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江蘇丹陽高三學生王亦愷被東南大學建筑系錄取。接到錄取通知書的第二天,他突遭車禍當場昏死,10天內進行了5次開顱手術。由于右半邊腦到幾乎全部損壞,他成了“準植物人”,已接近于癡呆。然而,兩年后的今天,他不僅行動自如,生活自理,智力水平的回復更為神奇。國際慣用的韋氏治理測試滿分140分,他達到了138分的超人智商。為此,東南大學向他再次敞開校門。
王亦愷是怎樣創造這一奇跡的?
車禍撞“丟”了記憶
王亦愷出生于1986年9月,他的母親是丹陽市醫院一名普通護士,父親是一所中學的數學老師。受父親的影響,王亦愷的數學成績特別好,曾獲全國華羅庚金杯賽銀牌、省數學競賽一等獎等獎項。初中畢業后,他被保送到當地最好的中學——省丹陽高級中學,進入強化班學習。他對名校東南大學建筑系情有獨鐘,一直將此設定為自己的高考目標。
2005年7月,王亦愷以高考總分632分、全班第一名的優異成績,如愿以償地被東南大學建筑系錄取。7月11日,錄取通知書寄到了家,全家人沉浸在喜悅之中,父母當即答應,次日為他買一臺電腦,以示褒獎。然而,命運和這個躊躇滿志的少年開了一個天大的黑色玩笑,19歲的王亦愷經歷了人生的大喜和大悲。7月12日中午,王亦愷買電腦回來,騎自行車行至離家不遠的一個彎道口,被一輛疾駛的白色賽歐小轎車撞倒,當即昏死過去。
這時已到中午12點,正在家等王亦愷吃飯的母親忽然一陣心悸,急忙打他的手機。然而接電話的卻是一個陌生人的聲音,說:“你家孩子出車禍了,快點過來吧!”
母親趕到現場后,發現王亦愷躺在馬路邊上,瞳孔都散大了。“快!快救我的兒子……”她瘋了似地聯系車子,打電話給醫院請求安排緊急搶救。很快,王亦愷被送上了手術臺,他的左右腦都有出血病灶,短短24小時內,醫生先后兩次給他做開顱手術,清除顱內出血。術后,王亦愷的腦壓升高,繼而陷入深度昏迷,生命之燭在風雨中猛烈搖曳,隨時可能熄滅……
在丹陽醫院的重癥監護病房里,王亦愷被搶救了整整一周,但顱內出血仍然無法止住,他又被轉到鎮江市第一人民醫院。在此后的3個晚上,由副院長、神經外科主任袁教授親自主刀,在王亦愷的腦袋上又開了3刀。然而,王亦愷過重的傷勢讓醫生們連連嘆息,最后一次手術后,60多歲的袁教授也無奈地擺擺手說:“我做了這些年手術,還是頭一回遇到5次開顱的孩子。我們已經盡力了,但愿孩子能夠闖過這一關。”
面對父母撕心裂肺的泣血呼喚,王亦愷毫無反應。醫生斷言他的存活的可能性很小,即使僥幸活下來也是個植物人。這時,有些好心人默默地勸他父母,“與其長痛不如短痛,干脆放棄算了。”
從事護士工作20多年的母親當然知道兒子病情的嚴重性,換在往常,她可能也會這樣勸慰病人的親屬。但此時此刻,母性的本能讓她變得偏執,多日滴水不進的她除了眼淚只有一句話:“我兒子是優秀的,他會創造奇跡的,他不會離開我。”
母親知道,對于深度昏迷的兒子,目前醫學上根本沒有太好的辦法,醫生建議她嘗試“喚醒法”,也就是讓最親近的人每天在兒子的耳邊呼喚,不過喚醒的把握性不能確定。于是,母親一天天守在王亦愷的病床前,一聲聲如杜鵑啼血:“愷愷,我是媽媽,你睜開眼看看媽媽!媽媽叫你呢,你醒來跟媽媽說話呀!”
也許母親的聲音真的是天籟之音,游走在生死邊緣的王亦愷終于在茫然中捕捉到了生命的召喚。受傷后第20天,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戶照到王亦愷臉上時,母親驚訝地發現,他一直緊閉的雙眼睜開了!“我兒子睜眼睛了!我兒子醒了!”父母激動地呼喚著,禁不住喜極而泣。
王亦愷從死亡線上掙扎出來,但由于右半邊腦袋幾乎全部損壞,他的記憶也完全被撞“丟”了。“愷愷,你能認出我嗎?我是媽媽啊……”任憑母親一遍遍呼喚,他還是連自己最親的人都不認識。
不久,王亦愷因腦積液病情再次告急,被送到上海華山醫院救治。醫生在王亦愷的腦袋里裝了引流管,還用肽合金修補了手術去掉的兩側顱骨。9月初,本該是王亦愷到東南大學報到的日子。獲知王亦愷的不幸遭遇后,學校答應將保留他的報名資格。
母愛重塑大腦“網絡”
2005年10月,父母就把王亦愷送到江蘇省人民醫院康復中心治療。
頭顱CT顯示,王亦愷右半腦4個腦葉中有3個損壞,只有控制視覺的枕葉相對較好。他除了左側肢體偏癱外,還有空間障礙、視力偏盲、記憶及執行功能障礙等問題。
康復中心從事腦功能障礙研究的江鐘立教授仔細分析了王亦愷的病情。他說,人的大腦分為左腦和右腦,形象一點描繪,左腦就像個雄辯家,善于語言和邏輯分析,又像一個科學家,長于抽象思維和復雜計算,右腦則像個藝術家,長于非語言的形象思維和直覺。我們日常生活用的最多的就是左腦,王亦愷傷及右腦,可以說是不幸中的萬幸。康復訓練就是通過視、觸、聽覺等刺激手段,把大腦“網絡”系統的代償潛力激活,對缺損的大腦“網絡”進行重塑,從而幫助他恢復意識。
晚上,母親守著沉沉昏睡的王亦愷,思考著江教授對他病情的分析。母親的心里慢慢騰起一股力量,她相信自己,相信兒子的生命力。最兇險最痛苦的生死關都闖過去了,她堅信兒子的大腦“網絡”也能夠重塑!
康復治療初期,王亦愷還處于“準植物人”狀態,除了會眨眼,右手能夠動一動,意識還是一片混沌。母親每天都要不停地跟他說話,呼喚他,還要頻繁地給他排尿、換藥、拔針……為了讓不會喚人、不會喊疼的兒子不受一點委屈,母親夜夜和衣而眠,每天只睡四五個小時,為了讓他更好地吸收營養,并幫助他恢復吞咽、咀嚼能力,母親買來新鮮的蔬菜、肉類等,仔細加工成半流質,一口一口地喂給兒子吃。幾個月下來,躺在病床上的王亦愷沒有變瘦,臉上漸漸顯出健康的氣色。
2006年1月的一天,王亦愷突然輕輕地挪動了一下身子,發出微弱的聲音:“媽媽,我身上疼……”母親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兒子會叫媽媽了,兒子有感覺了,這一質的飛躍讓她驚喜萬分。
其實,此時王亦愷的腦功能評分還非常低,只有20分,接近于癡呆,生活更不能自理;有時,只要父母稍許離開他一陣子再回到病房,他就會把站在面前的媽媽喊成“阿姨”,把爸爸喊成“叔叔”。
針對王亦愷的恢復情況,江鐘立教授對他實施了感覺綜合訓練。用冰水、針灸、木棍、腦電療等進行溫、痛、覺刺激,通過幾何拼圖、搭積木培養空間能力,通過背誦英語單詞、記電話號碼,提高記憶力……
王亦愷的父母都是工薪階層,為了供兒子讀書,家里沒有多少積蓄。王亦愷出車禍后,醫療費用已達40多萬元,除了肇事者賠償的幾萬元,還有父母的單位以及王亦愷的母校丹陽中學捐助了近10萬元,其余的錢大多是父母從親朋好友處籌借來的。為了節約費用,王亦愷在康復中心治療一個療程后,父母即征得醫生的同意,把他帶回家。母親當起家庭康復治療師,不辭辛苦地為他按摩、推拿、牽引。待康復一段時間后,效果變慢了,母子倆就再到康復中心學習新的方法。 康復過程中,母親發現王亦愷的大腦對數字尤其敏感,便循序漸進地通過數字幫助他恢復記憶。她和兒子玩撲克牌“24點”游戲,提高他的心算能力,她讓兒子把親戚、朋友、同學的電話和手機號碼背下來,然后再從電話號碼人手,讓他回憶相應的人和事……王亦愷的記憶之鏈就這樣一環一環地連接起來……
智力回歸,重入名校
王亦愷的意識逐漸恢復,但他一天天變得抑郁,情緒煩燥不安。原來,那場可怕的車禍給他的心里留下了太深的陰影,他知道自己雖然沒有缺胳膊少腿,但腦子撞壞了,他害怕自己再也沒有原來那樣聰明,再也上不了大學了。有一天,他甚至對母親說:“媽媽,我這樣活著有意義嗎?”
為了把他從迷茫的沼澤地里引領出來,母親一次次開導他:“愷愷,你是最優秀的,有常人難比的生命力,頭上開了5刀啊,孩子,那么大的痛苦都受過了,不好好活著、活得精彩,連自己都對不住啊!”“霍金是你最崇拜的人,他全身只有一個手指能動,仍然成為世界頂尖的科學家,我相信兒子一定不會讓媽媽失望……”
在母親的開導下,王亦愷的心態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他開始樂觀地面對現實,并積極主動地配合醫生和母親對他的康復訓練。到2006年六七月份,他的體能和智力都得到了飛快提高:腦功能評分已趨于正常;肌力從不能坐起來,到能夠下地行走,生活基本上可以自理;心理上也從抑郁轉變為自我承認……
2006年9月,又到新生入學時,王亦愷和父母一起來到東南大學,再次提出了申請:他正在康復中,希望能再保留一年學籍。同時還提出,由于學習建筑學需要制作模具、繪圖,還要外出寫生,而王亦愷的腦袋里畢竟還有兩塊肽合金“補丁”,左手活動尚不能自如,所以他決定放棄鐘愛的建筑學專業,改學對身體機能要求相對低一些的會計學。學校對王亦愷的申請極為重視,經過現場測試,肯定了他的身體和智力恢復達到了良好的效果。經過慎重研究,學校同意了王亦愷改學專業的請求,并報請教育部同意,為他辦理了入學手續。在辦理入學手續的同時,又辦理了因病休學一年的手續,以便讓他安心接受進一步的康復治療。
東南大學人性化的關懷和照顧讓王亦愷非常感動,他對自己全面康復的信心更足了。他讓父母買來各種簡易的康復鍛煉器械,每天都堅持練習,開始每天練一兩個小時,后來漸漸練到五六個小時;為矯正腿部肌肉痙攣,他必須靠墻站在一個斜板上,一站就要半小時,常常痛得汗水直淌;治療肌肉痙攣和偏癱要注射肉毒素,一次要打20多個針眼,他一聲不吭。由于刻苦鍛煉,他的四肢肌肉一直沒有萎縮。
為了讓自己的大學學習“不掉隊”,王亦愷把高中課本又找了出來,系統地學習了一遍。他時常感覺到腦子里有一扇閘門突然打開,那些封存的記憶紛至沓來,像一幕幕電影畫面在腦海里閃現。
王亦愷還讓在職業高中任教的父親開了個“后門”,讓他插班學習成人會計,有時一天從上午7點到下午6點,8節課連著上,兩個月時間里,他學完了別人需要半年完成的課程,結業測試時,他的成績排在了大多數同學的前面。
2007年1月,王亦愷在網上開了個題為《殘缺的美》的博客,通過寫“博文”練習打字和提高文字表達能力。在一篇篇博文里,他記述最多的是對母親的感恩之情:母親啊,是你的堅持讓我獲得了新生,你用撼動天地的愛重燃起兒子的生命之火……
也許人的命運真的像一本書上寫的那樣:“上帝給你關閉了一扇門,也一定會同時給你開啟另一扇窗。”在高中階段,王亦愷當過數學和物理課代表,勤思而慎言,并不熱衷演講。令人稱奇的是,康復治療后,他的口才變好了,常常妙語連珠。看到病友情緒低落,他會主動去開導。他還在病區里做演講,鼓勵病友樹立信心。醫生推測,人的大腦代償潛力非常強,王亦愷的右腦受傷后,左腦代償能力增強,而左腦正是分管語言功能的。這就像盲人,失去了視覺,卻擁有超乎常人的靈敏聽覺。
通過兩年的治療和康復,王亦愷的大腦“網絡”系統被激活、重塑,智力水平得以奇跡般恢復。2007年7月,江鐘立教授決定采用韋氏智力測試對王亦愷進行檢驗。這種方法可以測定言語、邏輯思維、操作能力,是國際通用的檢查方法。結果顯示,王亦愷的言語分數非常高,滿分140分,他得了138分,操作能力滿分140分,他得了119分。事后,江教授說:“王亦愷的智商這么高,真是個驚人的奇跡!這種測試一般受過高等教育的人才能達到130分,像他一樣的腦外傷病人通常只能得60分左右,而他遠遠超出了正常人,屬于高智商。”江教授認為,王亦愷目前除了手功能差一點,智力已經沒有任何問題,他完全可以去上大學了。
不久,由東南大學學生處、教務處和中大醫院等有關方面專家組成的測試小組,又對王亦愷的身體和智力情況進行了測試,專家們一致認為,王亦愷能夠勝任大學的學習生活。
8月21日,東南大學校長易紅和校學生處負責人專程看望了王亦愷。易校長說,王亦愷遭遇車禍后,能夠勇敢地面對人生變故,不放棄努力,刻苦鍛煉,其精神感人。對其他學生來說,也是很好的激勵。學校將在學習、生活上盡最大的努力給他提供幫助。
8月25日,王亦愷和東南大學的本科新生一道,來到學校報到,重新開始因車禍而延遲了兩年的大學生活。當他把白底紅字的校徽別到胸前時,他流下了幸福的淚水。
編輯 朱小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