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中外電影史上出現出各個不同類型的英雄,他們被賦予時代的、民族的特質,他們在影壇上大放光彩,梳理這些英雄的軌跡,辨析其與時代具有血肉聯系的文化密碼,無疑對我們的電影創作有一定的參考意義。
[關鍵詞]電影 英雄 文化密碼
中國文化密碼中有句古話,叫做“兒女情長,英雄氣短”。項羽上演的《霸王別姬》就是一個證明。“占了情場,亂了朝綱”的唐明皇與楊貴妃也注定是個悲劇。大凡“情場”得意者,“賭場”、“戰場”就難免要失宜,人們都這么說。所以,《三國演義》也好,《水滸傳》也罷,那些英雄們基本上是沒有愛情生活的,所以英雄就只剩下了“建功立業”,剩下了“男兒當馬革裹尸還”的壯志,卻沒有了個人的情感生活。我們當然無法判斷面對潘金蓮的誘惑,武松是否真的無動于衷,但他的嚴詞拒絕,恐怕主要不是因為不喜歡潘金蓮,而是怕“亂了朝綱”。這就有點像傳統的女人,寧可“餓死”也不可“失節”。生活也是這樣,那些在歷史上留下名字的人物。都不太有驚心動魄的“愛情故事”。在古典小說中,惟有賈寶玉是個真正的“情種”,但在他身上,除了紅學家們賜予他的所謂“反封建”的可貴品質之外,按現在的時髦的說法,基本上是個“頑主”。
這種文化密碼傳統影響到了現在的電影創作,影響到了電影中的英雄塑造,常常透露出不能全面實現自身價值的無可奈何的悲涼感,并使他們區別于別國(尤其是美國)電影中的英雄。因此悲涼構成了中國當代電影形象的基本審美品格。“文化大革命”中及“文化大革命”前的絕大部分影片中英雄基本上沒有感情生活,這也能理解,因為當時的社會文化語境不容許這種個人情感的存在,但人又需要情感。于是,在《紅色娘子軍》中,當吳瓊花和洪常青之間可能的感情戲被修剪的干干凈凈的時候,那為跟吳瓊花一同投奔革命的紅蓮卻不但在革命隊伍中結了婚,而且生產了革命的下一代。
集體無意識是如此根深蒂固,不禁令人驚嘆。于是我們看到,在《高山下的花環》中,梁三喜犧牲后在口袋里的欠賬單更多凸現了其為世俗英雄的悲涼感,最終沒能被“追認”的勒開來更是激起了人們的同情而不是以前我們面對英雄時常感受到的敬仰。即便是在《紅河谷》這樣被認為是高揚了愛國主義、塑造了民族英雄的影片中,英雄身上也更多的體現一種“悲情”文化密碼。這種“悲情”確實有其獨到而深沉的感染力,頗能激起中華民族在現代化進程中奮發進取的精神。對于一個背負著沉重的歷史并邁向現代化社會的古老民族來說。這種精神無疑是極為可貴的。
再看興起于上個世紀八十、九十年代的第五代、第六代電影,第五代電影中的英雄都屬于歷史英雄,《黃土地》中搜集民歌的戰士,《盜馬賊》中的機智而蠻野的英雄,《獵場扎撒》中神奇的牧民,還有《陰陽界》、《歡樂英雄》、《邊走邊長》、《大閱兵》、《南京大屠殺》、《鼓書藝人》等等各類歷史英雄,與第五代導演相比,第六代電影中的英雄,大都來自底層,是容易受到俯視的名不見經傳小人物,是沉默的大多數,他們沒有鐵肩擔道義的豪情,有的只是痛苦的掙扎、彷徨,是新時期的另類英雄。如《非常夏日》中達車的過客,《長大成人》中的中國“保爾”,《月蝕》里的出租車司機,《十七歲單車》里的郭連貴,《二弟》中沉默的二弟,還有《媽媽》、《過年回家》、《扁擔一姑娘》、《卡拉是條狗》、《日日夜夜》、《頭發亂了》、《租妻》、《愛情麻辣燙》、《洗澡》、《開往春天的地鐵》、《孔雀》、《可可西里》等等轉型期中的另類英雄。當然這些英雄顛覆了我們傳統日常經驗中關于英雄的想象,但他們是當下逼近現實的原生形態,無限接近我們的生活,是我們的兄弟、鄰居、戰友、同學、親人。
而在那些被稱為“進口大片”的影片中,我們見到的則是另一番景象。幾乎所有美國電影都在渲染一種“美國精神”,《獨立日》可說是登峰造極之作,它不但一廂情愿地讓美國總統親自駕駛飛船與外星人決斗,而且勝利的那一天正好是7月4日——美國的國慶。于是,美國的獨立日被置換為世界人民翻身解放的日子。于是一種強烈的意識形態被“縫合”在故事之中成功的灌輸給全世界觀眾。而體現這種“美國精神”的文化密碼,則是各色各樣的英雄形象,有“力量型”的斯瓦辛格(《終結者》、《真實的謊言》、《毀滅者》)、史泰隆(《第一滴血》、《洛奇》系列、《絕領雄風》)、有“偶像型”的哈里森,福特(《亡命天涯》、《燃眉追擊》)、凱文一科斯特納(《保鏢》、《水世界》)、梅爾·吉布森(《勇敢的心》、《贖金風暴》)、基奴里夫斯(《生死時速》、《黑客帝國》)、湯姆·克魯斯(《碟中諜》系列),有“知識型”的達斯汀·霍夫曼(《恐怖地帶》)、尼古拉一凱奇(《勇創奪命島》),也有“世俗型”的達斯汀·霍夫曼(《無名英雄》),還有“弱智型”的“阿甘”(《阿甘正傳》)。無論是那一類,都能翻云覆雨,建功立業,懲惡揚善,匡復正義,并順手“英雄救美”,贏得美人芳心,用我們的話講,叫做事業與愛情雙豐收。
無論如何,這些影片起碼給我們一個啟示,無論是“兒女情長,英雄氣短”,還是“情場”、“戰場”一概得意,關鍵還是在于首先要拍的“好看”,要“以情動人”。須知,再深刻的思想,離開悅目悅耳的形式,其接受效果也要大打折扣的。如果能夠在我們的銀幕上看到中國作風、中國特色、中國氣派的血肉豐滿的英雄,“斯瓦辛格”們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在中國的電影院、“家庭影院”中橫行了。
英雄總是寄托著人類的一種理想的文化密碼,“英雄、俊杰、楷模、典范是所有民族的文學不可或缺的,從遠古的史詩到近代的電影莫不如此。這表明人的天性是要選擇最好的,表明人有一種出于本能的進步要求,這是生理學而不是美學的要求。”變化是英雄的內涵,不變的是對英雄的期盼,在這樣一個世俗化的世界里,畢竟不可能人人都是英雄。但誰的內心沒有對英雄的渴望和期盼?在這一點上,中國電影還是可以大有作為的。關鍵是我們的創作者放低姿態、虛心接納,融入我們庸常的日常生活,創新、創造、創意,依據我們的日常經驗,從心出發,拍攝出真正代表我們集體經驗中的“這一個”英雄《云水謠》、《天狗》、《落葉歸根》、《仁槍》、《愛情呼叫轉移》、《春花開》、《沉默的遠山》、《茶馬古道》、《左右》、《芳香之旅》、《三峽好人》、《泥鰍也是魚》、《看上去很美》——當下這些電影所塑造的就是我們的時代英雄,他們被賦予了強烈的時代特色。
英雄觀念的嬗變改變了英雄模式單一化的創作傾向,形成了新的電影英雄格局。但在這看起來豐富復雜的英雄畫廊中還是存在驚人的相似性,無論其形如何變化多端,其質卻同出一源。萬變不離其中,變奏中回響的是同一種聲音,很少有更具個性、更具人性深度的表現。在次,我們不禁發出這樣的感嘆與設想:在未來的英雄畫廊里,誰將是真正的主人?
我們拭目以待……