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犯

林如海是銀行里的會計，因貪污而身陷身陷囹圄。被捕時，面對荷槍的警察和冰冷的手銬，他沒有畏懼，卻在妻子噴火的雙眸中戰栗。

大墻里，他日夜思念著妻子。再過幾天就是她的產期了。他眼前總是浮現出她笨重的身體和憔悴不堪的面容。他動邪念，原本是想讓妻子生活得更好些，沒想卻害苦了她。

隨著深深的思念便是陣陣心痛。刺痛他的是家中那盆紫薔薇。它是一株極普通的花，也許如今已經凋零，可花盆里卻藏著一個無人知曉的秘密。他知道，家里一切值錢的東西，都當作贓物被抄一空。妻子也可能因他而被辭退。可她要生活，還有即將出生的孩子。多少次審訊，他都如實交代了罪行，卻始終沒有說出“紫薔薇”的秘密。因為那是妻兒生活和重建家園的希望。

逃!一定要逃出去。他暗下決心。哪怕回家看一眼妻子，摸一摸孩子，拿一回尿布也行；他還要告訴妻子那盆紫薔薇有多么重要。不這樣，“紫薔薇”的秘密又怎能寫在信上呢?然而，監獄里戒備森嚴，高高的圍墻，密布的電網，越獄逃跑談何容易!

機會終于來了。這天，監獄西北角幾間平房翻修，拆房時把圍墻扒了個洞。下午，洞用磚頭補上后，又堵了水泥板。這些，被在現場干活的林如海看得清清楚楚。當天夜晚，犯人們都集中在院里看電視。正值高潮時，他借上廁所之機，佝僂著身子悄悄潛入施工的地方。他用力搬開水泥板，用事先準備的一個小鐵棍，把新砌的磚頭慢慢掏掉。然后蜷著身子，從洞口鉆了出去。

午夜時分，林如海回到了久別的家。他不敢貿然敲門，怕驚動了鄰居。他繞到樓房的前面，順著下水管爬到二樓自家的陽臺上。屋子里還亮著燈光。透過淡青色的窗簾，他看見一個高大男人的身影。他心里格登一下，正滿腹狐疑時，屋里傳出男人低沉的聲音：“別怕，我們送你去醫院。”接著傳出妻子聲聲呻吟。“我和閆干事送她去醫院，小郭留下守候!”男人鏗鏘有力地說：“快，我背你下樓!”

林如海一下明白了。屋里的男人是監獄的干警們，那身材高大的是羅政委。他們是為他而來，正遇上妻子臨盆。他渾身的血一下沸騰了，想一頭沖進去，盡一個丈夫的職責。但轉念一想，他若突然出現，驚嚇著妻子咋辦?

他像壁虎一樣緊貼著墻站著。轉過頭來，看見羅政委背著妻子和另一名干警一塊跑出了樓道，漸漸消失在夜幕里。他不敢進屋，因為留下來的那個干警在等著他。于是又從陽臺上滑下來，飛快朝妻子去的方向追去。醫院里產房的門半開著，護士們進進出出。林如海不敢朝前靠近，只好躲在產房外那片濃郁的冬青樹下，悄悄窺視著動靜。

“誰是孕婦的家屬?”兩個護士大聲喊著，走出了產房。羅政委和閆干事急忙迎上前去。“產婦難產，血壓升高，胎音減弱，需要盡快剖腹產手術。同意的話，馬上簽字!”

“他媽的，這……可咋辦呢?”閆干事搓著手說。

“這位警察怎么罵人呢?”一個護士不滿地說。

“別誤會，產婦的丈夫是個犯人……是個越獄犯。”羅政委上前解釋道。

“噢，明白了。”兩個護士立刻用敬佩的目光看看他們說：“你們誰簽字?時間不能再拖了。”

“我簽!”羅政委抹了一把汗，掏出了鋼筆。

“羅政委，不能簽!萬一……”閆干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我來簽字!”隨著一聲喊叫，林如海從冬青樹后突然竄出來，跌跌撞撞地沖到護士和干警們的面前。四人一下呆了。一名護士尖叫著直往后退。閆干事迅速地拔出了手槍，一個箭步上前，把他摁倒在地。

“我……簽了字，再銬行嗎?”林如海趴在地上哀求道。

“讓他起來簽字!”沉著冷靜的羅政委對越獄犯的出現，并不感到震驚。

林如海跪在地上，用顫抖的手簽了字。待護士離去后，閆干事揪著他的衣領用力一甩，氣憤地說：“林如海，今個我先管教管教你!”

“不許亂來!”羅政委看了一下手腕說：“閆干事，立即向監獄辦回報，囚犯林如海在凌晨三點鐘被抓獲。不，主動回歸!”

主動回歸。林如海聽罷政委的話，淚流滿面。

“哇……”一個男嬰在晨曦里降生了，像一只破曉的小雄雞。

護士破例將嬰兒抱出來。林如海接過襁褓，“撲通”一聲跪在羅政委的面前。“我和孩子謝謝你!”

“林如海，站起來，好好改造，挺胸做人!”羅政委上前攙起他說：“去看看你妻子吧，時間不要太長。”

十幾分鐘后，羅政委和閆干事押著林如海悄悄離開了醫院，與等候在外的小郭一塊上了警車。當疾馳的警車掠過一個十字路口時，林如海突然舉起帶銬的雙手喊道：“羅政委，把車開到我家去!”

他領著羅政委一行回到了家。從陽臺角落里找到那盆已枯萎的紫薔薇，二話沒說，“啪”地一聲把花盆摔個粉碎，從泥土里取出用塑料紙包著的贓款存單，恭恭敬敬地交到羅政委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