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課標明確了語文教育的“一個中心”:培養(yǎng)學生的語言運用能力。這一點已經(jīng)成為語文教育界的共識。
語文課程的性質是工具性和人文性的統(tǒng)一。對此,巢宗琪先生作了注解:“‘工具性’著眼于語文課程培養(yǎng)學生語文能力的實用功能和課程實踐性的特點;‘人文性’著眼于語文課程對學生的思想感情的熏陶感染和文化功能和課程所具有的人文學科的特點。”①有人據(jù)此認為,語文教育包括語言教育和文學教育,語言教育體現(xiàn)的是工具性,文學教育體現(xiàn)的是人文性。
語文教育是語言教育還是文學教育的問題,其實質是對語文教材的處理問題,是對課文的處理問題,具體又落實在文體的分類上。
文體的分類研究源遠流長。“五四”以后,文體的二分法日趨一致,研究者們以是否虛構和使用典型化手段為標準,把文學作品和文章分開。文學作品一般分為小說、散文、詩歌、劇本,文章則分為記敘文、議論文、說明文和應用文。
現(xiàn)行語文教材文體分類正是基于此。
一、關于語言教育
“語文本體乃語言。”而“基礎教育階段設置語文科的主要價值取向在于培養(yǎng)和提高母語基本的讀寫聽說能力,教會學生能夠‘正確地理解和運用祖國的語言文字’是它的特有任務、專有任務乃至根本任務,而并非要培養(yǎng)什么作家、詩人”。②據(jù)此可知,語文教育最基本的任務是進行語言教育。具體到教學上,“我以為語言教育要做到科學、系統(tǒng)的漢語知識與典范的漢語言作品雙管齊下,并使之相得益彰。科學、系統(tǒng)的漢語知識能使學生對漢語有一個較為全面、深入的理性認識,并為培養(yǎng)準確、靈敏的語感打下必要的基礎”。③
語文教育主要是培養(yǎng)學生的語言運用能力,而人的能力是存在個體差異的,因此,語文教育也不可能培養(yǎng)出一群具有相同語言能力的“標準”個體,而只能培養(yǎng)一群在語言能力上有著層次差別的人,實際教學所達成的結果也證明了這一點。有的學生難以寫出有文采的文章,對有豐富言語義的句子感到無從理解,而有的學生對此卻得心應手。
二、關于文學教育
首先對什么是文學教育要有一個清晰的界定。須引起注意的是,“文學教育”是個有歧義的概念,目前至少有三種內涵:一種是在語文教育視野中的文學教育;另一種是審美意義上的文學教育(即文學課),以及文學創(chuàng)作意義上的文學教育。譬如:“讓學生受到美的熏陶,培養(yǎng)自覺的審美意識和高尚的審美情趣,培養(yǎng)審美感知和審美創(chuàng)造的能力。”(新課標語)愛因斯坦說:“文學藝術的最大價值就在于能夠提高人的精神境界。”這些論述都是立足于后兩種意義上的文學教育。
顯然,我們在這里要探討的是語文教育視野中的文學教育。在這一特定視野中,文學教育是作為語言教育的特殊形式,即通過作為語言運用典范的文學作品而進行的語言教育。正如有學者指出的那樣:“文學作品的教學絕不等于文學課。為了完成語文教學的基本任務——培養(yǎng)讀、寫、聽、說等語文能力,在語文教學中須力避把語文課上成文學課,堅持把文學作品當作普通文章教的原則。”④這里的“文學課”顯然是指文學欣賞課。
語文教育要面向全體學生,對于大多數(shù)受教育者來說,接受語文教育是為了今后能適應社會生活,提高基本的語文運用能力,因此語文教材中的文學作品,首先應將其作為語言運用的例子加以對待。這是將文學作品選入中學語文教材的出發(fā)點,只可惜隨著時間的推移,人們忘記了當初是怎樣一個開始。當然,這樣做還應該有一個前提,即“必須服從語言教育的需要”。⑤
有人擔心“把文學作品作為傳授語言學知識和訓練聽說讀寫能力的工具和范例,其實是消解了文學之所以為文學的本質特征和意義,文學的審美意義沒有得到強調”⑥,“因為文學教育的核心是對人的生活、人的命運進而對人的生命體驗最后落實到對人之為人的人性、人情、人道的感受與感悟,這與以正確理解與運用祖國語言文字的知識、能力為旨歸的語言教育畢竟是兩回事”。
其實,不管對文學教育的功用進行怎樣動人的描述,雖然文學作品和普通文章是文體的兩大類別,但在運用語言文字來表達人們對客觀世界的認識和態(tài)度方面,二者又具有同一性。從學生角度來說,他們上語文課,其實不是去“學”文,而是主要“用”這一篇文里的東西,或借選文所講的東西、或由選文所講的東西觸發(fā),去從事一些與選文有關的語文活動。也就是說,不在于學習“寫什么”而在于學習 “怎么寫”。“寫什么”畢竟是有限的,而“怎么寫”卻可以讓學生無論現(xiàn)在還是將來都能從容應對語言運用的各種問題。這就要求“語文教師根據(jù)文體的這一共性,把文學作品當作普通文章來教,這也與文章閱讀的基本法則相符合”。⑦
對此,葉至善在《文章例話》的《重印后記》中就明確指出:“在講文學作品的時候……主要講如何理解,如何體會,如何從中學習一般的寫作方法,而不談什么文藝創(chuàng)作。”⑧
葉圣陶在《文章例話》中還作出了示范。他引導我們從小說中學習事件的記敘和景物的描寫,從劇本中學習人物的對話,從詩歌中學習情境的真切和語言的精彩。例如他選讀《社戲》時,就特別注重其開頭部分,他寫道:“為的拿它作為例子,說明寫文章的一種方法。”例如,《社戲》中寫作者第一回看戲時的情形:“幾個紅的綠的在我眼前一閃爍,便又看見戲臺下滿是許多頭。”用葉老的話來說,這是一種“依看著聽著的當時的感覺寫”的方法。教師應當運用這段描寫的文字作“例子”,教給學生掌握這種依據(jù)當時當?shù)馗杏X寫事物的方法。這樣,便是把小說當作記敘文“例子”教學了。⑨
有人曾把文學教育比作青少年身上的“通靈寶玉”(王尚文語),但實際上真正能獲得這種靈性的畢竟是少數(shù)。對于大多數(shù)學生來說,語文課帶給他們的教益主要還是掌握了基本的語言運用能力。具體地說,就是聽說讀寫的能力。而從學生將來的發(fā)展來看,大多數(shù)人還是成為普通勞動者,成為作家、詩人的畢竟是少數(shù)。因此,從務實的角度考慮,語文教育首先要立足于培養(yǎng)學生的基本語言運用能力,以免事與愿違:期望“魚”和“熊掌”兼得,結果卻是兩頭落空。長期以來,我國的語文教育確實存在貪多求全的思想,其結果是“少慢差費”。
聯(lián)系當前語文教學的實際,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文學教育為主導的語文教育帶有明顯的貴族化教育的痕跡,因為以文學教育為主導的語文教育雖有其正面作用——有助于個體修養(yǎng)的提高,但也有其負面作用——為日后少數(shù)人所使用的教得很多,為日后多數(shù)人所使用的教得很少”。⑩這里的“少數(shù)人”即前述之培養(yǎng)“作家、詩人”。
其實,要進行文學欣賞或文學創(chuàng)作意義上的文學教育,現(xiàn)行的語文新課標已經(jīng)為此提供了充裕的實施空間,通過選修課程就可以滿足部分愛好文學的學生個性化的發(fā)展需求。這樣既實現(xiàn)了全面的語文課程教學目標,又兼顧到學生個性化發(fā)展的需要,體現(xiàn)了因材施教的教育思想。
“學語文就是學語言(包括語言的形式及其承載的內容),其最重要的媒介與載體便是言語作品,文學作品當然是一類重要的言語作品。” 因此有人提出,“把文學作品當作普通文章教的原則”。這與新課標相符,也與學生語文學習的實際相適應。
顯然,文學作品只是“一類”言語作品,此外還包括非文學作品的文章。在語文教育界還存在一種傾向:一講到人文性,似乎只有通過文學作品才能達成,以致形成文學化的教學傾向。固然,文學作品教學對于培養(yǎng)學生人文精神來說確實是它的擅長,但不能因此就認為在其他非文學作品的文章中不存在人文精神的因子。例如,在應用文中我們可以體會簡潔之美、效率意識;通過議論文,我們能體驗到哲理之美,思維的嚴密;一些說明文又讓我們領略了人類偉大的創(chuàng)造精神等等。這些都是人文性的成分。
文學作品在語文教育中的價值分為兩個層面:一是作為經(jīng)典“例子”(葉圣陶語)言語作品的價值;一是滿足人情感、道德等需要的審美價值,或可稱為工具價值和人文價值。
因此,語文教育應立足于“一個中心”,即以培養(yǎng)學生的語言運用能力為中心;兩個層面,即語言教育的大眾化層面,及部分學生的文學欣賞(審美)或文學創(chuàng)作的個性化發(fā)展層面。
參考文獻:
①巢宗琪《關于語文課程性質與基本理念的對話》,《語文建設》2002(7)。
②屠錦紅《關于“文學教育”的幾點意見》,《語文教學之友》2006(3)。
③⑤王尚文《語文課程的復合性》,《課程·教材·教法》2006(12)。
④⑦⑧⑨曾祥芹《文章學與語文教育》,上海教育出版社1995年版。
⑥胡俊國《對建國以來文學教育論爭的清理》,《教育評論》2004(12)。
⑩邰啟揚、金盛華《語文教育新思維》,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1年版。
(作者單位:衢州學院中文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