常人不同……有人甚至列舉老殿下諸多行狀,而比之為秦始皇和隋煬帝。這恐怕出于諺語所說的盲人摸象之見。老殿下所思所想,絕非如此只圖自己一人富貴榮華,而是以黎民百姓為念。也就是說,乃是與萬民同樂的寬宏大度之人。
由此我們可以看出在老仆人的眼中主人堀川老殿下是了不起的偉人,同常人、自己這樣的愚鈍之人是不同的,他是在以自己的身份、性格陪襯堀川老殿下,并且他對主人的情感態度是非常忠心耿耿,相當謙恭有加的,面對眾人對堀川老殿下秦始皇、隋煬帝暴君般的比喻,老仆人認為是片面之見,主人是與萬民同樂的寬宏大度之人,在老仆人的眼中主人所做的一切都是有道理的,都是高尚的。
當老殿下見過良秀的女兒,對眾人的風言風語,老仆人的看法是:“老殿下中意良秀的女兒,完全出于對她憐愛小猴的孝行的欣賞,絕不是世人風傳的什么好色云云。固然,這類風言風語也并非純屬無中生有。此話且容稍后細表。這里只想交代一句:老殿下斷不至于對一畫師之女想入非非,哪怕對方天姿國色。”老仆人也知道老殿下中意良秀女兒的傳聞并非無中生有,但他在固執地下著自己的主觀判斷“完全”、“絕不是”、“斷不至于”。
接下來良秀數次乞求放歸女兒,寬宏大度的老殿下卻不答應,于是眾人的議論之聲又起,“于是,老殿下對良秀女兒心存異想的說法愈發滿城風雨。有人竟說地獄變屏風的由來,即是在于少女未讓老殿下隨心所欲”。面對眾人的這般議論,老仆人卻認為“事情當然不致如此”,依照他的見解“老殿下所以未將良秀女兒放歸,完全出于對少女的憐憫,認為將她放在府中自由自在地生活遠比守在那冥頑不化的老子身邊要好,實屬難能可貴的想法。對心地善良的少女有所偏愛自是毋庸置疑,但好色云云恐是牽強附會。不,應該說是無中生有”。“完全”、“無中生有”、“牽強附會”這些語言讓我們感受到老仆人的語氣是極其肯定的。
乃至最后老殿下燒死良秀的女兒,民間一時街談巷議沸沸揚揚,“首先猜測的是老殿下何以燒死良秀之女,而大多認為是出于泄欲未果導致的惱羞成怒”。面對眾人的如此議論,老仆人的看法是“老殿下所以如此,用心定是在為懲戒這個為畫一幅屏風而不惜燒車焚人的畫師的劣根性。實際上我也聽老殿下如此說過”。他還在為主人做辯解,為主人在辟謠,自始至終老仆人對堀川老殿下的判斷都是與眾人的見解相對立而出現的,他深深地介入文本,用自己的感知來判斷一切,他的敘述帶有濃重的個性色彩。
那么接下來的問題是我們讀者在閱讀文本的過程中,我們相信敘述者所說的一切嗎?老仆人作為敘述者的敘述是可靠的還是不可靠的?
二、 不可靠的敘述者
怎樣判定敘事作品中的敘述者是可靠的還是不可靠的?布斯在《小說修辭學》中率先把敘述者分為“可靠”與“不可靠”兩種類型,他提出的判定依據是看敘述者是否與隱含作者的價值觀念發生沖突,敘述者的信念、規范與隱含作者一致,敘述者就是可靠的,如果敘述者的信念、規范與隱含作者相背離,則敘述者是不可靠的。布斯提出的判定依據是建立在敘述者與隱含作者的關系上,如果敘述者的道德價值觀念與隱含作者的道德價值觀念是吻合的,我們讀者就沒有理由對敘述者的敘述產生懷疑,我們就會認定敘述者是可靠的,但如果敘述者的道德價值觀念與隱含作者的道德價值觀念不吻合,就會導致我們讀者對敘述者的敘述產生懷疑,我們讀者是不能徑信其辭的,正是由于敘述者與隱含作者之間的距離導致了我們讀者判定不可靠敘述者的存在的理由。
據此我們回到文本,首先從堀川老殿下的實際所作所為來看。既是以黎民百姓為念,善良仁慈的君主為何會“將最寵愛的書童為長良橋舍身奠基”,既是與民同樂的老殿下為何不顧良秀愛女心切的心情硬要召其女進府,同理,既是寬宏大度的老殿下為何數次拒絕良秀放女回歸的請求,他沒有仁慈善良、與民同樂,也沒有寬宏大度,再有老殿下為何說檳榔車上綁的是一個犯罪的侍女,良秀女兒所犯何罪?良秀女兒為何不敢說出欺侮她的人?這種種疑點讓我們讀者不敢相信敘述者所敘述的一切。
其次,在我們透視檢驗“我”所敘述交代的故事時,會發現文本中有兩個看待整個事件和人物的角度,一個自然是強烈浸潤敘述者“我”的價值判斷、情感思想的角度,這個角度是由“我”的雙重身份所決定的,在小說中“我”既是故事的講述者,又是作為故事中的人物存在,“我”雖然不是故事的主要人物,是一個目擊者或見證人,但文本中“我”介入故事的程度很深,“我”既屬于話語層,又屬于故事層。所以我們在審視這個敘述者的時候,不可以忽略敘述者也是作品中的一個人物形象的表征,也就是說在文本中敘述者本身也是一個具有身份、性格特征、思想內涵的獨特的人物形象。他所敘述掌控的故事勢必要沾染、浸潤他的情感判斷、思想判斷的印痕。另一個是代表眾人的眼光、思想、價值判斷的角度。我們看到由這兩個主體從不同的角度在透視文本中的人物、事件的時候,有時兩者是一致的,有時兩者是強烈的互相矛盾沖突的。從前面的評論中我們能看到兩者對良秀及其女兒所作所為的看法是一致的,而對堀川老殿下所作所為的看法是互相對立沖突的。其實,眾人的議論、說法代表了另一種真實、客觀的眼光、立場,是不同于敘述者“我”的個人主觀化的眼光、立場的,這樣文本就給我們讀者提供了質疑敘述者敘述可靠性的有利證據。盡管敘述者一再頑強、固執地為堀川老殿下做著辯護,我們讀者聽到眾人的議論卻依然感到老殿下的卑劣無恥、殘忍暴虐,當然,超越于敘述者之上的是那個隱含作者,這樣敘述者與隱含作者之間就產生了距離,敘述者自身性格和情感思想上的狹隘與局限性讓他如此解讀敘述交代了人物,他本身就是一個不可靠的敘述者,敘述者“我”的這種不可靠的敘述就導致了小說含混和反諷的敘事效果。
三、含混與反諷
不可靠的敘述會造成敘事文本情節上的含混,會蓄意混淆讀者對小說基本真實的認識,使讀者在閱讀、接受文本時產生極大的困惑。《地獄變》中堀川老殿下為何要硬召良秀女兒進府?為何不顧良秀的數次苦苦請求堅決不放回其女?他為何要良秀畫地獄變屏風?在良秀作畫期間,良秀女兒在堀川府為何悶悶不樂、眼噙淚花?欺侮良秀女兒的人到底是誰?良秀女兒為何不敢說出來?最后,老殿下為何要殘忍地燒死良秀的女兒?這種種疑問、困惑都是我們讀者在閱讀、接受文本時產生的,我們讀者始終感到作品中充滿著一股強烈的神秘氣息,尋求小說的真實面目成為讀者閱讀的目的。這樣讀者的閱讀興趣就被極大地調動起來,讀者是在用一種辨析、求解的方式閱讀文本,即在想方設法地消除困惑、尋求答案,閱讀活動成為讀者積極參與、破譯文本的過程而不是被動接受文本的過程。
不可靠的敘述還會產生反諷的敘事效果。“反諷”(irony)這一術語源于古希臘喜劇,指這樣的情節:一個人善于掩飾自己,并習慣于運用潛臺詞式的語言來表達思想,最后出奇制勝,一舉擊敗阿拉松(愚蠢的吹牛者)。后來演化為一種歷史悠久的修辭術,指我們的意思與我們所說的話恰恰相反,也就是所謂的說反話。“反話,傳統習慣上被歸類為一種‘轉喻’:說話人企圖表明的含義和他表面講的話不相一致。這類反話往往表示說話人的某些看法與評價,而實際上暗含著一種截然不同的態度與評價。”③即說的是假相,意思暗指真相,所言非所指。當讀者意識到敘述者的不可靠,意識到作者設計操縱這個不可靠的敘述者想要達到反諷的敘事效果時,讀者就會找到撕去覆蓋在敘事文本表面的偽裝的一條路徑,讀解出藏在不可靠敘述下面的可靠敘述——作者的真正聲音,這樣,敘述者表面否定的東西就恰恰是作者要肯定和贊美的東西,敘述者表面肯定與贊美的東西就恰恰是作者要否定和譴責的東西。
文本中敘述者表面極力否定了堀川老殿下是因好色而召良秀女兒進府的,否定了少女抱猴參見后老殿下是更加中意、貪圖少女美色了,否定了老殿下是為了得到良秀女兒才讓良秀畫地獄變屏風,否定了欺負良秀女兒的就是老殿下,及至最后否定了老殿下燒車焚人是因其泄欲未果導致的惱羞成怒。同時敘述者也譴責了眾人詆毀老殿下的種種言論。當然,敘述者表面否定和譴責的這一切,其實就是作者要肯定的東西。認識到這一點,讀者就會認識到造成良秀父女兩人悲劇的罪魁禍首就是堀川老殿下,他為了得到良秀的女兒,當然也不排除他對良秀冒犯、反抗他的統治不滿,報復良秀,因他知道良秀的創作特點:“大凡沒見過的便畫不出來。即使畫也不能得心應手,也就等于畫不出來。”所以他讓良秀畫地獄變屏風,一是為他欺侮良秀女兒創造時機,二是懲罰良秀,讓他飽嘗地獄之苦,眾人的聲音就是真實的聲音。
同時文本中敘述者表面極力肯定與贊美了老殿下的為人。在敘述者的評價中他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偉人,是心地善良、寬宏大量、體恤百姓的英明君主,當然,敘述者表面肯定與贊美的這一切,正是作者所要深刻否定和譴責的東西,認識到這一點讀者就會認識到老殿下實際上是一個虛偽好色、驕奢淫逸、殘忍兇暴得連惡鬼都懼怕的老爺形象,這個人物表面的善與骨子里的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是他的淫威與暴行毀滅了純潔美麗,心地善良,集聚真、善、美為一身的良秀女兒,毀滅了敢于蔑視禮俗、大膽反抗強權、為藝術而獻身的畫師良秀。
誠如芥川龍之介所說:“藝術活動是有意識進行的,無論什么樣的天才都同樣。這就是說,倪云林在畫石上之松的時候,讓松枝全部都朝著一個方向。這時伸展松枝會給畫面帶來某種效果究竟是為什么?我不知道云林清楚與否。不過,朝同一方向伸展會產生某種效果他肯定是一清二楚的,假如他并不清楚,云林就不是什么天才,而只是一具自動的偶人。”④所以老仆人這個不可靠的敘述者自然就是芥川龍之介構思《地獄變》的一個頗有意識的巧妙的安排,芥川龍之介當然會清楚,選擇、設計、展示老仆人這個不可靠敘述者所帶來的文本效果,正是由于這個不可靠敘述者似是而非、含混不清的敘述與交代,也正是由于他在作品中所言非所指、富有意味的展露與評價,才使得這部作品極具神秘感和諷刺力量,才使得我們拍案贊嘆作者構思的奇巧,敘述才能的精湛高超,才使得《地獄變》成為一篇杰出的典范之作,就像日本文學評論家正宗白鳥對其所作的贊美:“就我自己所看過的范圍而言,我毫不猶豫推崇這一文章為芥川龍之介的最佳杰作。即使在明治以來的日本文學史上,它也是一篇放射異彩的名作。——芥川龍之介將其天賦才能和數十年的修養結晶于這篇文章之中了。它不是聰明的才子玩弄智慧的游戲。文章中燃燒著內心的激情。頗像夏目漱石和森鷗外,雖然我也曾覺得作品的篇幅有點小,但是我可以確信,在鷗外、漱石的全集中,斷難找到《地獄變》這樣一篇作品。”⑤這樣以至于我們在芥川龍之介逝世八十周年之后的今天仍癡迷沉醉于他的藝術世界中,他的作品當之無愧是人類精神文明寶庫中的財富,值得我們以新的眼光去挖掘、探索。
(責任編輯:水 涓)
作者簡介:王 芳(1970-),山東德州學院中文系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敘事學與文本批評。
① 米克#8226;巴爾:《敘述學 敘事理論導論》,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 2003年版,第19頁。
② 芥川龍之介:《羅生門》,青島出版社,2005年版,第29-第30頁。以下所有作品引文,均出自此書。
③ 艾布拉姆斯:《歐美文學術語詞典》,北京大學出版社,1990年版,第160頁。
④ 芥川龍之介:《芥川龍之介全集》(第4卷),山東文藝出版社,2005年版,第27頁。
⑤ 韓小龍:《“為了藝術的人生”思想之形成軌跡——從〈戲作三味〉到〈地獄變〉》,《揚州大學學報》,2004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