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親王龍,原名王隆思,出生于1908年12月。1937年新四軍管文蔚部挺進揚中后,他于1939年投筆從戎,參加了新四軍,歷任新四軍江南指揮部副官處招待科副科長,揚中、丹陽、武進縣長,路北特委敵工委員會主任,丹北中心縣委和蘇中五地委敵工部長等職。1945年8月15日,日本無條件投降,中共蘇中五地委即任命父親為鎮江市首任市長,于同年9月,犧牲于丹徒縣丹徒鎮江邊,時年37歲。我父親的一生始終站在人民一邊,始終在為人民的利益而奮斗著,后人為了紀念他的英雄事跡,先后在江蘇大學內樹了王龍碑,建立了“王龍亭”,在父親犧牲地附近,當地政府以王龍名字命名了“王龍橋”、“王龍汽車站”、“王龍社區”、“王龍組”。
父親生前為了激勵我們的革命意志,要求我們像圃山山峰那樣堅強,那樣堅韌挺拔,做一個堅貞不屈的頑強革命者,故將我的原名春鳳改為王峰。
我出生于1928年3月8日,1945年8月,參加了揚中縣共產黨組織的干部培訓班——培根簡師學習,通過學習,使我明確了一個革命道理,每個中國人都要為自己的祖國獨立、解放、繁榮、富強而奮斗不懈。在父親犧牲后不久,我就于1945年9月參加了新四軍。隨軍北撤,當年我只有17歲。1946年7月參加了中國共產黨,跟隨大軍轉戰大江南北,歷盡艱辛,奮不顧身,在我的一生中,有幾個親身經歷的事情,至今記憶猶新。
悲慘的童年
由于父親參加抗日戰爭,日軍無法對付他,就不擇手段地報復其家屬。1940年9月,日本鬼子、和平軍一伙,到我家將值錢的東西搶劫一空,并將我母親張玉梅捆綁在樹上用皮鞭抽,打得皮開肉綻,然后,押送到三茅鎮日本鬼子所設的監牢里。監牢又矮又小,不能站立,只能半躺,或坐在地面上。母親在監牢里受盡嚴刑拷打,苦不堪言。敵人對母親軟硬兼施,又是毒打,又是誘騙,我母親就是不招,不吐露一點共產黨的真情,使敵人一無所獲。母親在坐牢期間,懷抱一個只有9個月的嗷嗷待哺的小妹妹,叫臘鳳,由于無乳可喂,瘦得皮包骨頭,出獄后不久,就不幸夭折。我母親坐在牢房里,每天都是以淚洗面。其間,每天都由我送牢飯。當時我只有12歲,從興隆碼頭走到三茅鎮有十多里路程。挎著牢飯,沿途走來,在路上還要遇到敵人的盤查。有時,我機靈地裝著到河邊去洗手,或拾柴禾,避開敵人的盤查,才能按時將飯送到牢房。我母親被捕了,父親仍在外進行抗日救亡活動,當時七十多歲的奶奶,整天淚流滿面,日不思食,夜不能睡,不久就離開了人世。當時只有我這個小孩一人在家。只好學著大人的模樣,在鄰居們的幫助下,料理了奶奶的后事,讓奶奶入土為安。搶救傷病員
1945年11月。我被分配在新四軍五分區醫療隊,擔任護士工作。戰斗激烈,部隊傷員很多,需要做好護理工作,我們小護士不分白天黑夜,堅持忙碌著。有一天,來了一個傷病員,腿骨已被子彈擊碎感染,需要截肢,限于當時的條件,只能用木工鋸子將大腿鋸掉,當時什么麻藥都沒有。鋸腿非常疼痛,軍醫動鋸子,要我抱住傷員要鋸掉的腿,減少顫抖,看到他疼痛難忍的表情,我忍不住地流下了眼淚。為了減輕傷員的痛苦,我強忍悲痛,一方面鼓勵他要堅強,另一方面,還講故事,說笑話,以分散他的注意力,保證了手術的成功。
1946年,在中外戰爭史上聞名的蘇中七戰七捷中,六師醫療隊三隊全體同志奮不顧身,搶救運送傷員2000余名。就在同年6月,蘇北海安縣發生了霍亂大流行,如此疫情,如不及時采取救治措施,勢必影響部隊戰斗力。為了保證戰爭的勝利,師部緊急命令醫療小分隊迅速奔赴海安。到達海安后,醫療隊全體同志不分晝夜奮戰在疫情第一線。
我們在救治中,病人上吐下瀉,嚴重失水,急需補充大量生理鹽水,限于當時的條件,只好采取土辦法配制。這種配制的生理鹽水不可作靜脈點滴,只好皮下(大腿內側)注射。全體醫護人員顧不上天氣悶熱和患者吐瀉的污染,耐心地為患病戰士作局部按摩、熱敷,促進吸收,減少疼痛,挽救了一大批垂危戰士的生命。沒有腸道消毒劑,就用1:2000的過錳酸鉀溶劑洗胃灌腸,沒有腸道收斂劑,就用烤焦的饅頭研成灰代替藥物,起到了一定的治療作用,有效地制止了霍亂的流行,保證了戰士的生命安全,有力地保證了部隊的戰斗力。
艱難的轉移
1946年冬,部隊渡黃河,挺進山東的沂蒙山區,繼而轉戰濟南。當時,我在華東醫院六縱隊衛生醫療隊擔任醫助。1947年春節,元月21日,戰士們正在包餃子過春節,同志們興高采烈,熱鬧非凡,心想可以過一個安樂年了。突然接到命令,國民黨軍隊大舉推進圍剿,我們部隊必須立即轉移,節日的氣氛立刻一掃而光。這次轉移,是一次艱難的考驗。因為醫療隊轉移,傷員多,擔架隊員多,女同志多,需要渡過沂蒙山區譚家裕附近一條大河,而當時只有一條小船。為在艱難的轉移中忙而不亂,醫療隊作了妥善的安排,首先讓傷病員坐船過河,我們不管河水深淺,個個都趟水過河。上有飛機轟炸和機槍掃射,后有追兵,腳下河水湍急,衛生隊小姐妹們手牽著手,繩系著繩,前面縱然是火海刀山也要沖過去,哪顧得上危險不危險。炮彈落在水中掀起一丈多高的水柱,把我們的衣服從里到外打得透濕,我們還是一個勁地往前沖,總算個個都安全地過了河。當轉移到安全地帶時,我們衣服外面全都結了冰,只能睡在被窩里。兩天后,衣服烤干了,再把軍裝穿上。戰友梁國英風趣地說:“彈片就落在身邊,可偏不上我們的身,老天爺有眼保護著我們呢,中國人民的解放戰爭必定勝利!”
1948年,我們縱隊醫療隊隨軍駐扎在山東曲阜一帶。孟良崮戰役打響后,傷員又不斷增加,我們的醫療任務又繁重,又艱巨,但在軍首長的領導、支持和關懷下,都勝利地完成了黨交給我們搶救傷病員這項光榮而又艱巨的任務,沒有辜負黨的期望。護送親屬南下
1948年,國共兩軍的形勢發生了突變,國民黨軍隊節節敗退,我軍勢如破竹,窮追猛打,勇往直前,大軍迅猛南下。部隊營、團級的家屬也要隨之而行。這時,上級派我與負責后勤工作的戰友護送100多名家屬從山東南下到河南鄭州。這支隊伍不同于正規軍,他們一家幾口。有老人,有兒童,還有些隨身用品,你哭他喊,扶老攜幼的家屬隊伍確實難帶。我們護送人員忍著性子,耐著心情,不急不躁,一個一個安排到人,安全抵達目的地。
那時,交通非常不便,一百多名家屬包括護送人員,都是坐的敞篷火車,冬天下著鵝毛大雪,家屬們躲在里邊。我們護送人員頭頂著油布,身下墊著稻草,從山東到鄭州,歷時二十多天,衣服凍成了冰,手腳全是凍瘡,但我們個個毫無怨言,堅持到底,勝利地完成了護送任務,得到了部隊領導的贊揚。1948年,我在豫、皖、蘇軍區醫療隊工作,后部隊改為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二野戰軍第18軍。1949年參加了渡江訓練,并于4月25日渡江南下,繼而進軍大西南。隨后,我與愛人李振山同志(1937年參加八路軍)一起參加抗美援朝戰爭。1955年回國后,先后在遼寧、丹東、甘肅張掖等地工作。
繼續作奉獻
1986年,在甘肅省張掖河西學院離休后,我回到原籍——揚中市三茅鎮定居。離休后想干些什么呢?發揮一點什么優勢呢?想到了黨對我多年的培養和教育,使自己成為一名新四軍戰士、一名革命干部,如今離休在家,仍須為黨做些工作。在揚中傳誦著一句名言:“獻了青春獻白發,為了江山為子孫。”為此,在每年的清明節前,我都要到中小學校向師生們講講革命烈士事跡,講講革命傳統故事。江蘇大學近兩年來,都要我去講我父親的革命英雄故事,以激勵當代大中小學生,努力爭做“四有”新人。我先后多次給市一中、普濟小學、永固小學等學校講革命故事。
2006年12月2日,我榮幸地被丹徒中心學校聘為校外輔導員,兼“王龍中隊”輔導員,6日參加了王龍中隊授旗儀式。社會給了我這些榮譽,我除了盡心盡職做好工作外,還想為社會做點回報。最近在我的退休金中拿出了500元錢,資助給“王龍中隊”作活動經費。微薄的一點心意,只能表示我對黨和人民以及社會再作點奉獻,校領導和“王龍中隊”都來信表示感謝。今年“六一”期間,“王龍中隊”被授予“京口區特色中隊”的光榮稱號,他們將會以此為新的起點,爭取得到更高的榮譽。
(王峰口述,倪志民、施韶貴、郭紀壽、朱斌采訪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